绣花刀(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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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陆不言这一走, 苏水湄整个人都开始浑浑噩噩起来,胡离唤了她三遍,她才回神, “啊?”

    “小江儿, 张三公子说想逛逛苏州城,让我们陪着一道去。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还是在屋子里休息吧?”

    “没事。”苏水湄摇头,“我可以一起去, 正好散散心。”

    胡离托腮打量她,良久后才点头道:“好吧,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苏水湄点头, 神思恍惚的她没有注意到胡离古怪的表情。

    .

    苏州城是座具有悠久历史的古城。它优雅、美丽、别致,带着天生的精致和艺术感。犹如一幅被精心描绘,并摊开的画卷, 在众人面前展示它独特的美。

    “咱们京师就没有这么多小桥流水, 临岸人家。”朱肆走在前面, 一边走, 一边拿着手里的扇子指指点点。

    正是午后, 阳光和缓, 出来的人多了。摊贩叫嚷, 人流不息, 店铺林立,熙熙攘攘。

    苏水湄等三人衣着华美,气质非凡,谈吐亦异于常人, 一出现便惹来诸多关注视线。

    朱肆早已习惯,他摇着扇子, 左摸摸,右看看,还不忘跟身后的胡离和苏水湄说话。

    “我呀,最喜欢吃糕点了,尤其是这苏式点心。甜而不腻,精致小巧,若非路途实在太过遥远,我还真想日日都能吃上一口。”

    苏水湄想,朱肆是皇帝,想吃什么没有。真要吃苏式点心的话,寻个苏州师傅带到京师去就不行了。

    似乎是看出了苏水湄的疑惑,胡离解释道:“这苏式点心要在这像画卷一般的苏州城内吃才最好吃。而即使是将苏州城的点心师傅带到京师去,离开了苏州的气候和湿度,这做出来的点心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朱肆看一眼胡离,笑道:“你倒是个讲究人。”

    胡离拱手,“只是嘴刁,略有研究罢了。”

    朱肆的视线从胡离身上移开,又继续去逛吃逛吃。

    胡离跟苏水湄远远跟着,突然,胡离抬手一指那边的冰糖葫芦道:“哎,小江儿,你看那有糖葫芦,你去买三串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苏水湄转头,看到那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在冬日的肃穆之中暖热异常。

    “哦。”她点头,去买冰糖葫芦。

    胡离见人走远,便疾走几步追上朱肆,“张公子,前面好像有人在耍把式,咱们去看看吧?”

    “行啊。”朱肆话罢,率先往前去。

    耍把戏的人前围了一大圈子的人,胡离领着朱肆往里挤。

    朱肆这位皇帝也全然没有架子,跟个三岁孩子似得看得兴起,顺着胡离给他挤出来的缝儿使劲往里冲,跟个二傻愣子一样。

    终于挤到人堆里,朱肆靠着自己的高身量,看到了里面正在耍的把式。

    “好!”朱肆用力拍手,一脸兴奋。

    胡离站在朱肆身边,侧眸看他一眼,然后不着痕迹的缓慢往后退,直至退出人群。

    朱肆毫无所觉,依旧在看耍把戏。

    人越聚越多,朱肆周围又挤过来不少。他们皆是人高马大的男人,穿着普通的老百姓衣物,神色却是阴狠的。

    朱肆站在那里拍手,身后贴上来一个男人,在人群中,他先是左右四顾,再看一眼朱肆,见无人察觉,这才从宽袖内滑出一柄匕首,然后使劲朝朱肆捅过去。

    “好!”朱肆看得兴起,手里的扇子都掉了。

    他弯腰去捡扇子,男人的匕首捅到了朱肆前面的人后腰处。

    “啊!”前面的男人惨叫一声,哀嚎着倒地,鲜血蔓延,人群怔愣了一会儿后立刻慌乱,尖叫着奔逃。

    如此一逃,那些男人也再掩饰不住,破罐子破摔,纷纷举着匕首,推开人群朝朱肆冲去。

    朱肆神色一凛,朝一旁的暗巷内躲去。

    男人们纷纷跟上,一刻不停的追杀。

    .

    朱肆不熟悉苏州城的巷子,他一个劲地跑,一个劲地喊,“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这凄厉的惨叫声在空寂的巷子内被传得很远,可惜的是,救兵没搬到,反而将敌人给喊来了。

    跑出一段黑黝黝的巷子,朱肆终于看到了光亮,而就在那个光亮的终点,正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手持长剑,身形挺拔,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利墙。光线霍然强烈,男人手中的剑微微闪动,那是一柄通体金黄之剑,光看它的模样,便能明白其剑势凌厉,削铁如泥。

    “你是谁?”朱肆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喘气。

    胡离抬手正了正面具,声音嘶哑,“你不必知道。”

    “我连死在谁手里都不能知道吗?”朱肆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胡离攥紧长剑,朝朱肆走来,“一个死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话罢,胡离霍然出手,黄金剑裹挟着浓厚的杀意而来,势要夺取朱肆的性命。

    朱肆站在那里,下意识后退一步。

    剑气袭来,刮开朱肆面颊,留下一道清晰血痕。朱肆狼狈闪躲,眼看那剑便要划开他的喉咙,割断他的脑袋,一道青色影子突然出现,手持长剑,跟胡离交缠在一起。

    胡离没想到这半路还会杀出个程咬金,反转一剑后退开,看清楚了面前来人。

    这是一个看着身形较为纤瘦的男人,生得白净异常。与陆不言那种张扬肆意的美感不同,他整个人的气质显得非常阴柔。

    如果胡离没看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个太监。

    “陛下,奴才来晚了。”东珠拱手请罪,气质温雅。

    “不晚,正好。”朱肆整了整衣襟,然后抬手接过东珠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按在自己出血的面颊上。

    胡离眯眼,突兀冷笑一声,“就你一个人?就算你武功再高强,想从我这里把人带走也有些勉强吧?”

    东珠虽是男人,但已去势,生得柔,说话时的声音也轻软,“错了,我可不是一个人。”说着话,东珠朝深巷内看一眼。

    胡离顺着东珠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深幽暗巷之内,缓慢走出一人。

    “在等你的人?抱歉,都死了。”一袭黑衣的男人手提满是鲜血的绣春刀,一步一步,踏血而来。

    胡离大惊失色,“陆不言?你不是走了吗?”

    陆不言站定在朱肆身前,他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视线落到那柄黄金剑上,“我没想到,真的是你。”

    胡离戴上面具,就是不想暴露身份,虽然他知道陆不言认识自己的剑,但他现在不在,而朱肆马上就要被他杀了,让他看看这剑也无妨。

    却不想,他居然回来了!

    不,这根本就是个圈套,是陆不言给他设的圈套。

    胡离自嘲笑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他那双漂亮多情的狐狸眼印在暗色之中,显出几分森冷。

    “你怀疑杨彦柏是假,怀疑我是真。”

    “不,我没有怀疑你。”陆不言握着手里的绣春刀挡在朱肆面前,看向胡离的眼中透出深沉的悲色。

    “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你而已。”陆不言声音嘶哑,满目凉意。

    胡离懂了,陆不言设局,用杨彦柏做饵,想将赵大郎背后之人引出来。他本来没有怀疑自己,是自己过于冲动,一听到朱肆说明日就走,便起了杀心,露了马脚。

    “为什么?”陆不言喉咙暗哑,声音干涩地吐出这三个字。

    “呵,哈哈哈……”胡离大笑几声,然后神色一收,面容阴鸷道:“为什么?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我想杀人便杀了。”

    陆不言霍然攥紧绣春刀,“执迷不悟,今日不能放过你了。”

    .

    苏水湄正在买糖葫芦,突听那边传来嘈杂之声,等她赶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朱肆朝暗巷里跑,身后跟着几个拿着匕首的高壮男人。

    如此情状,苏水湄一猜便知。

    她暗骂朱肆蠢,居然往暗巷里跑。他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跑进死胡同。

    苏水湄没有思考的时间,直接就跟了进去。

    巷子太多,苏水湄没追到朱肆,而等她想返回去叫人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辆马车,就那么横在巷子口,将她的路堵死了。

    苏水湄神色警惕的后退三步,盯着马车。

    马车帘子轻动,里面的人却没出来,只是隔着一层帘子与她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震撼了苏水湄的心神。

    “苏水江在我手里。”

    苏水江?这个人认识弟弟!

    “怎么,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马车窗子上挂着的布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严肃阴冷的脸。

    “老夫人?”居然是赵大郎的母亲殷氏!

    “你要干什么?”苏水湄抖着唇,浑身战栗。

    她深刻记得当年她借住在赵府时,殷氏看着她的视线。那种厌恶的表情,嫌弃的眼神,深深烙印在她心中,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依旧挥之不去。

    老妇人殷氏慢吞吞放下了马车帘子,声音轻缓之中带着一股苍老之态,“你跟陆不言似乎关系很是亲密。”

    “他还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吧?那位张三公子就是当今陛下,若是被他知道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入锦衣卫,不止是你,就连陆不言都会受到牵连。哦,对了,你们苏家也脱不了干系。”

    苏水湄咬牙,“老夫人,请你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别跟我提他!他一个叛徒,连名字都不配出现在我眼前!”殷氏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带着清晰的杀意。

    苏水湄自知失言,戳中了殷氏痛楚,立刻闭上了嘴。

    突然,一个黑衣人疾奔而来,跃上马车,然后跪在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失败了。”

    老夫人长久未出声,沉默的气氛蔓延,带出一股令人惊悚的恐惧感。

    “我就知道。”幸好,她还留了一条后路。

    殷氏微微偏头,隔着帘子,继续与苏水湄道:“我知道你在找你的弟弟,对不对?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杀了陆不言,我就放了苏水江。”

    “不可能。”苏水湄瞪圆了眼,眼眶泛红,“我不会为了你去杀人的。”

    “傻孩子,怎么是为了我呢?是为了你弟弟,为了这受苦受难的天下大众。”马车厢内,老夫人的眸子在夜色中透出一股执着而疯狂的神色。

    “只要你替我杀了陆不言,你弟弟就能获救,一命换一命,这不是很合算的买卖吗?”殷氏忍不住又挑开了马车帘子,似乎是对自己的计划感觉非常满意。

    苏水湄瞪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杀了陆不言之后呢?”

    “自然是我再将那个狗皇帝杀了。”老夫人的声音透着一股明显的兴奋,“这么多年了,这些事也该有个了结了。湄儿呀,你先杀了陆不言,我再放了苏水江,然后朱肆一死,你的女儿身份谁会知道?你回去之后,还能安安稳稳做你的苏家小姐。”

    苏水湄咬牙,“可若是陛下死了,天下必将大乱。”

    朱肆也才二十出头年岁,膝下并无子嗣。他若一死,朝廷必将陷入争权大战之中,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这些事就不必你来操心了。”殷氏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淡然之态,“只要你听我的话,你跟你弟弟就能平安无事。可若是你不听,那你弟弟就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日头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苏水湄紧盯殷氏,“我要见见江儿。”

    殷氏摇头,“我不会骗你的。你以为我儿子找了那么久,为什么找不到他吗?自然是因为他被我关起来了。”

    夜色越浓,殷氏似乎也乏累了,“我给你三日时间,替我杀了陆不言,不然三日之后,你就会见到苏水江的尸体。”话罢,殷氏叩了叩马车壁,马车便缓缓而动起来。

    马车一去,巷口立时透出光色来。

    苏水湄站在那里,被风声堵住的耳朵中也猛地冲进来一阵属于苏州夜市的嘈杂热闹声。

    这么热闹的声音,她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

    “没想到那只狐狸还有后招。”东珠吐掉嘴里的一口血,那张阴柔的脸上沁出狠意,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几个江湖人。

    陆不言拿着绣春刀的手也微微发抖。

    “我早该想到的。”男人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漠而平静,跟他身上的狼狈之态全然不同,“赵大郎的势力就是他的势力,赵大郎死了,那些江湖高手自然归也归背后的人管。”

    陆不言只顾着杀掉那些刺杀朱肆的人,却忘记了胡离身后还有那批江湖势力,如此才被杀了个猝不及防。

    胡离掩在那批江湖人身后,戴着面具的脸看不清表情。他早已将自己的黄金剑收了起来,此刻正双手环胸,悠闲地看着陆不言和东珠垂死挣扎。

    “没办法了,只能以命相搏了。”东珠吐掉嘴里的血。

    满巷子的血腥,连呼吸都带上了粘稠腥气。

    陆不言深吸一口气,垂眸,注视着地上那柄被丢弃的利剑。他暗暗蜷缩着左手,眸中显出明显的纠结之色。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有明亮的火把从暗巷之中涌来,伴随着腰刀相触之音,是捕快来了。

    “这边!”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夹杂在里面。

    陆不言转头看去,只见一身形纤弱的少年夹在人高马大的捕快之中,身形虽狼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奇。

    苏水湄引着捕快过来,刚刚站定,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不言。

    男人一身血色,连脸上都没有幸免。

    在他们身后,那群江湖人看到捕快皆面露慌张,就跟老鼠看到了猫儿似得。

    胡离眉头一拧,“撤。”

    .

    捕快一来,局势翻转,胡离迅速撤离,陆不言等人安全了。

    苏水湄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不言看,她喃喃开口,“你怎么……”

    “我设了个局。”男人声音嘶哑地说完,猛地开始咳嗽,像是伤的不轻。

    苏水湄立刻上前,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陆不言。

    陆不言抬手接了,垂眸擦脸。

    素白干净的帕子上立刻便沾了许多血色,男人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下意识远离苏水湄几步,然后走到了朱肆身边说话。

    苏水湄站在原处,神色怔怔的。

    突然,朱肆朝她走来,笑盈盈道:“多亏了你啊,小兄弟。”

    苏水湄摇头,“我没做什么。”说话的时候,小娘子还在看陆不言,可惜,男人的视线根本就没有落到她身上。

    苏水湄的眸色黯淡下来。

    “大人,这里交给我们就好。”捕快头子过来禀告,并安排人将陆不言一等人安全送回赵府。

    一路上,除了正在跟东珠说话的朱肆,陆不言和苏水湄两人皆沉默着。

    苏水湄大概能猜到陆不言设了一个什么局。

    她看着男人落在自己脚边的黑影,轻轻开口,“大人,赵哥……赵大郎背后的人是谁?”

    陆不言神色一顿,薄唇轻启,“胡离。”

    “什么?”苏水湄大惊失色,“怎么会是胡副使?是不是搞错了?”

    男人终于垂眸看她,双眸暗沉,似有情绪翻涌。

    苏水湄知道,陆不言在难受。

    即使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淡薄,甚至淡薄到冷漠,可苏水湄就是能看出来。男人紧抿的唇,握紧的拳,这一切的细微表现都在告诉她,这件事情亦出乎了男人的意料。

    苏水湄想安慰他,可她一想到殷氏让她做的事,立刻又把手收了回来。

    殷氏要她杀了陆不言。

    在殷氏看来,苏水湄很容易就能将陆不言杀了,因为陆不言是那么的信任她,就像信任郑敢心和胡离一样。

    苏水湄垂下眉眼,下意识放慢脚步,她站在阴影里,看着行在前面的陆不言。

    男人背影旱拔,即使受到了如此打击,依旧显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傲气凛然来。

    苏水湄想,最终还是她配不上他。

    .

    一路回到赵府,苏水湄坐在实木圆桌前,开始思考殷氏将苏水江藏在了哪里。

    她当然不会杀陆不言,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将苏水江救出来。

    劳累了这么多日,苏水湄没有好好休息过。精神紧绷到了极致,双眸充血。小娘子浑噩着趴下,突然,她猛地起身,因为太激动,所以还撞翻了身下的实木圆凳。

    她想起来胡离是谁了!

    苏水湄一把推开房门,疾奔出赵府,在苏州城的小巷内奔跑。

    冬日晚风阴寒,刀子似得刮在脸上。

    苏水湄努力从空气中汲取稀薄的空气,然后一路疾奔,不敢停歇,直至寻到一棵四季常青树。

    这里已是接近苏州城郊外之地,人烟稀少。

    苏水湄艰难地爬上树,然后摘了一片叶子,吹起来。

    叶子太小,声音很轻,苏水湄焦躁地换了一片,然后继续吹。

    地上都是被她摘下来的落叶,自己的嘴也已经吹麻了,舔舐的时候甚至还能尝到明显的血腥气。

    没有来,是听不见吗?

    “我以为那个时候你年纪那么小,一定不记得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伴随着苏水湄坐着的树杈往下一沉,男人终于到来。

    苏水湄转头看向身后的胡离。

    男人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苏水湄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前朝已灭,你……不再是太子了。”

    “时事所迫。”胡离蹲在那里,神色状似悠闲地摊手。

    “所迫?所迫就可以杀人了?”苏水湄的声音一下激动起来。

    胡离依旧神色淡淡,“你年纪小,不懂。”

    “我是不懂!到底为什么人会变成这样!”苏水湄红了眼,说话时扯着嗓子,带起一股歇斯底里。

    胡离沉默了一会儿,揭开脸上的面具,笑着转移话题道:“我们不谈这个了,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苏水湄也知道,这种事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得将眼前最紧急的事情跟胡离说,“老夫人抓了江儿。”顿了顿,苏水湄又问,“你早知道我是女儿身?”

    胡离摇头,“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苏水湄原以为她扮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居然早早露馅。

    小娘子咬唇,道:“我找你来,是想让你放了江儿。”

    “这件事是殷氏做的,我也做不得主。”胡离嘴里的殷氏就是赵大郎的母亲。

    苏水湄面露惊愕,“你不是太子吗?他们难道不听你的?”

    “我是前朝太子,他们虽然都听我的,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呢?”胡离脸上依旧是那抹流里流气的笑,他歪头盯着苏水湄看,满是调戏。

    苏水湄眼眶更红,“分明就是你们做的不对……”

    “嘘,”胡离打断苏水湄的话,脸上表情瞬时严肃。他的声音很轻,带一点诱导之意,“湄儿,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你应该明白的?”

    苏水湄心下一凉,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带着她爬树摸鱼,教她吹叶子的大哥哥了,而是一个意图谋反,不择手段的叛贼。

    苏水湄用力咽了咽哽咽的喉咙,双眸之中满是冷漠和凄凉,那是一种心死之态,“你想要什么?”

    “我之前其实是想撮合你跟陆不言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争一争的,说不定就到自己手里了。”

    “你想要什么?”苏水湄木着脸,神色呆呆的又问了一遍。

    胡离歪头,语气轻挑,“我想要你啊。”

    晨曦初显,天际处有朝霞隐出,却不见那明黄日头,苏水湄的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暗纱。她下意识扣紧了自己身下的树枝,然后声音沙哑道:“好,我答应你。”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只剩下奋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