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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荣辱不惊云卷舒 2、西征

    自更始二年初起,叛逃洛阳的樊崇等人便回到了濮阳,重整军队,而后赤眉军不断向西转进,势力一

    度扩大。

    等刘玄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这些草莽身上时,赤眉的军队已经发展成了二三十万人之众,主力兵力无数

    ,旁支更是无算,这样的兵力再加上离长安如此近的距离,威胁性的确要比刘秀更让人觉得大出许多倍。

    然而即使刘玄察觉出赤眉军的威胁性,也无法要求朝臣们相信他的判断。每每看到刘玄下早朝之后,

    愤怒到扭曲的脸孔,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那么富有心机和野心的更始帝,最终会选择泡在后宫与嫔妃耳鬓

    厮磨,醉生梦死,虚度年华。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的确能把人的锐气随着时间一点点的磨光。刘玄想做个真正大权在握的

    自主皇帝,可偏偏张卬、申屠建等人不让他如意,掣肘之痛,岂是简单的愤怒二字可以形容?

    在长乐宫这座瑰丽的宫殿中,我隐隐嗅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这是个一触即发的危险信号,就如

    同高压电线一般,只差一个触点,便能在瞬间迸发出几百万伏的火花。

    陇西的隗嚣奉诏与叔父隗崔、隗义一同入了帝都长安,他的军师方望却因此离开了他。许是有了樊崇

    等人投奔后复逃的先例为戒,刘玄对隗嚣等人的来归极为重视,不仅拜隗嚣为右将军,隗崔、隗义仍沿袭

    旧号,为偏将军,赐府邸,住在未央宫附近,而且为了方便往来,还特许其随时出入殿堂。

    转眼到了更始二年冬十二月,蠢蠢欲动的赤眉军主力终于按捺不住,在樊崇等人的率领下,向关中进

    军。赤眉军进逼的速度极快,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了函谷关,长驱直入,直逼长安。

    刘玄急命比阳王王匡、襄邑王成丹与抗威将军刘均等分据河东,丞相李松、大司马朱鲔据弘农,以拒

    赤眉。然而赤眉军来势汹汹,岂是王匡等人能够抵挡得了的?

    更始三年正月,赤眉军已达弘农,更始汉朝将领苏茂领兵抵抗,被赤眉军杀得大败,赤眉连战告捷,

    士气大振,各路投奔,人数竟达三十余万。

    “陛下!”

    “滚——”

    站在长秋殿外的复道上,凭栏倚望,远远的看到韩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一干莺燕宫娥尾随其后,俱

    伏于地。

    刘玄已经接连数日未曾早朝,他似乎在堕落地发泄着自己的种种不满,然而更多时候,他会选择窝在

    长秋殿,一边欣赏赵姬歌舞,一边与我同案对饮拼酒。

    刘玄的酒量我是知道的,那是名副其实的千杯不倒,凭我的那点酒量,想要放倒他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事情。我原以为他想将我灌醉,意图不轨,谁知恰恰相反,他待我循规蹈矩,并无非礼之举,而且每次最

    先醉倒的人绝对是他。

    每一次临幸长秋殿,他都会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这已经不属于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了,他在使劲

    地发泄,使劲地愤怒,最后把一切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寄托于酒后的醉生梦死。

    醉酒后的他是极其安静的,与清醒的时候不同,清醒的时候他是人前假装昏庸,人后满心算计,醉了

    ,便什么都无所顾忌了,只是安安静静的睡了,像个毫无烦恼的孩子。

    但是人,又怎能一直沉醉在糊涂的梦里?

    看着楼底哭哭啼啼地上演了一场夫弃妻的薄幸戏码,我不禁涩然冷笑。是啊,世事难料,又怎能让你

    舒舒服服地沉醉在梦里呢?痛苦的滋味,是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陛下!”转眼刘玄已经登楼,我恭恭敬敬地叩拜。

    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很快便会让我起来,然后拖着我去找赵姬,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只是站在我面

    前,不发一言。

    背上两道灼热的视线胶着,我才觉不妥,头顶的声音已冷冷洒下:“听说,你和邓禹颇有些交情?”

    我不明所以,不敢胡乱接话,只得把头低着,小声答道:“儿时有过些许接触……”

    胳膊上一阵剧痛,竟是被他使劲拽着拉了起来,他满眼怒气,脸上却仍在笑着:“邓禹领精兵两万,

    以韩歆为军师,李文、李春、程虑为祭酒,冯愔为积弩将军……正由箕关进入河东郡。箕关激战十余日失

    守,邓禹此时正带兵往安邑而来!”

    邓禹……西征!

    箕关与函谷关隔河相望,谁也意料不到邓禹会在这个时候率兵西征,如今河之南的弘农有赤眉大军包

    围,河之北的安邑出现了萧王的部下邓禹……这似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难怪刘玄会抓狂,他最最忌讳

    的两股大势力,居然在同一时刻兵压京都。

    “你不是说,萧王是臣,只要朕不施压威逼,他是不会谋反的么?”他用力摇晃我,我只觉得全身骨

    架都快被他摇散了。

    “陛……陛……下……息……怒……”我的声音在颠晃中被震得七零八落,已无法串联成一句整话。

    他猛地推开我,巨大的掼力使我重重的撞在栏杆上,后腰上一阵剧痛。我在心里骂了句“混蛋”,面

    上却只能诚惶诚恐地继续跪下:“陛下息怒!如今赤眉军发兵进逼长安,邓将军率部西征,未必便如陛下

    认为的那样乃是意图谋反,趁火打劫。陛下!陛下又怎知那不是萧王派来的勤王之师呢?”

    “勤王?朕看他想擒王才是真!”

    “陛下请三思!”我重重地磕头,额头碰上冰冷的砖面,冷得刺骨。

    “用不着朕来三思!”他冷哼,“即便朕愿信他,只怕有些人也早容不下他!刘秀,他这是在自掘坟

    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