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唐染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

    他当然还记得自己是在伪装的过程当中，作为“前辈”，他应该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

    可是这种时候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种事情装也装不出来，他只能期盼着对方不会去考虑太多。

    让他没想到的是，游煦和不是没有考虑，而是考虑得太多了。

    在他问出问题之后，游煦和不过只迟疑了三秒，接着就用异常洪亮的声音喊道：“我知道！前辈，我知道！”

    唐染：“……你说。”

    自从唐染说这间教室的景象是幻觉，游煦和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他吐了口气说道：“在此之前我应该先告知前辈我的身份，虽然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是华国极组内组一级调查官，我的名字叫做游煦和。”

    唐染稍微有些意外，因为根据游煦和的介绍方式，这个组织好像远比他所以为的来头要大。

    游煦和也像是猜到了唐染的心思，于是接着说道：“没错，前辈，我们是直属于中央的正式机构。”

    唐染心里虽然早就有猜测，但还是觉得超出了想象：“一级调查官？”

    是等级比较低的那种吗？

    游煦和点头摆出正经的样子，立即说道：“是的，极组调查官共分为五级，一级是在极组有着最高权限的调查官。”

    唐染：“……”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游煦和却似乎从安静的空气中读出了什么，他于是轻咳了两声，说道：“前辈您实力过人，还能够转化灵气值为自身所用，看不上我们极组也是理所当然。”

    唐染当然不会看不起这份光是听起来就有着高额工资的职业。

    他同样轻咳两声，接着催促道：“该说这里的事情了。”

    游煦和点头，于是说道：“事情还要从半年前开始说起。”

    根据游煦和的说法，在半年之前，他们极组原本还和这种非自然事件毫无关联，只不过是国家特殊防卫局中的精英部队。然而在某次处理事件的过程当中，他们发现了某个离奇事件常有发生的地方。

    经过各种仪器探查之后，他们发现，在那个离奇事件发生很多的地方，四周空气中存在着许多未知的物质。

    越是靠近中心位置，那种物质存在的浓度也就越密集。

    通过各种调查和实验，他们渐渐发现这种物质对人似乎并没有坏处，相反，这是一种可能被发掘的能量。

    一种能够直接作用于人体的能量。简而言之，只要懂得利用这种能量，他们就可能掌握一种人类没有掌握过的力量，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灵气。

    而灵气相当充裕的地方，就被他们称之为灵气集中点。

    在有这样的发现之后，极组就被分派成为了这种特殊事件处理小组，负责专门调查和解决这些和灵气有关的问题。

    并且在接到了这个任务之后，极组也利用了所有能够用到的方式，从古代典籍开始进行调查。

    最终他们查出了某种叫做“灵气存在论”的说法。

    在数百年前曾经流行过一种假设，说的就是和灵气有关的事情，在这种假设当中，学者们提出这世界上是曾经存在过“灵气”的，这种灵气能够帮助人们提升体质，强化工具，类似于人们幻想作品当中所谓的“修炼”。

    他们认为从前的世界是能够进行修炼，并且人们对于灵力的利用，也是曾经达到过前所未有的高度的。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灵力逐渐地从人类的土地上消失，也是因为这样，人们才失去了对灵力的掌控。

    说到这里，游煦和始终没有进入正题。

    但唐染却没有去催促他，因为这些东西，也的确是唐染想要知道的情报。

    灵气存在论……

    如果说真的像是这个假设所说的一样，那么现在的世界，又算是怎么回事？

    也许应该被称之为，灵气复苏？

    在说过了前情之后，游煦和才终于说到了关于“灵气集中点”的情报，而从他无比认真仿佛在等待考核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真的觉得唐染是在考验自己。

    关于“灵气集中点”，根据游煦和所说，这种场所是最近几个月才爆发出来的，拥有着充沛的灵气，经常引发超自然的现象，对附近人类的生活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这些是它们共有的特点。

    不过还有一点，这是极组不太确定，但却又非常在意的一点。

    那就是每个灵气集中点，似乎在出现的初期，都会吸引一些人无意识地靠近它。

    然后其中的某些人，不知道是因为体质特殊，还是因为另有原因，他们会与这里的灵气产生某种共鸣，最终达到近似于心想事成的效果。

    之所以用“近似于”三个字，是因为灵气集中点并不能真正让人愿望成真。

    相反，它能够无限放大人的**，驱使着那些人利用灵气的力量，作出许多本不应该去做的事情。

    游煦和他们之所以会这样紧张地调查灵气集中点，其实也有着这个原因，他们没有办法保证，那些普通人在灵气集中点的灵气蛊惑之下，究竟会做出什么样危险的事情。

    当然，他们还有个目标，那就是想办法得到掌控灵气的方法，把它们化为己用。

    极组外组之所以会这么急着找寻蕴力值高的人，其实也是为了灵气修炼而做准备。只不过他们的计划稍微出现了点偏差，不知道是谁竟然提前得知了极组的计划，派人解决了外组的人，并且伪装成外组的样子，在各种学校进行招人。

    要不是今天甄寒主动暴露，大概游煦和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把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游煦和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那团黑雾，等待着“前辈”对他的答案做出评价。

    他好像还真把自己当成答题人，把唐染当成出题人了。

    唐染意识到游煦和的心思，没有去揭穿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说得对。”

    听到这里，游煦和松了口气，并且暗自握了握拳，很好，前辈承认他了！

    得到了这位前辈高人的承认，也许他们极组接下来的行动还能够得到高人的帮助，看这位前辈很好沟通，支持国家的工作应该也不会推辞，到时候他们甚至还能问问前辈有没有兴趣加入极组……

    不对，这种活了上千年的世外高人，大概是看不上他们这种拿五险一金的普通社畜工作的。

    那么请高人挂个名，对方大概也许会同意？

    就在游煦和思索的同时，唐染已经出声道：“所以说这不是现实，其实也算不上幻境，如果要准确地定义，这里的场景应该是存在于某人想象当中的场景。”

    也就是说，这是愿望中的场景。

    游煦和本来还在想着之后的打算，听到唐染的推测，他才骤然间醒神过来，大声喊道：“是了，愿望！”

    既然灵气集中点会蛊惑别人，让人利用这里的灵气实现愿望，那么他们现在在这里看到的场景，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愿望”！

    可是游煦和同时也忍不住疑惑：“这个灵气集中点，到底选择了谁的愿望？”

    至今为止，他们仍然没有看到其他人出现在这里。

    所以说究竟是谁，他的愿望是要将整个教室钉上尖刀，要把人以这样的方式，钉死在地上？

    而地上的这个穿着校服没有面孔的学生，又代表着学校里的谁？

    如果说这里汇聚的灵气真的会帮人实现愿望，那么在这种怨气凝聚之下，是不是代表着在不久的将来，真的会有学生以这样的姿态，死在学校里？

    游煦和想到这里，脸色不禁变得铁青起来。

    唐染当然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不过很可惜的是，对于形成这种怨念的人究竟是谁，他现在暂时也没有半点头绪。

    当务之急还是破除这里的幻境，先离开这个地方。

    等离开之后，再想办法慢慢调查也没关系。

    既然知道这是怨念形成的幻影，那么事情就变得好办了许多，唐染刚才把自己的灵气值提升到了15点，他现在灵气的精纯度也比之前高了很多。

    他于是把周身的灵气再度扩散开来，在以灵气探寻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四周怨念最薄弱的地方。

    “在这里。”唐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墙面。

    随着他以灵气值注入其中，无数细小的紫色光粒顺着他指尖所触的位置飞散开来。当这些光粒飞散之后，唐染面前的墙面已经迅速地产生了改变，那些斑驳的血迹和尖利的刀锋迅速消失，随即变成了普通的墙壁。

    同时，这样的变化扩散开去，很快那地上的尖刀和尸体，也都迅速消失不见。

    那些紫色的光粒痛苦地嘶吼着，明显比第二层更加难以对付，它们在极快的时间内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仿佛软泥般的奇怪黑影，朝着唐染飞扑进攻而来，显然有种恼羞成怒的意思。

    唐染正对着这东西，完全没有半点要闪躲的意思。

    事实上不是他对于对付这种东西胸有成竹，而是当他试图与之战斗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虽然拥有着不低的灵气值，但是……好像并没有掌握任何对抗敌人的手段。

    他不会格斗，也不会什么咒术功法，唯一会的就只是以灵气包裹自身，把敌人的攻击弹开。

    也就是说，他的防御值很高，但是进攻力，大概是零。

    但好在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游煦和冲了过来。

    虽然就在之前，唐染还悄悄地质疑了游煦和的专业领域，但他现在的行动，证明了他作为极组的内组成员，虽然不会使用灵气，但身手却是相当不错的。

    他迅速地跃到黑泥怪的正面，双腿踢开对方，接着又以利落的动作和对方缠斗，每个动作都凝聚着力道。

    几分钟后，游煦和终于把这说不清性质的玩意儿箍在了怀里，接着他回头向唐染咧嘴笑成了邀功的样子：“前辈！我抓住它了！”

    唐染：“……”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说道：“保持别动。”

    说着他来到游煦和的身边，俯身伸出右掌，以灵气释放出来，彻底净化了这东西。

    随着这怨气凝结的生物消失，整个三层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窗外的紫色月亮消失不见，阳光也随之透了进来。

    三楼的阵法被破除，他们也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唐染当然知道事情没有结束，那个许下了杀人愿望的人究竟是谁，他们还没能够探查出来，三楼阵法虽然破解了，但这座教学楼还有四楼和五楼，每层楼都还存在着更加强大的怨念。

    可唐染现在管不了这些，他没有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他必须要尽快回家把甄寒是假扮极组成员的消息通知给唐渲，阻止他跟着甄寒离开。

    唐染身上仍然裹着黑雾，他在黑雾中转身就走，本来还准备和他说些话的游煦和顿时怔住，连忙追到楼道问道：“前辈！您要去哪里？我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和名字！”

    唐染没空回应他，只留了句“有缘再见”，就飞快离开了。

    游煦和趴在楼道的栏杆上，砸吧着这句“有缘再见”，心里面忍不住产生了更多的猜测。

    也许前辈的意思是，他今后肯定能在什么场合再碰见前辈？

    ·

    唐染不清楚游煦和究竟对自己的身份作了几重解读。

    但他的脚步很快，从出了旧教学楼，来到无人的地方，他就已经卸去了身上的黑雾伪装。接着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停自行车的地方，蹬着车飞快冲回了家里。

    推开家门，唐染立刻就喊出了唐渲的名字，然而上前回应他的，却并不是唐渲，而是母亲林佳曼。

    唐染盯着眼圈微红的母亲，心里面瞬间仿佛被巨石所压住，沉重得像是要无法呼吸。

    他朝着房间里面看去，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飘忽地问道：“妈，唐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