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于旁人的懵逼, 对于一口气揪出俩骗子这事戚敏一点儿也不奇怪。

    怎么说呢？

    这行当本身就是高风险区，别管是看相、测字、八字算命都是学点毛皮就出来骗钱的多，真才实学的兴许也有, 以为随便就能碰着一个那绝对是想多了。

    禹州城是个颇为繁华的大城不假, 这儿可以说是周围这片的商业和文化的中心，来往商队成群, 书肆书院都有不少，包括青楼文化也很兴盛……但不意味着在这里颇负盛名的就是真陆地神仙，那种掐指能算身后事的，说不好全国只一两个, 怎么可能光禹州府就出了俩呢？

    故不需要多看戚敏就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区别只在问题的严重程度。

    那个持相反看法的天机先生反而是相对好点的，就是个凭借各种手段炒作自己把名声经营起来以便靠给人算命糊弄钱的假货。术语学了一套套的，问他理论能背出不少，可惜并不会用。

    这家伙平生干过最缺德的事也不过昧着良心给人瞎指路, 还有人信了, 且被带进了沟里。

    更恶劣就没有了。

    要说他道德底线不高是真的, 也缺德，直接出手干坏事真没有过, 他属于能力造假这种类型。

    真正不可饶恕的是谁？

    是号称受过佛陀点化，看着大慈大悲一张嘴就是阿弥陀佛这个玄灵大师。这人本身是不信佛的，他在北边做了大案, 骗光了别人家底闹到投河自尽的地步，人很早之前就被通缉过，一来衙门请那画师水平有限, 贴出来的通缉画不那么像；二来人一口气跑出几百里地，并且改头换面, 多了一段时间以后，这不是生活拮据吗？就得重操旧业，直接沿用原先的手段恐怕又呆不久，还得跑路，这时候他看到身无分文却能受人敬重到哪儿都能讨口饭吃的僧人，才想出这条发展路线。

    自古以来，想搞大事的人都得整个玄乎经历，什么神仙送子有感而孕出生时霞光漫天百花齐放……给后世人听了谁不说假？古人就吃这套。

    比如说这个人，就为坑蒙拐骗做了充足的准备，给自己编出受佛陀点化那故事的同时，又取了个玄灵的尊号，还通过乔装亲自去散布自己那个传奇经历，不忘记编造出几个精准预测未来的虚假故事，折腾挺久才把名声经营起来。

    他这个人脑袋确实聪明，为了更好的取信于人真去研读了经书，结果怎么着？

    人很快就把经文背下来了，无论何时张嘴就来，还自己搞了一些听着很像那么回事的释义，然后凭借自己独具优势的长相，可以培养的气质以及临时抱佛脚的佛学功底，很顺利在禹州出道，挥别过去走出了一条更高级的诈骗路。

    戚敏是真开挂的，其实也不知道骗子具体是怎么操作，反正他是个有案底的骗子这点没跑。

    本来考虑到人已经经营出了好名声，按说不该直接绑了人往他犯事那边的衙门送，可能会受到相信他的一些人的阻挠，但要是直接去外面请人更说不清，就算来的是真官差，没准还有人觉得这是假的刻意安排来陷害他呢。

    戚敏看到骗子可能钻什么空子，为了杜绝才让直接绑了他。

    以免节外生枝，还让直接堵了嘴塞上马车，先不声张，等那边衙门把人下狱再来一纸榜文说明前因后果就成，那样更有说服力。

    虽然周勤对这样的操作十分不满，但他分量不够。

    怎么说呢？

    虽然同样是周家的少爷，周彧和周鹤延他们一定要做什么的时候，周勤是挡不住的，他甚至没有底气去搞任何的破坏，只能关上门同亲娘斥骂抱怨，说他最好是真有问题，要不然这次定要让戚敏吃个大大的教训，哪怕阖府都知道周鹤延倾慕她。

    这心态、这做派……周勤是个窝里横眼高手低的废物蛋子没跑了。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事很快戚敏的判断就应验了一半，那个天机先生虽然一直小心着，还是遭遇了一波报复，居然偷偷的寻摸回来求戚敏指点他了。

    又过了一旬多两旬，另一头也有了后续，周家人带着以北三百里开外兰溪县的衙役回来了，俩衙役带来一纸盖过官印的榜文，在同禹州府衙沟通过后，由府衙出面将榜文张贴了出去。

    这个榜文就是说明玄灵大师案前因后果来的，另外也想征集一下看他在禹州这边干过什么好事，骗得财物多少，正常来说一案不两判，把他在这里犯案的情况也统合起来，方便量刑决断。

    这下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榜文一出全城上下都震惊了。

    玄灵大师啊，那个在梦中受过佛陀点化，看着就是当时活佛模样，特别善良特别慈悲度化了好多人的玄灵大师居然是个身负案底的骗子。衙门说他学习经文是真受点化是假的，人学习那些东西也不是一心向佛，据他自己交代说是为了开导自身，衙门觉得最多一半一半吧，应该还是为了有个来路搞钱。

    以前那么直接骗太容易东窗事发，一旦暴露就只能换地方生活，学佛只不过是更好行骗的手段，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张口闭口阿弥陀佛悲天悯人的大师？

    可能是考虑到犯人在禹州府的影响力，兰溪县衙在起草文书的时候特地把他本名祖籍过往经历曾在何处犯下案子写得清清楚楚，生怕写含糊了引发不必要的质疑。

    这顾虑真是很有必要，乍一听说这事果然很多人都不肯信，尤其以前听他讲过经的，打死不信。

    得亏信息披露足够清晰，都说你不信自己跑趟兰溪县，打听一下便知真假。

    加上衙门的公信力，虽然很难接受，最终很多人还是接受了。

    想想看，这虽然离奇，但历史上的奇案难道还少了吗？再一想，玄灵大师和庙里的好像的确不一样，每次有人觉得受到帮助准备了东西去答谢他，要是金银这种俗物他的确会推辞，要是檀木檀香佛珠手串玉佛玉观音这些他会从容收下，全然没有推辞的意思。

    现在你倒回去想，这些难道不是更名贵吗？

    还有，大师虽然不直接收钱，你要赞助他帮忙修缮个什么，他也不会推辞来着，靠着给人指点迷津他活得非常好呢。

    这一推敲，似乎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这时又听说人会暴露是被周勤找去打戚敏的脸，结果惨遭扒皮。

    说到这，城中百姓就不困了。

    戚敏啊！

    这位最近打出赫赫威名的女神仙可不简单，他不像那些大师靠凹人设恰饭，人实实在在是靠一双利眼一张巧嘴，素未谋面的人她能把你枕边人都不知道的过往秘事挖出来，一眼看尽过去未来，讲的东西要么已经应验了要么还要等等看，反正没有错的时候。

    真是随便谁，随便问什么，只要不犯忌讳的事情全都能说。

    还特别喜欢说一两年内的事情，不像有些收了钱扯着就说十年二十年后，鬼知道是不是真的。

    戚敏真正展现了什么叫真金不怕火炼，她展现手段的时候，还有从长阳县那方向来的，带来了她从前创下的神话，来到府城不足一月戚敏的陆地女神仙人设已经立住了，都知道算命找她，她揪出来的人应该没错了。

    “还俗家高僧呢？我呸！他怎么好意思编出那些鬼话来吹捧自己？”

    “我就说佛陀放着各大寺庙的主持和尚不托梦，偏点化了他，他算个啥？以前老听说这人有大神通，仔细想想，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个什么神通，除了好像挺会讲经之外，还有什么？他说中过什么大事吗？还是救过人命？又或者为谁改过命？”

    “好像听说过他给人诵经祈福之后，大夫都治不了的病一夜之间就好了。”

    “谁啊？？？”

    ……

    这是个好问题，哪怕说出那个传言的人都愣住。

    对哦，当事人是谁来着？

    好像没听说过，只听过有这回事。

    看这样，谁还没点数？立刻有人嗤笑起来。

    “说到戚敏那都是有名有姓的，她给谁批过命，咋个内容，后来如何应验了都有说法，不信的大可以寻过去打听，是假的绝对瞒不住。到玄灵这里好家伙……都知道他厉害，靠着开坛做法诵经祈福就能治病救人，还说什么也可以开天眼，只不过天机不可泄露人轻易不出手，吹得天花乱坠的他治好的人呢？他说中了未来的人呢？都在哪儿呢？？？”

    这时候，曾对他深信不疑的人们才意识到，大师好像真有问题。

    更让人郁闷的是，明明多想一层就能豁然开朗，以前好像从没朝这方向去推敲过，一直以来大家都对此人深信不疑。

    这个案子让好多人怀疑人生，戚敏虽然也稍微关注了一下后续，但没特别在意，毕竟一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想到会有这天，时间早玩而已。

    她只是在等一个事情了结，等的过程中还学习了两个骗子的成功经验。戚敏意识到，再有实力也需要一定的包装。

    俩骗子一个叫天机先生，一个叫玄灵大师，喊起来多响亮。

    她呢？

    尊称是女神仙，这么叫的还不是很多，多数人不知道怎么称呼为好都还在喊戚姑娘。和那两个比起来，戚姑娘弱爆了简直。

    意识到这点戚敏也决定给自己起个艺名，就叫明灯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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