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欢的话干脆直接，倪晏殊刚才还维持着的优雅的笑容也在那瞬间消失不见！
但很快的，她又笑了起来，说道，“我和韩总之前是同学，我们都是方教授的学生。”
“还有呢？”
应欢并不满意于这个答案，继续问。
“应小姐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吧。”
倪晏殊也不打马虎眼了，直接说道。
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看着应欢的眼睛却没有一丝闪躲。
那样笃定，自信的眼神，应欢还是第一次看见。
她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却也不掩饰，直接问，“你和韩见鄞之前是情侣，是吗？”
“是。”
倪晏殊承认的干脆直接！
这一句回答让应欢突然有些哑然，双手也不由攥紧了！
在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缓缓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和段天宇结婚？你们之前为什么要分手？”
“嗯……分手，我是提的。”倪晏殊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那个时候，他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那个，也是教授最喜欢的学生，在校就拿了很多的奖项，长得又好看，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男神，能跟他谈恋爱，全校的女生都很羡慕我。”
“但是，他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倪晏殊顿了一下后，这才继续说道，“而那个时候，我因为实习工作的原因认识了我的丈夫，两者权衡下，我选了我的丈夫，就这样。”
“所以……你是因为他没有钱，所以才跟他分手的？”
应欢有些难以置信。
倪晏殊也不避讳，只点点头，“没错，一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可以靠着成绩和实力说话，但出了学校就不一样了，大家看到的，只会是你住着什么样的房子，开着什么样的车，这也决定着，你能接触到什么样的圈子。”
“应小姐出身豪门，从小就跟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中，这样的想法，您肯定理解不了吧？”
“我是理解不了，也无法理解。”应欢咬着牙说道，“我觉得一个人不管穷到了什么地步，都不应该靠着出卖自己！”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那定定看着倪晏殊的眼神中更是带了一片的鄙夷！
倪晏殊倒也不恼，笑了笑后，说道，“不理解没关系，我也从来没想过应小姐能理解。”
“今天我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跟应小姐谈这些，而是我希望应小姐能够同意……”
“我不会同意的。”应欢直接说道，“我也不会让嘉盛收购九方，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话说完，应欢站了起来！
但下一刻，倪晏殊却是说道，“应小姐见过在水里溺水的人吗？”
这突然的一句话让应欢的眉头顿时皱起，眼睛也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倪晏殊笑了笑后，说道，“从小身边的人就说，溺水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只要他还留有一丝意识，不管靠近他的是什么，他都会不顾一切的去抓紧。”
“我现在……就是这样。”
“所以应小姐不同意不要紧，我会亲自找韩总谈，应小姐真的希望，我去找韩总吗？”
倪晏殊的说着，又笑了起来。
也是在那个时候，应欢突然明白了她眼里的那些自信和笃定来自于哪里。
不是因为九方，不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而是……韩见鄞。
在她眼里，在爱情这条食物链上，她……高她一等！
应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段天宇的太太！”
“我知道，但我刚说了，一个溺水的人，不管是什么，都会抓紧，哪怕最后是……同归于尽！”
……
入夜。
韩见鄞刚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坐在沙发上的人。
她没有开灯，如果不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很亮，从落地窗盈满了整个客厅的话，韩见鄞甚至都不会注意到那里坐了个人。
“你在做什么？”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然后直接将灯打开！
就好像是一个鬼魅一样，在灯亮起的时候，应欢的眼睛都不由微微眯了一下，然后，缓缓看向他。
韩见鄞正站在她不远处，皱着眉头看她。
对上他的眼睛时，应欢这才笑了一声，“你回来了？”
“你有事？”
“没有，就想在这里等你回来。”
应欢的话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时间，“你最近回来的，好像越来越晚了。”
“工作。”
韩见鄞平静的丢下这声回答后，直接往楼上走。
应欢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今天倪晏殊又找我见面了。”
她的话，让韩见鄞的脚步顿时停下，然后，猛地转头，“她找你说什么了？”
第一次的，应欢看见他这样紧张的表情。
之前三年的时间中……从来都没有过。
她也没说什么，只低头笑了一下，“没什么，还是和上一次宴会一样的话，她希望嘉盛可以出资，帮九方度过难关。”
“还有呢？她肯定不止说了这些吧？”
韩见鄞说出的话是在问她，但语气中却是一片的笃定！
“你好像很了解她？”应欢笑着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韩见鄞的眉头顿时皱紧了，但很快的，他回答，“我说了，我们之前是……”
“你们在一起过多长时间？”
应欢不愿意听他继续说了，直接问道。
其实那个时候，如果她不拆穿的话，或许他们之间这样虚情假意的对话，还是能够进行下去的。
但应欢不想。
因为她知道，他这一开口……肯定又是欺骗自己的话。
应欢已经听腻了。
她甚至害怕他在开口的时候，自己还会继续傻傻的去相信。
所以，她就这样直接问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韩见鄞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
应欢就定定的看着他。
“这跟你没有关系。”
话说完，他直接上楼。
那个时候，应欢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诧异。
在他回来之前，应欢曾经在心里设想过千百个他可能会跟自己说的答案。
但应欢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此时真的回答。
跟她没有关系……
原来，在他眼里，这是跟她无关紧要的事情么！？
想到这里，应欢的怒火突然上来了，也再顾不上其他，正准备冲上去继续质问他的时候，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老宅的电话。
那时，已经快两点了。
在看见上面显示的号码时，应欢的心头不由跳了一下！
但她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接起电话！
“小姐。”
在听见柳叔那嘶哑哽咽的声音时，应欢的脸色顿时变成了一片苍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自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后，这才终于说了一句，“我……爷爷怎么了吗？”
……
韩见鄞直接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中。
他的手撑在办公桌上，紧紧的攥成拳头！
他还真的小看倪晏殊了，他原本还以为她应该会小心翼翼的藏着他们之前的事情，倒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跟应欢说了！
她的目的是什么？
逼迫自己帮她？
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韩见鄞不由冷笑了一声，正准备给徐彻打电话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现在别墅中除了他，就只有应欢了。
听见这声音，韩见鄞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又要做什么！？
毕竟已经是深夜，为了避免她又出去闯祸，韩见鄞只能开门追出去。
那个时候，应欢正准备上车。
见此，韩见鄞立即几步上前，将她打开的车门又按了回去！
“你要去哪儿？”
“你放开……”
应欢的声音都在颤抖着，手更是冰凉的一片！
韩见鄞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子，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你怎么了？”
“我叫你让开！来不及了！”应欢的话说着，眼泪也直接从眼眶中跌落！
“爷爷……爷爷他……”
她想要说什么，但那个时候，她嗫嚅的嘴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颤抖！
好在韩见鄞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将车门打开，“上车，我带你过去。”
应欢却是愣在原地没动了。
韩见鄞看着，干脆将她整个人拽着上了车，又帮她将安全带扣上后，这才发动车子。
路上，应欢始终没有说话。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整个身体都颤抖的厉害，眼泪更是一滴滴的往下砸！
韩见鄞转头看了她一眼后，不知觉的将车速加快，然后伸出手来，将她的握住！
不知道是不是应欢的错觉，那个时候，她突然觉得韩见鄞的手掌，很温暖。
然后，她不自觉的将他的手也握紧！
那状态和今天倪晏殊跟她说的很相似。
就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
很快的，两人抵达老宅。
在看见那灯火通亮的房子时，应欢的一颗心也直接落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了她父母去世的那天。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天晚上，应家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此时看着，应欢突然不敢往前了，脚步就这样定在了原地！
不会的……
就算她前两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不会这么快的……
此时她爷爷应该还好好的才对！
“应欢，应欢！”
听见声音，应欢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韩见鄞正定定的看着她，“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爷爷还在等着你，快去看他！”
听见他的这句话，应欢这才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直接冲了进去！
柳叔和医生他们都在老爷子的房间里。
听见这杂乱的脚步声时，他们立即转过头来，然后自动，给应欢让出了一条路。
应欢就看着床上的人，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爷爷……”
她的声音很轻。
因为他看上去是那样虚弱，就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直接在应欢面前消失不见一样！
听见她的声音，他原本都已经快闭上的眼睛这才缓缓睁开。
然后，他笑了一下，“欢欢来了。”
应欢原本已经停止的眼泪在那瞬间顿时控制不住了，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爷爷，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留下欢欢一个人！我保证，我以后肯定好好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不要走，我求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应欢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知道那个时候，只要可以让他留下，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不要一个人。
她父母都已经走了，如果他也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傻丫头。”老爷子的手轻轻的贴在了她的脸上，说道，“爷爷不走，爷爷就是觉得有些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觉。”
“我不要，爷爷你不要睡！你睡了就见不到欢欢了，你不要睡好不好……”
“嗯……别哭了，你是应家的大小姐，哭了，会让人笑话的。”
老爷子笑着擦了擦她的眼泪后，转头看向旁边的韩见鄞。
知道他有话要说，韩见鄞很快上前来，“爷爷。”
他的声音低沉凝重。
老爷子笑了笑后，只用力的伸出手来，将应欢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交给你了。”
“爷爷，您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应欢的。”
听见韩见鄞的这句话，老爷子这才好像终于放了心一样，又看了看应欢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爷爷，不要！”
应欢立即将手从韩见鄞的手上抽出，抓着老爷子的肩膀，“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欢欢一个人啊！”
她的眼泪就好像疯了一样的往下掉，手更是用力的抓着他的手，就好像这样，就能将他留下一样！
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无比清楚的告诉应欢。
留不住的。
就好像她的父母一样。
他们终究……还是丢下了她。
在这个繁华的世界上，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应老爷子的死讯很快公布。
虽然在这之前，他缠绵病榻时日无多的新闻时有传出，但这消息真的传来的时候，公众还是难以置信。
但就算难以接受，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老爷子的追悼会就在老宅中举行。
现如今，曾经繁荣的应家只剩下了应欢一个人。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耳边别了一朵小白花，头低着，瘦弱的身板似乎一直在轻轻的颤抖，但背脊却始终挺得笔直。
韩见鄞就站在她的身边，面对来人的问候和慰藉，都是他帮着一一回应。
原本随着老爷子的退位，应欢的不作为，圈内的人都已经预测，应家或许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而现在，还有几分威望的老爷子已经不在，就剩下应欢一个人，这嘉盛……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就是不知道，等韩见鄞真的登上高位的时候，会怎么处置应欢？
虽然，是因为应欢他才有的今天，但当初韩见鄞因为这一条裙带关系可受到了不少的折辱。
当年就有很多人因此看不上他，甚至当着他的面羞辱。
而如今，韩见鄞已经靠着自己的实力从“应家的孙女婿”变成了“韩总”。
他的手段又这样狠辣果断，这位应大小姐的下场……怕是不会好。
当然了，这些话也只是他们私下的讨论罢了，此时在追悼会上，一个个也都只是沉默的状态。
就在那个时候，门口传来声音，“九方集团，段总，段太太到。”
听见这声音，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应欢身体微微一凛，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来。
倪晏殊正好推着段天宇进来。
两人都是一身的黑色，比起上一次，段天宇的脸色好了一些，轮椅在应欢面前停下的时候，他也主动说了一句，“应小姐，韩总，请节哀。”
应欢没有回答，只盯着他后面的倪晏殊看。
后者的脸上是一片的平静，在自己丈夫的话说完后，这才跟着说了一句，“节哀。”
“多谢关心，我们会的。”
在应欢开口之前，韩见鄞先回答说道。
应欢转头看了他一眼。
韩见鄞的脸上也是一片的波澜不惊，和方才面对其他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但她垂下眼睛的时候又看的清楚，他那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攥紧了。
他手背上甚至都是一片暴起的青筋！
应欢突然有些想要笑，但扯了扯嘴角后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僵硬的很，只能作罢。
他们两人也没有久留，简单的问候后，又给老爷子上了香，这就准备离开。
在两人刚退场没多久，韩见鄞突然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轻微的动作应欢却是一下子察觉到了，眼睛也看向他，“你要去哪儿？”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了，此时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粗哑难听，和倪晏殊是清脆悦耳根本不能相比。
“我去打个电话。”
他回答的很是自然。
刚才应欢没能扯出的笑容这个时候终于扬了上来，然后，她缓缓回答，“好。”
韩见鄞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
应欢就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然而，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
那匆匆而去的步伐很明显是想……追上另一个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