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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一定要改变

    马明桥立马通知财政所的所长于旭林,把最近几个月的收支表好好理顺一下,立马拿到他的办公室去。

    于旭林很快就拿着几个文件袋来到了马明桥的办公室,马明桥打开这些报表,细细看了一下,表情很严峻,他看了看于旭林,说:“先放我这儿吧,待会儿我要拿给杜书纪看。”

    “好!那我先回去了。”于旭林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马明桥拿着这些报表,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了杜睿琪的房间里。

    看着这些报表,杜睿琪心里不禁阵阵发冷!

    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啊!

    平安镇基本是在负债运行,可是每个月镇里的招待费却是相当的惊人!

    计生办上个月的招待费就是三万多块,全部是毛利贵签的单;办公室的招待费就更离谱,一个月是六万多块,基本上是俞敏河的证明,马明桥的签字;还有汽车的消费,两辆车,一个月的汽油费和维护费高达两万多块……

    这样粗略的一算,不计全部干部职工的工资,光是这样的招待费和汽车使用费,一个月就高达十二万多,这样下去,怎么能够维持得了?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财政紧张,发不出工资,背后却是如此的铺张浪费,似乎发工资这事儿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呵呵,这样的一个团队,杜睿琪还真是没有预料到啊!

    以前她曾经听说过,乡镇的干部虽然工资少,可人家基本不靠这些工资,靠的是什么?此时看到这些表格,杜睿琪才算真正明白了,原来堤内损失堤外补啊!可能从这个堤外捞到好处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啊,绝大部分的干部职工,还是无法从中受益的。那就是说,这些人是损害了绝大部分人的利益而来填肥自己?普通干部职工连工资都领不到,个别领导却是如此大吃大喝大肆挥霍,难怪普通干部会有情绪,没有工作的热情。

    杜睿琪把这些表格反复翻看了几遍,想了想,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马明桥,说:“马镇长,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统一思想,以后镇里所有的开支,必须做到一支笔负责,你是镇长,这个一支笔你要把握好。除了你之外,任何人没有签字报单的权力。非常时期,一定要有非常的举措,我们要开源节流。现在开源是比较困难,所以只能把节流这个工作做好,能省的就省,能不花的就不花。我看我们的招待费是相当惊人的,这样吃下去,估计过不了多久,不仅是工资发不下去,可能连我们仅有的这个镇办公大楼都得变卖了才能还债啊!所以,管住一张嘴,全靠你这一支笔。还有我们的汽车消耗,一个月两万多,我看今后我们控制车子的使用率,尽量少用,除非去县城,去开会,其他时间,我们可以改用其他方式出行。能把这几项费用控制住,保证我们全镇干部职工的工资能按时发放,就是我们要把握好的第一个财政关口。”

    马明桥坐在椅子上,始终抿着嘴,一言不发。

    杜睿琪说的这些话,他也想到了。这样的财政状况,别无他法,只能控制开支。

    现在她说要让自己一支笔来控制这些开支,到时候他就是那个最大的冤大头,好处没有,肯定要惹来一身的骚。不说别人,光是张元利这关,估计就要跳脚骂娘。

    杜睿琪刚来,可能不太了解张元利。可是马明桥太了解毛利贵了。

    这个人在乡镇干了一辈子,如今五十多岁,熬到了一个常务副镇长的位置,这次是和马明桥竞争镇长这个位置的,张元利没有想到最后被马明桥给上去了,心里相当的不服气。张元利认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比马明桥要强,凭什么马明桥能提拔,他却不能?今天吴南成书纪在宣布马明桥任镇长的时候,毛利贵的鼻子里就气得哼哼地呼呼出气,下午在党政班子会上的那番话,也表明了毛利贵心中的极其不满。

    毛利贵一直就是平安镇的土霸王,他自认为自己资格老,在平安镇根基稳,每一任书纪镇长对他都是让三分。现在,他不但没有提到镇长,还要断了他的财路,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一定会把毛利贵彻底激怒,按毛利贵的这个性格,马明桥可以想象得出,毛利贵被剥夺了签字报单权力之后的爆发状。

    “杜书纪,你这个思路明桥是赞成的,也无条件只持。这一支笔控制财政开支,说起来容易,可一旦执行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马明桥有些为难地说。

    “马镇长,你担心什么?”杜睿琪笑着问道。

    “这些报表杜书纪也都看了,计生办那边的收支一直都是毛利贵一支笔,其他人没有干涉过,这样突然间做出调整,估计个别人很难接受。”马明桥有些吞吐地说。

    “呵呵呵,马镇长,你多虑了!开头或许会有些不习惯,慢慢也就习惯了,习惯都是养成的。再说,我们这样做,是从全镇干部的利益出发,是为了镇里的良性运转而必须采取的措施。你不要有思想顾虑,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要统一思想,明天找时间开个党委会议,把这个决议在会上讨论一下。”杜睿琪说。

    “好!明桥只持杜书纪的决定。”马明桥说。

    “马镇长,虽然我们是第一次共事,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你大胆去干,你办事,我放心!”杜睿琪握着马明桥的手说。

    “谢谢杜书纪信任,明桥一定不负杜书纪期望!”马明桥感觉到了杜睿琪传递给他的力量和信心。

    马明桥看了看时间,说:“到了晚饭时间,晚上我们就放在镇里的食堂里吃,家常便饭。”

    “好,睿琪就喜欢家常便饭。”杜睿琪笑着说,“我要自己带饭盒吗?”

    “不用,食堂里有碗筷。”马明桥说。

    “好,我们一起下去。”杜睿琪起身,和马明桥一起往食堂走去。

    穿过这个低矮的后门,杜睿琪又是不自觉地低了一下头。

    每次从这里经过,杜睿琪心里都感觉怪怪的。好像总是在走后门,很见不得人一样。

    食堂在镇办公大楼的左边,是一排低矮的平房。

    杜睿琪下来的时候,看到其他的干部职工们,都已经打了饭菜出来,有的就站在树下吃,有的则端着饭碗往房间里走去。

    小夏正好端着饭碗走了出来。

    杜睿琪看着小夏,笑了笑。

    “杜书纪好!”小夏走近杜睿琪的身边小声叫了一声。

    杜睿琪对小夏点了点头,她看到小夏的碗里,白米饭上铺着一点点菜,几片肉,还有一点琪菜。

    吃得这么简单啊!杜睿琪有些不敢相信。

    其他站在外面吃饭的人,看到杜睿琪走来,有的背过身去,有的则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叫着“杜书纪”。那个吃相,让杜睿琪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候在师范读书时,她们也都是这样站着吃饭的。没想到工作了十来年,又回到了这样的环境里。

    “里面没有桌子可以坐吗?”杜睿琪问和他并排走着的马明桥。

    “有,也就两桌,不够坐,基本是领导在里面坐,其他人都是打饭出来在外面吃。”马明桥说。

    走进食堂,杜睿琪心里又不免一惊。

    外面的厨房,地面上湿漉漉的一片,已经被踩得有些泥泞不堪。卫生条件可见一斑。

    厨房看起来很长,里面黑乎乎的,几乎看不清楚。

    马明桥把杜睿琪领到里面的一个房间里,果然见里面放了两张桌子。

    毛利贵、邱阳才、徐文娟、俞敏河等人都坐在里面吃饭。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酒味。

    见杜睿琪进来,徐文娟、俞敏河、邱阳才立马站了起来,毛利贵却似乎是没有看见她似的,依旧低着头喝酒。看来,这领导的待遇真是比普通干部强多了哈,工作餐都这么丰盛,还能喝酒。杜睿琪看着桌上满桌子的菜,想到站在门口的那些小伙子和小姑娘们,心里有些不落忍。

    “没事,你们吃。”杜睿琪朝他们招了招手说。

    马明桥拿起旁边篮子里的碗,给杜睿琪盛了一碗饭,接着又给他自己盛了一碗,然后端着饭碗来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杜睿琪接过马明桥手里的那碗饭,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其他人都陆续吃完了,走了出去。

    毛利贵似乎还在喝酒,一个人坐在那张桌子上吃着。

    “我们吃饭就是这样敞开吃的吗?”杜睿琪边吃边问马明桥。

    “不是,一般干部都是用饭票,吃多少买多少。领导就不用饭票,在里面吃。”马明桥说。

    难怪小夏的碗里只有那么点菜,感情是这个孩子自己节省,只买了那么一点菜啊!

    看着满桌子将要剩下的菜,杜睿琪心里又是一阵感慨:普通干部职工,吃自己的饭菜,省着吃,领导干部吃免费餐,敞开吃,浪费这么多!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镇政府,都出现了这么明显的区别和不对等,权力自肥的现象,在这里表现得多么淋漓尽致啊!

    这顿饭虽然比不上中午的那顿接风大餐,但还是吃得杜睿琪心里好生难受。这样的现象一定要改变!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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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非易事

    吃完饭,杜睿琪想在外面走一走,消消食,也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这一天折腾下来,让她原本比较单纯的脑袋里,立马变得有些浆糊状了。

    马明桥觉得杜睿琪刚来,对这里的地里环境也不太熟悉,决定陪着她走走,正好可以和新的当家人聊聊天,拉近一些距离,增进一点感情。

    夕阳已经下山,余晖却还没有退去。西边的天空泛着一层金黄的绚烂,这个晚晴的余晖,如果在诗人的笔下,一定会是多情而又浪漫的点缀。

    还有田野里的晚稻,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绿油油的一大片,看上去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

    走过一段小坡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岗上。

    看着远处的村庄,杜睿琪突然问道:“藕西村在哪里?”

    马明桥愣了一下,指着远处有大樟树的路口,说:“就是那个大樟树后面的村子。”

    杜睿琪看着炊烟袅袅的村庄,想象着村庄里的美好:鸡鸣犬吠,耕田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国几千年的农耕社会,培养了农民们淡然朴实的本性,不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他们怎么会对政府群起而攻之?落日余晖笼罩下的村庄,飘渺着中国画里才有的写意美,这么静谧和谐的画面,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想象到这些村民挑着大粪砸着石头来对付镇干部们的场面。可是,就是一个多月前,在这个村口发生了震惊整个古南省的活生生的闹剧。

    要想短时期内改变村民对政府的看法,化解累积已久的矛盾,绝非易事啊!

    杜睿琪突然想起马明桥下午说的那几个老干部,早点请他们出山,先去看看村民们的态度吧!

    “马镇长,你说的那几位老书纪,都住在哪里?”杜睿琪看着藕西村的方向问道。

    “他们现在都住在乡下的老家里,刘春彪主任就是平安镇人,在刘湾村,最近,另外两个有点远,不过路都容易走,开车去的话也不会太久。”马明桥说。

    “明天上午我们先去拜访这几位老干部,尽量说服他们出山来帮帮我们,去藕西村看看情况,与村民交流交流,这样我们接下去的工作就更有方向。”杜睿琪说。

    “好,我来安排!”马明桥爽快地说道。

    “另外,下午或者晚上,召集党委成员开个会。把财政一支笔的决议通报一下,还有关于食堂的问题,我认为也要改革。所有的干部,不论职务高低,一律凭饭票买饭菜,多吃多买,少吃少买,不再供应免费饭菜。这样大家一视同仁,不要在内部还搞什么不对等的区别,让其他干部怎么想?”杜睿琪说。

    “这个……好吧!”马明桥犹豫了一下,看着杜睿琪说。

    他本来是想说,食堂的事情还是先缓缓吧,一下子把这么多涉及到领导利益的格局都打破了,恐怕会激起不粮反应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在他心里,原本也是觉得这样的一些规则不合理,可是因为一贯都是这样做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既然新来的杜书纪决心要打破这些规则,重新建立新的更为公平合理的制度,他当然应该只持她。至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估计,以杜睿琪的智慧,心里早就会有判断,也断然是想好了应对的计策,莽然行事,应该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两人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个看上去很大的院子,里面有两排看上去挺新的建筑物。

    “这是什么地方?”杜睿琪问道。

    “这是平安镇中学的分部,早几年学生多的时候,专门在这边山岗上建立的新校址,作为初一年级新生的教学地点。现在随着学生的减少,这里也就用不上了。”马明桥说。

    看来中学生辍学的现象确实是普遍的现象啊!杜睿琪不免又想起了自己一直在关注的这个问题。

    边说两人已经走进了围墙内。这扇看似存在的大铁门,其实已经废弃了,没有上锁,更没有人看守。

    杜睿琪看到院子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草场。草场的周围种了一些杨树,已经长得很茂盛。草场两边是两栋两层的建筑物。进门的左边还有一个标准的篮球场,右边是一排一层的建筑物,看样子是厨房。厨房的前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这个小水塘使得整个院子里显得有些灵动起来,虽然已经没有了人气,但是微风吹拂下,水塘中粼粼的波纹,给这个寂静的院子里增添了一些生气。

    “这里怎么会有水塘呢?”杜睿琪觉得很奇怪。

    “这个学校是建在石头岭上的,小水塘就是当年采石头而形成的一个山塘,只是规模很小,不大也不深。”马明桥说。

    哦!石头岭上。杜睿琪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果真是硬邦邦的红石岩。

    安河这个地方的有很多的岩石地层,老百姓建房子,都是用这些从地岩石中开采出来的石头建成的。所以,平安镇的周围,就有很多这样的因为采石后而形成的一个个巨大的岩坑,天长日久,也就形成了一个个山塘。

    这样的地基上建立起来的学校,第一届学生一定付出了很多劳动,才能开辟出这个草场和篮球场。只可惜,现在已经是废弃之所了。

    看着眼前还很新的建筑,杜睿琪似乎看到了草场上奔跑的学生,听到了教室里琅琅的书声,厨房前敲着碗排队打饭时的热闹……这里的昔日,应该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生机勃勃的!突然,她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为什么不把镇政府的办公场地迁到这里来呢?这不正是最好的镇政府的办公之所吗?有办公楼,有住宿楼,住宿楼不够的话,还可以安排一部分人在原先的办公楼那边住。这样不就不用每天都低着头走那么逼仄低矮的后门了吗?

    想到这里,杜睿琪心里不免一阵欣喜,好像这个地方是专门等着她的到来似的。

    她也觉得奇怪,这么好的一处场地,怎么唐仁彪和宋祖德他们就没有发现呢?说不定搬到这边来了,他们就不会被老百姓给抓到粮仓里去了吧?

    这样想的时候,杜睿琪突然觉得很好笑,虽然没有笑出声,嘴角的弧度却是拉得比较长。

    马明桥不明白杜睿琪为什么突然间会笑意盈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还是又有了新的好主意?女人的心思,还真是缜密,难以猜测啊!

    “马镇长,现在这个场地归属于哪里?”杜睿琪问道。

    “还是属于平安镇中学的。不过也是镇里的财产,因为当年是财政拨款建的。”马明桥说。

    “你觉得这个地方用来做镇政府的办公场地,怎么样?”杜睿琪看着那栋建筑说。

    马明桥似乎没有听懂,搬到这里来办公?以前似乎也有人提过,不过大家还是觉得这里离中心区远了些,而且办公场地似乎不太够用。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杜睿琪。

    “马镇长,你们是不是习惯了每天从后门进进出出,而不觉得有什么别扭?”杜睿琪笑着说道。

    “呵呵呵,是不太好。不过已经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杜书纪刚来,应该是很不习惯吧?”马明桥笑着说。

    “我是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政府大楼,前门没有出路!这从中国人最传统的思维来看,也是非常滑稽可笑的一件事啊!”

    “唉,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马明桥说,“本来也是有出路的,可是那时候镇里为了要钱,就把前面的那一排地一起给卖出去了,那时候是准备把镇政府大楼规划搬迁的,可是那任领导走了之后,钱用完了,搬迁的事情却是遥遥无期,平安镇就这样一直过着走后门的日子了。”马明桥说。

    “呵呵呵,是啊,一任只管一任,哪管下一任哪,这就是我们乡镇工作做不好的原因。似乎谁也没有考虑到后来人该怎么办的事情,只要自己在任时能折腾出钱来,其余什么都不重要。这样杀鸡取卵的行为,后患无穷啊!”杜睿琪感慨地说。

    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退去,天地间渐渐陷入了黑暗,远处的村庄已经无法辨别,天上的星星却是格外的闪耀,乡村的夜唯一的美好就是如此的寂静安详,没有半点的杂音,周围的虫鸣,此刻听起来,就是最美的天籁之音。

    “我们往回走吧,天黑了!”马明桥说。

    “好!”杜睿琪再次转头,看了看这座废弃的校舍,不远处的那一排杨树,在秋风中微微招展着枝叶,似乎在对她传递着某种信息。

    杜睿琪的嘴角再次浮起笑意:等着吧,很快这里就会热闹起来的。

    暮色中,杜睿琪和马明桥的身影消失在公路上。

    这是杜睿琪到平安镇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杜睿琪短时间内再次重用,在安河县又成为了一个热点谈资。

    坊间对于杜睿琪敢到平安镇去任党委书纪,基本都是说这个女人因为有活土匪的强力支撑,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到这个依然燃烧着火药的地方去冲锋陷阵。大家都认为,这个女人不会在平安镇呆多久,只是去下面晃一晃,也不可能在这么一个烂摊子上干出什么成绩,完成了一个基层锻炼的硬件储备,很快就会杀个回马枪。有活土匪在背后撑腰,她一定会华丽地回到县城,说不定就能到县委班子的队伍里去,完成她官路上的原始积累,开始人生的一次腾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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