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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的温度

    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是段峦,二月春的老板,做的是风流生意,楼里的小倌比姑娘多,前两年的时候因为一桩生意,段峦给孟府送过几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孟多放在府上养了一阵子,发现唱曲没有姑娘唱的好,就让人送回去了,段峦因此觉得受了折辱,生意自然也没有谈成。

    孟多的视线落在段峦的名字上,说:“准备一份礼,明日我们去见他。”

    段峦收到消息,很是有些吃惊,令人在二月春的房间里备上了酒菜。

    段峦之前没有见过孟多,生意也是隔着纱帘交谈,所以见到孟多时,的的确确吃了一惊。

    孟老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眉眼如墨,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坐在那里玩一柄扇子,举止闲散自在,像大户人家刚刚成年的贵公子。

    段峦身材高大,五官周正,对孟多说:“百闻不如一见,孟老爷,你我这是头一回吧。”

    孟多颔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段峦,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时,孟多就知道不是他了——段峦的右手有六根手指。

    关于那夜的记忆,即便孟多不愿回想,也清楚的记得那只手的温度和力度,从腰间经过最后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确定不是段峦,孟多就有些索然无味,他用的是谈生意的借口,正好这时段峦让人取了一盒东西放到了孟多面前,木盒镂空雕花,造型精美,散发着兰花的淡淡香气。

    “孟老爷请看。”

    孟多打开木盒,盒中被分成四块,分别填满颜色不同的膏体,膏体中还有干花花瓣,“这是香脂?”

    段峦听说过孟多为一位夫子一掷千金的事,就也不必藏着掖着,对孟多说:“此物向来贱卖,但经过此番处置,又装在木盒中,卖于达官贵人,价格可多十倍有余,不知孟老爷可否有兴趣?”

    孟多因为钱多,对做生意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钟齐雁不在,他无所事事,听听段峦的话也无妨。

    蒋兴来找孟多的时候,又已经过了两日,他气喘吁吁的扶着孟府的大门,大声喊孟多的名字,说出事了。

    出事的是钟齐雁。

    钟齐雁在西南山为孟多采摘大宴花时,不小心被花丛中隐藏的毒蛇给咬住了腿。

    孟多听到这个消息,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有些发黑,“他现在在何处?”

    蒋兴说是一起同去的书生把钟夫子送到了西南山山脚下的村庄里,然后一个书生回来通知了青云书院。

    孟多定了定心神,对阿洛说:“备车。”

    即刻启程。

    马车飞驰了半日,终于在黄昏时候到了地方。

    西南山脚下的村庄很小,天色晚了以后,整个村子光线昏暗,马车停在村头,村子里的狗三三两两大声吠起来。

    村长披着衣裳提着煤油灯小心翼翼的出门,谨慎的问:“你们找谁呀?”

    阿洛将马车上的四个灯笼都点亮,说:“老伯,有个书生被蛇咬了,是被送到了您这里吗?我家少爷是他的朋友,一听到消息就从城里赶过来了。”

    村长:“在在,来吧,钟公子就在老头的家里。”

    村长的家是个小院子,为了节省煤油,没有点灯,更别提比煤油灯还贵的蜡烛。

    阿洛一下车就将灯笼都摘了下来挂在院子里,院中这才明亮起来。

    村长带他们走到一间房前敲了敲门,说:“是钟公子的朋友来了。”

    和钟齐雁一起山上听书的书生为他们打开了屋门。

    孟多看见钟齐雁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双眼紧闭,在烛火的光里脸色苍白。

    孟多问了情况,书生说村里的赤脚大夫用绳子扎住了被咬的地方,让毒血不至于流遍全身,要尽快找到咬他的那种毒蛇,用蛇胆解毒,不然就严重了,又说:“咬他的蛇是黑绿相间,村里的人说叫吕氏蛇,很毒,要尽快。”

    孟多看着书生的表情,问:“还有多少时间?”

    书生脸色难看,”天亮之前。”说着看向钟齐雁,悲戚欲哭:”钟公子,你说你好好的去摘花作甚么呀。”

    孟多猛地攥紧了拳头,阿洛说:”公子,我这就上山去找。”

    村长说:现在山上乌漆墨黑,点着火把去会惊动蛇,你到哪里去找啊。

    西南山的山风在院外呼啸,如同呜咽,孟多的心里一片寒凉。

    就在孟多心绪翻滚的时候,小院外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还未见人,孟多就听见了鹿时应平静温和的声音,”孟老爷。”

    小院被灯笼照的明亮,鹿时应披着雪色斗篷站在橘黄色的光中,犹如谪仙入世,对门边的孟多说:别担心,我帮你。

    不等鹿时应吩咐,一同来的秦白已经踏入了小屋,秦白对床边的书生说“让让”,然后在床上摊开针包,掀开钟齐雁的被子,取出银针,飞快准确的扎进钟齐雁的穴位中。

    孟多看见鹿时应,才想到什么,从腰间取下蛊玉,问秦白:“这个有用吗?”

    秦白接过蛊玉,回头看了眼鹿时应,说:“刚刚我封住了他的穴位能让他多活两天,有了蛊玉,钟公子撑个一阵子没有问题。”

    秦白看向孟多,“不过,最好在三天内找到咬他的那种毒蛇,取蛇胆解毒,不然即便有蛊玉,他被咬的那只腿也保不住了。”

    秦白拉开钟齐雁的裤脚,被咬的腿泛着不祥的黑紫色。

    孟多说:“好,我这就派人去找,还望秦大夫帮我照看钟公子。”

    孟多转身走出屋子让阿洛骑马回京城带孟府的人来,阿洛领命立刻离开,孟多在小院里站了片刻,等心绪平静下来,他从墙上取下一只灯笼。

    “你想上山?”鹿时应问。

    孟多说:“鹿大人的恩情孟某没齿难忘,如有他日愿当牛做马报答。”又说:“我先去找,不耽误时间。”

    鹿时应不会让孟多一个人在深夜到充满危险的地方去,秦白从屋里往向院中的鹿时应,说:“想去就去,但是记着自己的身体。”

    鹿时应笑了一下说:“有你在。”转身走出了院子。

    秦白转过了头,眼睛看着床上的钟齐雁,心里想的是,鹿时应一定很喜欢孟多,不然怎么宁愿帮孟多去救孟多喜欢的男人。

    深夜不适合进山,连附近的村民都会在天黑之前赶回家中,天黑以后,山中的路会变的难走,躲藏的猛兽也会离开巢穴到山中寻找吃的。

    孟多并不怕黑,但是听着鬼鬼祟祟的山林中发出狼嗥的声音,本性使然,还是有些畏惧。

    鹿时应举着火把及时走到他身边,孟多感激的看他一眼。

    天渐渐亮了,一夜没有收获。

    孟多预料到了,但他无法等在院子里,什么都不做。

    “休息一会儿吧。”鹿时应对孟多说。

    走了一夜,他们已经走到了深山荒林中,前后都看不见人烟,清晨露重,他们的衣裳都被打湿了,山风徐徐吹来,孟多无意识打了个颤,肩膀很快就被鹿时应披上了他的斗篷。

    “不必。”孟多要解。

    鹿时应说:“无需客气,我是习武之人。”

    孟多只好说了谢谢。

    鹿时应的斗篷披在孟多的肩膀,温暖熟悉的气息让孟多沉重压抑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他低头用木棍拨开草丛,明明挂念的是那条叫吕氏的毒蛇,心思却莫名其妙跑偏了,他想的是鹿时应身上有香味,不然怎么衣裳都染了味道,很好闻的,让孟多闻了,连有些抽疼的肚子都不疼了。

    “小心。”孟多突然被抱离了脚下的地方,一条青色小蛇嘶的跃起来很高,鲜红的信子险些咬住孟多手里的木棍。

    孟多回过神,“对不住,我走神了。”

    鹿时应以为孟多的走神是在挂念钟齐雁,心里微紧,低声安慰孟多,“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