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眼里闪着泪，嘴角微微的抽搐着，苏杨猜到，这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否则这奶奶不会如此难受。

    过了一会，老奶奶开慢慢开始了她的讲述：

    “故事得从五十年前那个夏天说起！我的丈夫是村里有名的医生，原本我们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是人人羡慕的好家庭。成亲不久后我就怀了第一个孩子，当时我们非常高兴，终于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可没想到这却成了我一家人厄运的开端。

    那时候，丈夫经常要出诊治病，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来处理，怀孕大概七个月的时候，我照常从地里干完活准备回家休息，平时我精神很好的，但那天我感觉特别疲惫，走的很慢，太阳晒得我头晕晕的，心情也顿时烦燥极了，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我以为是中暑了，只想尽快回家睡一觉。可我还没走到家，突然看见村里的牛群发疯般的在向我这边狂奔，乡下的路又不宽，我来不及躲避，就被来势汹汹的它们撞倒了，在一阵昏头转向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我醒来，发现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我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我想撑着身子起来看看，可是身体却像灌了铅了样，沉重的不得了，身边又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只有躺着慢慢回想，想了半天才想起牛群的事，我立刻想起肚子里的孩子，便赶紧去摸肚子，却发现肚子已经扁了，我的孩子不见了。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孩子流产了，为了弄清楚怎么回事，我顾不得全身还在疼痛，便想起床去问个明白。

    可我慢慢爬起来后，才发现旁边的小摇篮里有个小婴儿，在那里睡的正香，我紧张的心一下就安了，心想“还好孩子没事，只是提前出生了”。

    我正想去抱孩子，看看这不足月便出生的娃，没想到这时我丈夫回来了，他一进门便 沉着脸问：“月华，你醒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从外面出诊回来，乡亲们便告诉我你在路边生了个女孩，孩子怎么提前出生了，这才七个月呢？”

    听到他这话，我当时也很震惊，倒不是说孩子提前出生了，而是因为我丈夫曾多次把脉告诉我怀的是个男孩，可他现在却说我生了个女孩。

    我惊讶地问：“女孩？怎么会是女孩？你不是说怀的男孩吗？平时你跟别人把脉都很准，怎么自己的反而错了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女孩，女孩也没什么关系，我也不重男轻女，只是孩子怎么会提前出生呢？而且邻居们说，他们看到你的时候，你是躺在路边，而孩子是在你身旁不远处捡到的，这件事真的很奇怪，你当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丈夫问。

    我也纳闷，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出生，有些不符合常理啊，可是我肚子里孩子确实没有了，多出来的这个女儿就应该是我在路边生下的啊。

    我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我丈夫反倒安慰我说：“原来是这牛群是冲撞了你，还好你没事就好，孩子提前生了就生了吧，只要身体好，早产也不怕的，不过听说这孩子一直没睁眼，也没有哭闹，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听到消息便赶回来，你先躺着，等我来检查一下你们俩的情况。”

    听我丈夫那么一说，我的心里又开始着急起来，哪里能躺得住，赶紧去看那孩子，不过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倒也不像有什么问题的。只见她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可爱极了，我小心的把她抱起来，想仔细看看，可就在这时，孩子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奶奶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想起后来的事。

    苏杨不知道这孩子睁眼后会是什么情形，但联想到奶奶开始说的话，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着奶奶的手，奶奶看了看她微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讲那个故事。

    “她睁开的眼睛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那是一双从没见过的红色的眼睛，我的惊呼声把丈夫引了过来，他一看到孩子那红色的眼睛，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般，怒吼声震天。

    我丈夫是个特别保守的人，他无法接受这么一个红眼睛像异类般的孩子。他冲过来一把从我手里抢过孩子就要往地上摔，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把孩子从他手里抢了回来，看着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心疼不已。

    可是我心疼归心疼，我也没有办法，在那个年代，谁不是规规矩矩正正常常的，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是会被嫌弃的，人们会不自觉的把她妖魔化，没有人会喜欢她，我的丈夫，一个行医济世的人也不例外。

    我死死抱着孩子，不让他伤害她，我跟他说：“你今天要是敢摔死孩子，我就去跳河！”

    “我是为了你好，留着这孩子，以后你的苦日子就看不到头啦！”我丈夫气急败坏的说。

    “我不管，这是我生的女儿，谁也没有权力来伤害她，你也不可以，这孩子你不养，我自己养！”

    丈夫拗不过我，只有答应不再伤害她，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关心过这个孩子，就当她是个透明人一样。我独自抚养着孩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带着她，哪怕村里人都说她是妖怪，我也只认她是我的女儿。

    为了不让孩子感受不到温暖，我坚决不肯再生，只养着这一个女儿，看着她慢慢长大。我丈夫从不肯教她任何东西，但我女儿很了不起，她很多事情都看得明白，从不抱怨，一个人默默的长大，学习方面也是无师自通，她没上过学，全靠偷看她父亲的医书，就把医学知识都学会了，甚至会背整本的草药书，当她喜滋滋的告诉我这些时，我惊呆了，从没想到她除了每天干活外，还能独自学会这么多东西，我真替她高兴。虽然仍经常有人嘲笑她是路边捡来的妖怪，但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小小年纪，就有一种超然的胸怀。”

    老奶奶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苏杨正听的入神，这些经历在她徐徐道来中显得那么云淡风轻，可苏杨却心潮澎湃。

    为什么也是7个月早产，为什么也是生于路边？奶奶这个孩子的出生和她的路生神一般的相似啊！

    只是不知道一个在路边早产的红眼睛孩子，在那个年代，还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因为一双独特的眼睛，苏杨和这个素不相识的老奶奶一见如故，老奶奶也像找到了知音一样一点一点的讲着那藏了许久的过去。

    “奶奶，那后来呢，你女儿哪去了？”苏杨情不自禁的问。

    奶奶看着远方的树林，又缓缓地说：

    一晃，女儿就十六岁了。随着她渐渐长大，便越发地聪明乖巧。她与人友善，经常帮助村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是，无论她怎么做，丝毫没有人愿意接纳她，仍旧有很多人当面骂她是妖怪，对她恶语相向。可女儿从来都不跟别人计较，总是一笑了之。

    我以为日子可以这么简单的过下去，可是，事情往往不是想象的那样美好。。直到有一天，我丈夫被一伙神秘人突然带走，给的理由是要接受上级审查，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开始，我天天在家里盼，可过了好多天都不见他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每天在家瞎着急也没用，便跑去镇上问，人家也只说让我等消息，可这一等就是几个月。

    我急的心慌意乱，又毫无办法，整日以泪洗面。

    然而就在这时女儿又不见了，她没留下任何消息就离开了家，她从来没出过村子，可我村里村外都找了，谁也没有见过她。我更是着急，在那个时候，信息和交通都闭塞，我根本没地方去打听他们的消息。

    那段时间我天天茶饭不思，又不敢离家出去找，只是幻想着有一天女儿和她爸能一起回来，还好过了半个月左右，女儿便真的回来了。

    我赶紧抱着消瘦了许多的女儿问：“瑶瑶，你去哪了？”

    女儿只是笑了笑轻声说：“妈，别担心，我知道爸爸在哪，而且他很快就回来了！”没想到女儿这几天是去找他爸爸了，我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走出去问人，也不知道她从哪得来的消息。

    我再问她情况，她就说：“妈，你不要问了，反正爸爸很快就能回来，我们安心在家等着就好！”

    我听了她的话，也就不再追问，一心只想着瑶瑶的爸爸能回来就好。然而，那天晚上却发生了让我这辈子都不愿想起来的伤心事。

    奶奶说着，又停了下来，眼中泛着泪花。

    听奶奶说到这里，苏杨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这个红眼睛的瑶瑶，到底做些什么让事让奶奶如此悲伤？

    苏杨还在全神贯注的听着老奶奶的故事，而不远处，却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她，他看苏杨在路旁跟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人在聊天，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你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如果你不是有夫之妇，我可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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