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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桐县风云疫灾起

    嫮云偏头望向桓度,“你说邢泽?”

    桓度点头,嫮云便沉默了许久,因桓度此言,她倒是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时隔一年再次见面,她心中是否还有他?认真想过之后便轻轻摇了摇头。

    “当初我与他也不曾在一起过,大概顶多算得上互相欣赏,后来发觉彼此性情不合,便不再来往,若非说是否心中有他,就算是有那也是一年前了吧。”

    嫮云说的风轻云淡,当年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公主,聪慧伶俐;他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恃才傲物。他因先皇后传召,在宫中初遇嫮云,大概第一眼见到的是她的倾城容貌,后与她品画论诗、畅谈时事,惊讶于她的聪慧敏锐,不过临走时他却言道:“女子这般聪慧未必是好事,且后宫不得干政,今日公主所言某全当没听过。”

    嫮云嗤笑,笑他迂腐固执。

    二人不能时常见面,便经常以帛简寄语,一来二去互生情愫也是正常,只是慢慢彼此发现,他们不论是思想还是性情都相差甚远,二人都是聪明人,懂得及时止步,便都决定暂时不再互通消息。

    只是后来的后来,邢泽一纸檄文声讨后宫干政,矛头直指先皇后,嫮云恼怒却也为他担忧,好在先皇后爱才,没有让陛下诛杀,只是将他贬到了柔荒。

    再后来,就听说他娶了鲁西郡公府的大姑娘攸宁,那个人人都夸的好姑娘。

    嫮云回忆着,嘴角渐渐上扬,如今忆起这些,心中早已无半点波澜,如今的他幸福美满,妻子在家中待产;而她,实在也无暇顾及男女之情。

    听嫮云这样说,桓度便放下心来,邢泽此人他不是很喜欢,也并非嫮云良配,不过有一人倒是真心护她、爱她。

    “那霍言呢?他性情温厚、忠义无双,待你又真诚。”桓度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的志向是要踏遍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寻找这世上最珍贵稀缺的药材。他不可能一直陪着她,总要找个人照顾她。

    嫮云好笑的望着他,有种兄长要快点将她嫁人的错觉,不过霍言……她神情一黯,今生总归是她负了他。

    “我待他如兄,不作他想。”

    桓度轻叹,也不再多说什么,嫮云却不放过他,侧首望着他,娥眉一挑问道:“你还说我,你也该成个家了吧?”

    桓度拧眉,“我?你知道我是没办法安定下来的,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为好。”

    “你啊,都是借口!”嫮云撇嘴,难得露出女儿神态,之前先皇后也曾有意将适龄的姑娘配与他,但都被他用同一个借口拒绝了,说什么要游历四海不能耽误了人家,可若是真心喜欢的自然是一起天涯海角都不惧。

    不过桓度此人实难找到与之相配的姑娘,连嫮云都觉得他太完美,一双赤足行走世间,悬壶济世,贫富向来一视同仁,话虽不多,有时神情也过于冷漠,但却有一颗善心。

    只会帮助别人,却从不麻烦别人。更为难得的是,这么多年声名渐盛,心性却从未改变,这样的一个人,想必眼光也是挑剔的很吧。

    再言地牢中的那三百多名无辜的百姓,邢泽一一审问了他们,却并没有发现谁与柔然人有所勾结,他们大多都不识得那是柔然人,有的同柔然人讲了几句话,而有的只是在同一个茶肆里喝了杯茶。

    邢泽没审出什么,知道这些百姓没有真的勾结柔然人便准备全都放了,逾明却一道旨意下来,要他杀一儆百。

    逾明的意思是,刁民嘴硬,不杀几个人不足以震慑这些刁民。

    邢泽望着手中黄帛迟迟没有反应,杀人容易,可让他杀无辜之人却太难。不过不等邢泽动手,地牢中被关押的百姓们却病的病死的死。

    “姑娘,有位老妇来找桓公子。”阿清见姑娘和桓公子在院中坐着,上前禀报。

    嫮云言道:“想来又是找你看病的。”

    桓度对百姓向来是有病必治,便跟着阿清一路到前院来,面前的老妇很是眼熟,桓度记起前几日曾给他儿子开过药,便上前问道:“阿婆,可是令郎的病?”

    老妇见到桓度便落泪,“神医,救救小儿吧。”

    桓度皱眉问道:“上次的药都吃了吗?”

    “吃了吃了,当时是好了点,但第二日便又反复,如今已不省人事了。”

    桓度大惊,按理说吃了他开的药不会有问题啊,“阿婆,快带我去看看!”

    老妇的家在一条逼仄的巷道里,老旧的木门一点都不结实,像是一推就会坏掉,老妇急急地带着桓度进了东边的一间土堆房里,屋子里很是昏暗,老妇点上灯,桓度这才看清病榻上躺着的中年男子,才几日不见,整个人便瘦成了这样。

    “神医,阿生他怎么样了?”老妇神色焦急。

    桓度的手还搭在阿生的脉搏上,神色却越来越凝重,于是他的手便搭了放下来,放下来又搭上,后又检查了眼睛和舌头。

    老妇见神医不说话,也不敢再打扰,只是焦急的在一旁等待,急的不禁咳嗽了几声。

    桓度一震,转而望向老妇问道:“阿婆也生病了?”

    老妇连忙道:“我没事,就是这几日常咳嗽,神医还是快看看阿生吧。”

    桓度不理,继续问:“阿婆咳嗽有几日了?还有何症状?”

    老妇见他不管儿子只问自己,心中又急又恼,却又见他神色如此凝重,只好老实答道:“有三五日了吧,我也没在意,有时候头还昏昏的。”

    桓度心下越来越沉,要求看了眼老妇的舌苔,问道:“阿生生病后接触过什么人吗?”

    “没有,他都连床都下不了,能接触什么人,也就是我一直照顾着他。”

    “阿婆的症状与阿生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他的严重而已,此病可传染,我再开副药给你,你们都要服用。”桓度考虑到老妇可能没有钱再抓药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病倒了,哪还有钱治病,便掏出一串铜钱交给老妇,“这钱阿婆拿着,先治病要紧,另外,你们二人尽量不要直接接触外人。”

    老妇摆了摆手,连忙道:“神医为我们诊病分文不取,老妇怎好再拿您的钱?”

    桓度叹道:“那就当是我借你们的,等阿生病好了,挣了钱再还我。”

    如此老妇才肯收。

    桓度离开老妇家,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回到山园小院便将自己关在房里闷头查找医书。时近傍晚,嫮云听说他一整日没有从房间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前来看望。

    安歌却一脸后怕的跑过来,捂着胸口说道:“谢天谢地,幸亏我们早早从地牢里出来了,不然现在小命都不保了。”

    嫮云诧异,问她出了何事,安歌惊呼道:“我方才在街上听说,地牢里的犯人全都病倒了,还死了不少人呢,邢大人刚请了大夫去看。”

    安歌话音方落,房间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嫮云和安歌都吓了一跳,便见桓度一脸惊慌的从房间里出来。

    “带我去看。”

    “什么?”嫮云不解。

    桓度又道:“带我去地牢。”

    嫮云知他的医者本性,听到有人生病便要去诊治,可地牢那种地方乱的很,况且邢泽已经请了大夫了。可桓度异常坚持,非要让嫮云带他去地牢里看看,嫮云无奈,便去找了邢泽。

    没想到邢泽也正愁牢里那些病人,听说桓度肯来,自然是愿意,便亲自带着嫮云和桓度去了地牢。

    当桓度在地牢中看了几百个病人的病症后,整个人却突然静了下来,那是死一般的沉默。

    他转过身见嫮云立在一旁,惊慌的将她拉到身后,并用力一推,“你快出去!”

    嫮云从未见过他这般反常,正要开口询问,邢泽却抢先一步,“这到底是什么病?”

    只听桓度郑重道:“是疫病。”

    此言一出,桐县哗然。

    桐县疫病,仿佛连那两个柔然人也不重要了,邢泽第一时间封城,通报全县百姓做好防疫病措施,对已患病的病人进行隔离,尸体也要特殊处理,短短几日,各大药房里凡是清热解毒的药物全部被抢空,不管有病没病,先喝上一碗清热解毒的汤药。

    嫮云被桓度勒令在府不得外出,逾明连下三道旨意宣邢泽回邺,邢泽无奈不得抗旨只好返回邺城,如今的桐县才真的是人人避之不及。

    桐县附近的郡县也都封了城,生怕有桐县的人逃出来混进他们的郡县中。桓度将已患病的病人全都转移到城东,对于没有患病的百姓则都移居到城西,桓度每日忙碌研制治疗疫病的药方,但成效甚微,他也是头一次经历疫病,且之前又无经验可寻,只能不停的试药、换药、试药、再换药。

    每天都有人因疫病死去,桓度一人之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他已经有两日不曾合眼,可他根本不敢闭眼睛,他一闭眼就有更多的人死去,好在桐县里的几名大夫都留了下来,几个人一起斟酌用药,也可替他分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