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将阿娘扶到床上，自己揣这二两银子苦笑，二两银子到底是少了，对于医馆的花销肯定是杯水车薪，总是要想办法的。

    拿了伞，身影被冷风吹的一缩，步履维艰却此心难改，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雨一直下，忽小忽大，风却渐渐小了，街面上不曾积水，想着地下城的情景才解为何多雨的寿州却从不积水。

    前世她是在武汉长大的，每到雨季，总是涝的一塌糊涂，新城区和老城区区别不大，低洼之处总是遭殃，当时美其名曰“到武汉来看海”。

    想不到到了古代，却竟然比现代还要先进。

    虽然脑海里过得事情多，步子却又急又快，不觉便道了老宅，宅门上贴着封条，沉香想自己对这里才是外来客，如今要问谁去借钱？

    陈二郎不在，与她相熟的只有黄三娘。

    想着要问黄三娘借钱，心里先怵了几份，张口借钱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沉香和黄三娘家相连的地方，墙很矮，种满了白蔷薇，隔着蔷薇能看到黄三娘素日里住的屋子。

    沉香学着素日黄三站在墙头唤她的样子，唤了几声黄三娘，踮着脚往里张望，见黄三娘一脸不情愿站在墙根下。

    “这大的雨，你却不在家里仔细的准备，跑到这里来作甚？”黄三娘知道沉香素日里总是有些懦弱，口气便不大好，口气里带着责备，姿态盛气凌人。

    “黄三娘，妪病了，这会子在医馆的，我如今不大记得人，只和你亲近，若是念在我们好了一场，借我些银两救救急。”沉香对于黄三娘的盛气凌人有些反感，从前她虽骄横，待她也是极其温顺的，如今不过是她遭了难，她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她看，这变脸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点。

    黄三娘一听沉香要借钱，脸上的表情奇特极了，不是嘲笑，不是惊讶，也不是为难，只是这种表情让沉香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是不舒服的。

    “沉香，你最晓得，黄家的状况全指的我进宫呢，平日里你何曾见过我手里有钱的。倒是你，花银子跟流水似的，如今却找我来借腻的奇怪了吧！”黄三隔着蔷薇咯咯的笑起来，她的笑声很好听，清脆如玲，有带着少女的活跃的欢快，只是此时在沉香听来却是刺耳的难以忍受了。

    “黄三娘，你从前从我那里也借了五十两银子的，如今我也不借了，只想着你这么清高的一个人，把我从前的银子还了，我们两不相欠就是了。”沉香素日温和，然并非懦弱善被人欺，见黄三娘着实过分，便有些生气的说道。

    黄三娘一愣，没有想到沉香失忆尚能记起她借她银子的事情，脸上飘过一丝尴尬，不过她旋即明白过来似的，说道：“我借了你五十两不错，当时也是说的，等日后我进了宫，有了银子才还你，今日就叫我还，难不成叫我把自己卖了不成，就是我愿意卖，也是没有人愿意买的。

    沉香——”黄三娘这一声叫的既婉转又令人酥麻。

    “你也知道，我是个没时运的，黄家看着院子虽在，其实也是外面看着风光，里头的寒酸你难道不知？”黄三娘便软了下来，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竟然哭的十分委屈。

    沉香见她的样子，知道纠缠无易，心里气闷，又知道大郎在医馆里等着使钱，抬腿继续往西急急赶去。

    心急如焚，茫然无助，雨又大了，裙边已经湿透，寒气侵蚀着她的膝盖以下的部位。

    远远的看见督察司衙门，忽然想起陈家大郎那日对她说的那些话，心中冉冉再次升起了希望。

    只是借钱应急而已，等妪好了，铺子里赚了钱，自己定然把钱还给大郎的，沉香这样想着便走到陈二郎家门外。

    正踌躇这一个约二十来岁的娘子撑着一柄牡丹油纸伞出来了，见了沉香眼里带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道：“呦！来寻我家二郎呀！可巧了，二郎去了庐州，还没有回的。”

    沉香脸一红，低下了头道：“我寻大郎的。”

    “找我家大郎呀！偏大郎早些被吕家郎君吕本中拉了出去，究竟去哪里奴家却不知晓，不若小娘子进去等着便是。”这娘子显然是对沉香十分熟悉的，态度虽然有点奇特，直愣愣的眼神看的她不舒服，然语气却热情爽利。

    沉香的希望再次落空，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恐惧里，原想不过是借些银两，总是要还的，大概不难。

    谁知道竟难至此，眼泪竟然止不住哗哗的往下流，道：“不必了，我有急事的，妪病了。我回去了……”说着便一路狂奔往回走，话语依然毫无章法，茫然无助的样子落在人眼自是狼狈不堪。

    怎么办！

    妪不可以死，妪是这样世界最先给她温暖的人。

    怎么办？

    要到哪里去借银子？

    天地茫茫，她却如此无能，面对事情竟然这般无能为力！

    她来了这般久，究竟做了什么？

    妪，想起妪沉香的泪就止不住，她的慈爱给在这个世界最无助的她，手里的伞好像用千斤重，已经撑不住了一般。

    伞往一边倒了下去，伞边勾着沉香头发将一头乌发哗啦啦都弄散了，满头的乌发披散开来，头上戴着的鎏金凤凰跟着伞一起掉在雨里。

    沉香弯腰去拾起来伞，见自己的鎏金的凤凰掉水里了，便伸手去捡，将这鎏金的凤凰放在手心看了又看，这个要是值钱当也好！

    忽然沉香一愣，天无绝人之路！想着便疯了似的一口气奔回铺子里，见阿娘躺在素日里她和妪在的床上，双颊潮红，人却昏睡。

    沉香上前摸了一把阿娘的额头，失声叫了出来：“阿娘！”

    阿娘发着高烧，人已经烧的昏迷不醒了，那相妪不知道怎样，这边阿娘又淋了雨发着高烧，人生永远没有最低谷。

    沉香赶忙从床底下翻出她自己的小包袱，从里面取出陈二郎在地下城送她的那五件首饰，这首饰之于她的珍贵堪比性命，然而眼前唯有这东西能救命了。

    看来看去总不舍得全部卖了，唯有那件白玉红宝石点翠她觉得价值不菲，便将剩下的四件收了，找了几方帕子沾了水敷在阿娘的头上。

    “阿娘，等着香儿回来，一定要忍住！”

    说着飞奔的出去，她大约记得胭脂巷东头有个当铺，再往东去便是东山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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