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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抱得动你的

    方邵扬自问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很少冲谁大发雷霆。但眼下这情况,郁闷的感觉还是直冲脑门。

    “有短信。”把手机递过去之前,他又暼了一眼,发的人叫刘晟。

    贺峤已经裹着寝被闭眼休息了,侧脸很倦怠:“放那儿吧,我明早看。”

    “你还是看看吧,好像找你找得挺急的。”邵扬赌着气说。

    贺峤眼眸微动,霍地睁开:“你翻我手机?”

    “我没有。”递手机的手变得有些僵硬,“我以为是我的手机,一拿它就亮了,不是故意要看的。”

    “我的东西你少碰。”抽手机的动作太迅速。贺峤低头看了一眼后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平静无波,“好了你出去吧。”

    该被质问的明明是他,他却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将面前的人放在眼里。方邵扬心底深处郁郁的不舒服,站在床边呆了一会儿,问:“你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什么。”

    “你不怕我误会?”

    文字内容**下流,分明就是另一个男人在对他求爱,但贺峤却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本来就不是误会,怎么解释。”

    “所以你们真的——”

    “行了。”他像孔雀竖起了颈间的羽毛,防备又嘲弄地说,“真把自己当成我什么人了是不是。”

    这语气太强硬了,完全是当敌人在对待。

    邵扬一时卡壳:“你别激动,我不是要质问你,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其实他知道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结婚本来就是假的,但他还是莫名有点在意贺峤。像现在这种情况,哪怕贺峤随便跟他扯个谎,他心里也会觉得舒服很多。

    这种心态邵扬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仿佛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住久了,难得来一个跟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心里克制不住的激动和高兴。但刚才贺峤的一系列反应,又像一盆冰水把他从里到外浇了个彻底。

    “别就是了。”贺峤耐心全无,揉了揉额,“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我的婚姻关系说白了,是假的,暂时的,等方伯父健康状况好转就会解除。不管这个过程是一年还是两年,我都不希望跟你有任何牵扯,否则到时候分也分得不干净,听清楚了么?”

    窗帘没拉严,黯淡的月光照出一道楚河汉界。

    方邵扬从床边看着他,总觉得好不容易聚焦的一点热气又全散了,屋子里还是很冷的。邵扬脸色白了一点,过了好一会儿,不甘心地追问:“起码你以后会住在这里吧?”

    可能这种想法比较自私,但邵扬偶尔会想,其实贺峤跟他一样本不属于这里,他们两个人一起住或多或少能互相取暖。

    对着他希冀的眼神,贺峤嘴唇掀了掀:“不会。”

    这下邵扬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自作多情了。他慢慢动了动下巴:“明白了。”

    “明白就好。”

    贺峤留给他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侧身,影子长长地映在床上。

    邵扬又站了一会儿,实在没有理由再站下去了,才拿上毛巾牙刷这些东西往外走。开门的前一刻他肌肉绷紧,面朝房门说:“那你千万别对我好,行么?”

    “要是我忍不住对你好,你也别搭理我,当我不存在就行了,反正我在这儿也习惯了。”最后那半句声音已经低得快要听不见。

    贺峤没有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关门声响,他转过身来,沉默地看了门口一眼。

    一夜无言。

    次日清晨八点,贺峤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洗漱完毕下楼,在方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佣人芬姐正把几屉热腾腾的小笼包往外端。看见他,芬姐抬头笑了下,“起啦。”

    以前来得次数不少,彼此都很熟了。他扶着楼梯扶手嗯了声,转眼便见到已经坐在餐桌角落的方邵扬。

    昨晚光线太暗,这会儿才把人瞧了个仔细。

    平心而论方邵扬长相算是俊朗,有几分像死去的方怀业,不过当然要年轻许多。大概也没打算出门,所以他随便套了件旧卫衣,领口露出棉恤的螺纹边,比家里的佣人还要不修边幅。

    两人打照面,方邵扬似乎没休息好,眼圈下面有点青,叫了他一声“峤哥”。刘管家把方老爷子请下来,坐在他们俩的对面。

    方家规矩森严,吃饭时屏息细嚼慢咽,因此席间气氛很沉默。吃得差不多了,贺峤擦净嘴,放下筷子:“伯父,我下午的飞机回英国,那边工作还没忙完。”

    余光里方邵扬愣了一下,不过没有抬头也没有作声。

    倒是方永祥诧异地抬起头,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睃巡,然后突然朝方邵扬发难:“是不是邵扬把你给得罪了?我就知道这小子上不了台面,一天到晚除了惹我生气什么也做不好!”

    邵扬脊背陡然僵硬:“我没有。”

    “不是他的原因。欧洲那边刚起步,千头万绪等着我过去处理,的确不能耽搁太久。我答应您,等事业部上了轨道,我一定第一时间回来看您。”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方永祥也没办法不同意。但这顿早饭也就此食之无味,方永祥叹了口气,没多久便上楼去了。

    他一走,方邵扬把头埋得更低,呼噜呼噜地喝起粥来。贺峤跟他离得最近,闻声蹙紧眉,用轻微嫌恶的语气教训他:“粗俗。”

    “嗯,我一直就这样。”邵扬赌气似的继续喝,干完一整碗又用手背擦嘴,“不像昨天跟你发短信的那个人那么高雅。”

    贺峤没想到他敢顶撞自己,起身看着他,“你在讽刺我?”

    方邵扬把空碗一放,“我吃饱了。”

    两人的第一顿饭,就这么闹了个不欢而散。

    下午六点,天色渐暗。

    贺峤出发去机场,坐进去才发现开车的不是方家的司机,而是方邵扬。

    “爸说让我送你。”他还是昨天那件牛仔外套,表情写满不情愿。

    贺峤把手提电脑包放在膝上,不冷不热地道:“是么,那就劳驾你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贺峤没听清。

    “没什么。”

    等车子拐上主干道,贺峤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的决定。

    方邵扬的车技简直可以用极差来形容。

    外面夕阳似金、晚霞如画,车里的人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在车子第九次压到实线、第三次险些追尾以后,贺峤强压下内心的怒火,抽出纸巾擦了擦濡湿的掌心:“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大三学过,拿了本以后开得少。”方邵扬不敢一心二用,双眼紧盯着前面的路,一脑门子紧张出的汗。

    这也不能怪他,他妈让他学车已经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可能还有闲钱买车?如今方永祥又颇有严父风范,他哪里还敢提要求。

    “下个红绿灯靠边,换我来开。你这样的技术上路是对自己和他人不负责任。”贺峤板着脸,大人训小朋友一样盯着他,却见他忽地手臂一紧,向右猛打方向盘——

    嘭!

    一辆送外卖的摩托车斜插过来抢红灯,他们的车躲闪不及,一头撞在了马路的球形石墩上!

    霎那间方邵扬的头在方向盘上重重一磕,短暂的眩晕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出事故了!

    他第一反应是下车看那个外卖员,对方被车头擦到,整个人从摩托上掉了下去,好在速度不算太快又有头盔护膝,眼下只是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痛呼个不停。

    “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你怎么开车的!哎哟疼死我了……”

    路边几个行人赶紧过来把人扶起来,七手八脚地搀到一个台阶那儿靠着,其余的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方邵扬又后怕又着急,正六神无主时,不知是谁问了他一声:“车里那个是不是晕过去了,怎么半天没动静?”

    他脑子里嗡一声炸开!

    冲回去拉开副驾的门,贺峤脸色痛苦地蜷在座椅上,意识有点涣散,被他喊了好几声才恢复清明,手想去解安全带。邵扬急忙代劳,半跪在车边问:“峤哥你哪不舒服,头晕不晕?!”

    刚一动,贺峤就被一股钻心之痛攫住心口,顿时肩一松倒回椅背,“腿……”

    见他疼得脸白如纸,方邵扬简直自责到无地自容。伏下去一看,贺峤的腿上没有伤口也没流血,但那个电脑包不知怎么搞的就抵在腿跟车子中间。

    “你等等我!”

    方邵扬想也不想,脱下牛仔外套就铺在路边的平地上,然后又跑回去,一手从他膝弯穿过去,另一手揽着肩要把他抱出来。

    “你……你别动我……”贺峤显得很排斥,身体不肯配合。方邵扬急得五官都皱了,尤其是鼻子,鼻根皱巴巴地耸着几道纹,像哄他一样粗声粗气地说:“你靠着我,我抱得动你的,你相信我,我肯定不会把你摔了。”

    这是贺峤第一次,被小自己这么多的男人抱。

    方邵扬把他打横抱出来放在牛仔外套上,上身搂在怀里不着地,动作像对待传家宝一样小心极了。贺峤眼皮颤动了几下,昏黄的灯光中看见他满头的汗,心里只有四个字:害人害己。

    “我不是故意的峤哥,真不是故意的。”

    “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再忍忍。”

    “腿疼得厉害吗,胸口闷不闷?”

    “……”

    说了好多话以后,贺峤终于大发慈悲动了动唇,“你……”

    邵扬差点儿喜极而泣,俯身去听。

    贺峤的头枕在他胳膊上,下颏微微仰起,嘴唇离他耳畔极近:“你闭嘴。”

    温热的气息里满是无奈。

    方邵扬懵怔两秒,听话地闭紧了嘴巴,但眼睛还是像长在他脸上一样,忐忑又小心地观察着他。

    更新时间是晚9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