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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竹舍微醺

    被突然出现的男子带走,安妘心中惊慌,挣扎捶打起来。

    那人低声呼痛,只道:“别动!”

    安妘听到熟悉的声音,手轻轻掀开那人的斗笠,看到了斗笠下隐藏的那张面容。

    一时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庆幸,眼中竟有泪:“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原来这将安妘从公府掳走的,竟是宋悠。

    那宋悠带着安妘一路到了京城外面的一幢竹屋前,才将安妘放了下来。

    他摘下斗笠,眉心微蹙,额上有一层薄汗:“我当然得活着,不活着怎么救你脱离苦海呢。”

    说完,宋悠看着她笑了起来。

    安妘身上还穿着嫁衣,她自己将盖头摘下,看着他:“哈,苦海?”

    宋悠点头笑道:“是啊,我瞧迎亲的人不是我五弟,万一你要是嫁给一个纨绔可怎么好呢?”

    安妘撇嘴,眼睛看向一边:“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的?你又是何时回的京城?”

    宋悠额上的汗不知为何越来越多了一些,唇边倒是一直噙着笑意:“我今儿刚到京城,谁知一到公府附近,听说你要嫁人的消息,却发现你嫁的不是自己心上人,便只能出手相助了。”

    安妘转眼看向宋悠:“你……一到京城便去了公府附近?”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眨眼笑道:“只是,路线是那么个路线,路过而已。”

    路过,也不知是哪门子的路过,公府在西,宋府在东,究竟如何路过。

    说话时,只见宋悠踉跄一步,手捂肚腹,额上有汗掉落下来,安妘一惊,慌忙上前扶住了宋悠,却冷不防触及到一片湿热。

    安妘慌神,缓缓抬手,竟看到手上沾满了宋悠的血。

    难怪今日宋悠穿着一身黑衣,竟是想要掩藏伤口吗?

    她扶着宋悠往竹屋中走去:“你受伤了?是当时为了救我父亲和大哥受的伤吗?”

    宋悠低头笑了一声:“我当然是受伤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怎么还要问我呢?”

    安妘没有理他,推门将他搀扶进屋中的榻上后,忙问道:“这里有药吗?”

    宋悠笑着摇头:“药在我身上,我自己来吧。”

    她转头看着宋悠,见他面如金纸,唇无血色,额上一直发着冷汗,不由叹气:“你伤成了这样,还是我帮你上药吧。”

    他看着她,愣了一下。

    安妘伸手将他的衣襟拉开:“把药拿出来。”

    宋悠连忙抓住了安妘的手,摇头:“这不合适吧?”

    她瞪了一眼宋悠:“不合适,那你就等死吧!”

    不待宋悠拿药,安妘直接伸手从宋悠的胸前摸出一瓶药来,将宋悠的衣襟解了,露出来了他的肌肤。

    微弱声响,不知何物掉在了榻上,宋悠撇头,却见原来是安妘的那枚钿花。

    他面上一红,伸手将钿花藏了起来,没有让安妘瞧见。

    宋悠的肌肉紧实,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到底是常年练武的人,腹部上包扎的白布已经被血浸透,现在还有血流出,想来,是刚才带着安妘从公府门口离开时,扯到了伤口。

    安妘没有将他身上的白布解开,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想着就算撕了内裙给他缠伤口,也是不太干净,要么开水,要么用酒,得消个毒。

    可现在的宋悠,怎么等得起开水呢?

    她抬眼:“你这里有酒吗?”

    宋悠蹙眉:“啊?你要喝酒?”

    安妘哭笑不得:“有没有啊?”

    宋悠颔首,指了一下对面的暖阁:“那里有酒。”

    安妘起身去对面屋中抱着酒和碗走了过来,打开酒坛将酒倒入碗中,从内裙上撕了两条布下来,用其中一条蘸满了酒,便要给宋悠去擦伤口。

    宋悠瞧着她的动作,只觉眼前一黑,连忙握住了安妘的手:“不行!直接上药吧,上酒会疼死的。”

    她犹豫片刻,只见宋悠伤患处有血在留,想了想,便依了宋悠。

    将血擦得差不多后,安妘便将药瓶中的药粉倒在了宋悠的伤患处,给他包上了伤口。

    一个过程下来,宋悠并未喊过一声,身上却是出了很多的汗。

    然而,宋悠本不宜动用真气,之前却因为带走安妘运功,现在体内真气紊乱,一口腥甜涌出口中。

    安妘连忙用绢子擦了他嘴边的血:“你……你这是……”

    他靠在榻边,看着安妘笑了笑,有些虚弱:“给我口酒喝吧。”

    她当然不会给他酒喝,只叹道:“既然有这么重的伤,何苦来还要去公府那里将我带走,你直接回家不好吗?京城里传你死了,你父母不知道得多伤心。”

    宋悠眼露迷茫,随即又点头笑道:“想来,我也确实是死了一遭。”

    安妘没有再说话,只将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了下来,松了松肩膀。

    他看着她这一身繁复华丽的嫁衣,眼神黯了下来:“你……不是嫁我五弟,你是嫁给谁呢?”

    安妘被他这样一问,不由愣了一下,看着他的双眼。

    宋悠那双眼睛似乎是无力全部挣开了一样,有气无力的看着她。

    安妘坐到了榻边,将宋悠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他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焦急:“究竟是谁?”

    安妘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个死人!”

    宋悠喘了口气:“死人?”

    她欲将手抽出来,却不料宋悠握得那样紧。

    安妘抿唇:“对啊,太后娘娘赐婚时,他还没有死,可赐完婚,他便忽然死了,但皇上说,即便死了,我也得嫁,还得给他陪葬。”

    宋悠毕竟是个聪明人,看着安妘愣了一下,眼神微动:“你要嫁的人,是我?”

    安妘垂眸,没有说话。

    他还握着她的手,喃喃道:“我竟然劫走了自己的新娘?”

    安妘声音微冷:“你松开我的手。”

    谁知宋悠没有松开安妘,反而头一晕,靠在了安妘的肩上。

    安妘侧头看了一眼宋悠,见他昏迷着,又十分虚弱,便叹了口气没有推开他:“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

    他微微动了一下,低声呢喃的说道:“你身上好香啊。”

    她将手到底是抽了出来,缓缓将宋悠的头放到了枕头上,自己坐到了桌子旁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及至安妘昏沉睡去,及至宋悠悠悠转醒,已经是日暮时分。

    赤红的阳光洒落在竹屋之中,洒落在安妘的嫁衣上,宋悠睁眼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精神好了一些,却还需顾及身上的伤口,缓缓下了榻,坐到了安妘的身侧。

    在光的照射下,安妘脸上细白的汗毛他都可以看得见,他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发上,心中柔软:“你既肯为我穿上嫁衣,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尚处在睡梦中的安妘唇微动,吐出两个字:“云之。”

    听到这两个字,宋悠收手,没有再看安妘,他伸手拿起来了酒坛倒了一碗酒。

    醇酒入喉烧灼出一腔火热,心却被无情世间击打得薄凉。

    安妘已经醒了,看着正在喝酒的宋悠。

    她蹙眉看着他:“你不要命了?”

    宋悠看着她笑了一下:“太后娘娘赐婚,你我皆不能违抗旨意,我若是早些死了,你不是能早日改嫁吗?”

    安妘满脸不悦:“那你也别现在死,免得我给你陪葬。”

    他凑近她,笑道:“你是怕给我陪葬,还是舍不得啊?”

    安妘白了他一眼,宋悠将酒碗送到了唇边,她劈手夺了过来,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酒很辣,灼烧着她的胸口和肺腑,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才觉得舒畅了些。

    瞬时,她脸上微红,起身道:“回京城,你治病去。”

    宋悠看着空了的酒碗,叹了一声:“我这酒买回来藏在这里,是专门招待朋友的。”

    她蹙眉:“那你刚刚还自己喝?”

    他摸了摸下巴:“我的意思是,这酒很烈的,是我喝过最烈的酒,所以,我一般只和男人喝这酒。”

    安妘觉得头有些晕眩,不得不坐了下来:“确实有些烈。”

    宋悠眸中含笑:“这算是交杯酒吗?”

    她低头笑了一声:“在你们这儿,没有拜完天地,能直接喝交杯酒?”

    宋悠愣了一下,摇头起身,将安妘一把拉了起来。

    她脚下不稳,伏在他怀中,宋悠伸手抱了她一下,似乎是叹了口气,便将安妘打横抱了起来:“走,我们回去。”

    当宋悠带着安妘回到宋府的时候,守在宋府的皇宫侍卫看见后,具是一愣,连忙上前:“宋大人,你……你还活着?”

    宋悠从马上跳下时,将安妘也抱了下来,眉头微蹙:“皇上让你们在我家门口守着做什么呢?”

    那侍卫连忙道:“今儿,那安姑娘被人劫走,皇上说可能是和刺杀你的是一拨人,便命我们来宋府这里盯着情况。”

    宋悠只觉伤口又有些裂开,便点了点头,抱着安妘进到了府中。

    宋府守门的瞧见是宋悠回来,连忙差了小厮去通报给宋威和周夫人。

    那宋悠一入府门,便问宋思在不在府上,得知宋思在后,既没有去找父母请安,也没有回自己的安玉堂中,直奔着宋思的竹安堂而去。

    一入竹安堂,宋悠便将安妘放到了偏房当中,咬牙往宋思屋中走去。

    才入屋,宋悠便仰头吐了口血,倒在地上。

    原来,宋悠之前阿满和阿齐的帮助下看了大夫,但大夫对宋悠的内伤束手无策,只能是暂且保住宋悠性命,原本宋悠连忙赶回京城来找宋思医病或可将内伤治好,然,他一到京城便想去公府那边瞧瞧,继而有了劫走新娘一事。

    这一来一回,内伤加重,体中真气游走对抗着刀率客的那一掌众创,现真气几乎耗尽,伤及心脉。

    别说功夫,恐怕生命都难以保住。

    屋中宋思冲过去将宋悠扶起,封住他几大穴道后,手立时按在了宋悠的腕子上。

    只见宋思面露惊色,双眼含泪,沉痛道:“糟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