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念不想，才容易被遗忘。</p>
他这一生，输给了命，所以所求不多，不求长命百岁，只求他走之后，所念之人不要哭太久。</p>
“不会有事的。”周徐纺忍着眼泪，抓着他的手说，“舅舅你不用怕，我们把国外厉害的医生都请来了，手术一定会顺利。”</p>
一定会顺利吗？</p>
不一定。</p>
他周清让这辈子的运气在遇到陆声的时候就用光了，所以不会再贪心，也知足：“徐纺，答应我，嗯？”</p>
周徐纺红着眼，点了头。</p>
傻子。</p>
陆声站在病房门口，很久都没有进去，放在门把上的手有点发抖，她收回来，没有推门进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p>
陆星澜也坐在那儿。</p>
“哥。”</p>
“嗯？”</p>
陆声红着眼睛，没有哭：“让我靠一下。”</p>
“哦。”</p>
陆星澜往她那边挪了一点，把身体放低，让她靠着。</p>
快八点了，他有一点犯困，但是还能勉强忍着。</p>
陆声抱着他一直胳膊，嘴里喃喃细语：“你说周清让傻不傻？”</p>
陆星澜回：“傻。”</p>
陆声用脑袋磕了一下他的肩：“我不准你说他傻。”</p>
行吧。</p>
陆星澜干脆不说话了。</p>
陆声就自言自语：“他真傻，以为把东西都烧了，我就能很快忘了他。”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陆星澜衬衫袖口的扣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怎么会了忘呢？我那么喜欢他。”</p>
她是个恋旧的人，也是个懒惰的人，有些刻骨铭心的事、有些念念不忘的人，遇上了，就是一辈子。</p>
像她二叔，像她父亲，像江织，他们陆家的人都不擅长遗忘这件事。</p>
“我还存了好多好多他播新闻的视频，要是每天看一个，可以一年都不重样。”</p>
她其实设想过周清让比她先走，往后的日子也都想了，照常工作、照常吃饭、照常谈笑风生，就当他还在。</p>
哦，有一点不一样，她再也不会看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了。</p>
“哥，你知道吧，我以前是声控。”</p>
陆星澜在想，要不要回答她。</p>
她自己又接着说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人的声音了。”也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p>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从来没有被生活善待过却依旧温柔待人的人。</p>
“哥。”</p>
陆星澜没吱声。</p>
陆声用头蹭了蹭他胳膊：“你睡着了吗？”</p>
“没睡。”</p>
他眼眶泛红，用力撑着眼皮，盯着对面的墙。</p>
陆声说：“你忍着，别睡，我一个人有点慌。”</p>
陆星澜把眼睛再睁大点：“哦，我不睡。”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得说点什么，揉了揉他妹妹的头，“别哭了，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p>
陆声嗯了一声，趴在他肩上，眼泪却没有停。</p>
陆星澜一边嫌弃，一边用手给她擦，还要忍着睡意打哈欠。</p>
在旁边等周徐纺的江织没说话，过去扔了块手绢。</p>
等陆声哭够了，去洗了把脸，把陆星澜赶回家，然后等眼睛不那么肿了，才回了病房。</p>
周徐纺眼睛比她还红。</p>
“徐纺，我想跟你舅舅说会儿话。”陆声说。</p>
“好。”</p>
周徐纺回避了。</p>
病房门关上，周清让朝陆声伸手，她走过去，把手放到他掌心里。</p>
“哭过了吗？”</p>
陆声坐到他身边：“眼睛还肿吗？”</p>
“嗯。”周清让亲了亲她的眼睛，“声声，要是我，”</p>
要是他不在了。</p>
他说：“你不要哭太久好不好？”</p>
他希望她忘了他，但不要全忘了，他希望她能来墓地，但不要她一个人来，墓地的路，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自己走。</p>
等她再找到一个可以陪她后半生的人时，她能带那个人一起来他坟前就可以了，不管说什么都好，都来见见他。</p>
陆声赌气似的：“不好，我会把眼睛都哭瞎。”</p>
“声声——”</p>
她不听他说：“我没吓你，你要是真撇下我了，我真的会哭瞎的。”</p>
周清让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p>
“周清让，”她抱住他，“你舍得我哭吗？”</p>
周清让拂过她的眼睛：“不舍得。”</p>
所以他怕死，整夜整夜入睡不了，很怕很怕。</p>
“那你一定好好活着。”陆声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说，“就算为了我，也要好好撑着，嗯？”</p>
周清让点头：“好。”</p>
他要收回他之前所求，重新来，不求身后事，但求长命。</p>
“周清让。”</p>
“嗯。”</p>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陆声抓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恭喜你，要做爸爸了。”</p>
周请让完全愣住了。</p>
陆声等了一会儿，他还没反应，就轻轻挠了挠他那只已经僵硬了的手：“你给点反应。”</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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