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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应(“我他妈说好几遍了,我在...)

    聂刚强回到冯燎原办公室。

    冯主任已经被请到隔壁暂歇, 关门来的办公室里,只有傅西昂和两个兽控局人员。

    所谓的“了解情况”从清晨进行到现在,同样的问题傅西昂已经答了至少三遍, 愣是被磨平了起床气,可那问话里显而易见的怀疑,又让他生出新的愤怒。

    “我他妈说好几遍了,我在宿舍!”

    聂科长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样光景。

    自己的手下两脸无可奈何,被怀疑的美洲豹同学胸膛剧烈起伏, 双手捏紧桌沿, 爆出的青筋显示他来真的, 随时都可能踹椅子掀桌。

    “聂科。”两人看见聂刚强进门, 立刻起身。

    聂刚强示意其中一个跟他出来。

    “怎么样?”拐入走廊尽头的消防楼道, 聂科长才问。

    “那小子说他当时在宿舍, ”空无一人的消防楼道里,即使低声交谈也带着一丝空空回音,“但是没有人能证明。”

    “没人证明?”聂刚强皱眉道, “他室友呢?”

    “那小子就没室友, ”手下满脸一言难尽, “他在这个学校里是一霸, 刚入学没两个月室友就跑了,当时老师也怕他再和别人一起住又有摩擦,干脆就让他自己一个屋了。”

    “惹麻烦还惹出优待了。”聂刚强最看不上这样的。

    “没办法,有个好爹。”

    “周围宿舍呢, 也没人能证明他在屋里?”聂刚强道, “田锐铭是晚上九点五十左右被袭击的,那个时候这些学生应该都没睡吧?”

    “大李和小苗把那一层都问过了, 因为平时他们就躲这个傅西昂远远的,串门也串不到他那儿去,所以都说不知道。”

    “就是没人看见傅西昂在那个时间段进或者出宿舍?”

    “对,全都没印象。”

    “监控呢?”

    “监控拍到傅西昂八点回宿舍,之后再没有出来,和他本人的说法相符。但是……”

    聂刚强看向欲言又止的手下:“但是什么?”

    手下说:“但是监控只能拍到出入电梯,如果他是走楼梯或者干脆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翻窗户出去,那谁也不知道。”

    聂刚强沉吟:“所以,你觉得他在说谎?”

    手下有点纠结:“怎么说呢,以我多年治安侦查经验,他的表现不像撒谎,可是以他在这个学校的口碑,干出袭击同学的事儿一点不稀奇。”

    聂刚强上下打量自诩“多年经验”实则去年才转正的年轻手下:“再给你一次机会。”

    手下一秒立正:“聂科,我认为凡事不能‘我觉得’,咱们办案讲的是证据。”

    聂刚强手机适时响起。

    治安科长转身去接,手下暗暗擦冷汗,跟着魔鬼科长,事业的奋斗路真是处处坑,步步坎。

    电话是痕检那边打来的,因为大雨,现场足迹、打斗痕迹等等全被破坏了,有价值的证据几乎一点没留,扩大搜索范围后,才在分散的几处采集到一些不同鸟兽毛。

    “含人类DNA的兽化科属一共验出十二种,”痕检逐一汇报,“橘猫,灰兔,貉,夜莺,雪^,朱q,阿拉伯狼,泰迪犬,大丹犬,非洲狮……哈萨克马,黑色美洲豹。”

    聂刚强神情一凛:“最后两种比对了吗?”

    “比对过了,”痕检道,“分别和田锐铭、傅西昂的DNA一致,不过两种兽毛采集的地方不在一处,哈萨克马的兽毛在1号地点,美洲豹的兽毛在相隔二十米远的6号地点,在这一地点发现的兽毛还有犬、狼、猫、兔四种。”

    “好的,谢了。”挂上电话,聂刚强陷入沉思。

    田锐铭在被袭击后,应激兽化,以马形同攻击者对抗,后来骨折,又恢复人形才得以逃跑,故而被袭击处的泥土里留有马毛。但是其他……

    楼道寂静,手下从微微外泄的手机听筒里,大概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此时问:“聂科,是不是可以带回局里了?”

    聂刚强还是沉默。

    手下有点着急道:“傅西昂以人形袭击田锐铭,后来看田锐铭跑了,他很可能也选择兽化撤退,所以他的兽毛虽然留在现场,但和袭击点有一定距离,这很合理。”

    “合理,但不过硬,”聂刚强终于开口,“你别忘了,案发地点本身就是临近主干道的绿化区,平时很多兽化同学在其中穿行,你怎么能证明兽毛就是当天晚上留下的?”

    手下语塞。

    “在发现傅西昂兽毛的地方,还同时发现了其他四种兽毛,更说明那个地方经常有同学经过,”聂刚强道,“而且我们不能忽视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袭击者也许从头到尾,都没兽化过。”

    刚见的曙光,又泡沫了。

    手下问:“那现在怎么办?”

    “再查监控,不要局限在案发地点周边,校内监控都排查,看在案发前后有没有拍到傅西昂或者其他形迹可疑的。另外找学校协助,按科属排查,看能不能把在现场留下兽毛的剩下十个人找出来,”言简意赅下达命令后,聂刚强又叮嘱一句,“别弄出太大动静。”

    这是学校,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恐慌。

    “明白。”手下点头,而后看向上方,回侦查系走廊的方向,“聂科,那小子……”

    聂刚强:“放人。”

    手下一愣:“就这么放了?”

    “放了。”聂刚强不容置疑,“在没有决定性证据之前,我们不能单凭动机就把人带回去。”

    手下理智上明白,但对着那么一个各种不配合的臭小子半个上午,感情上他是真想直接把人带回局里:“可是田锐铭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活动范围就在第四大,没发现和其他任何人有矛盾,也没谈恋爱,除了唯一跟他冲突过的傅西昂,还有谁会袭击他?”

    “你问我我问谁,”聂刚强声音冷硬,“继续查啊!”

    手下欲哭无泪。

    唯一有嫌疑的傅西昂不能带回去,剩下的线索都还在天上飘,他太难了。

    而且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家科长为什么会亲自来第四大查这么一个袭击案。通常只有性质特别严重或者造成重大伤害的兽化治安案件,这位治安科老大才会出马。

    “哦对了,”准备离开消防楼道的聂刚强,上了几级楼梯后突然停住,回头交代道,“再查一个人,名字叫邓文海,科属岩羊,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当过黑车司机。”

    突如其来的一串信息,让手下猝不及防:“和袭击案有关系?”

    聂刚强没解释,只说:“先查查吧。”

    天上的云完全散开,晴空一片,阳光耀眼。

    胡灵予坐在教室里,老师讲什么早就听不进去,思绪乱糟糟。

    重生以来,他不止一次做过“预言”。

    有些是脑海中本就记得很清楚的,比如期末考试范围,大黄给宿舍门上换的横幅,路祈被熊科袭击等等;也有因为白天某个场景或者遭遇,触动了潜意识,夜里便会借由梦境翻出上辈子那些久远的记忆,往往梦醒,曾经被遗忘或者模糊的事件、细节就会重新清晰,比如越野考试中的恶劣天气,沙区沙暴,林区暴雨。

    这些事情有的被他改变,有的依旧发生,但无一例外都和前世对得上。

    傅西昂这件却处处都透着别扭。

    像两个看起来差不多的齿轮,对得上,可是运转起来,每个齿都咬不准。

    “还想呢?”路祈静静观察他一会儿,忍不住出声。

    “就是……”胡灵予眉头紧锁,不知该怎么形容。

    “不踏实?”路祈试着分析,“因为和你预想的不同,所以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全感?”

    胡灵予蓦地抬眼,不可思议望向梅花鹿。

    路祈笑:“被我说中了?”

    胡灵予捂胸口,简直说到他心缝里了。

    路祈被小狐狸可爱到了,趁老师不注意,戳了戳他脸:“别想了,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你梦见傅西昂攻击同学,他攻击了,被找谈话,也被找了,连兽控局来人都让你说准了。天气出点问题,在容错率内。”

    “正常的?”胡灵予有一点点动摇。

    路祈歪头,忽然问:“你梦见过自己吗?”

    “自己?”

    “嗯,就是关于自己的‘预知梦’。”

    胡灵予心情微妙。都是本人记忆,他当然是男一号。

    “就算梦见过吧……”还是低调点。

    “在这些梦里,你和现在一样吗?”路祈又问。

    胡灵予怔了怔,忽地警惕:“怎么突然这么问?”

    路祈莞尔:“随便问问,也许你不止这一次梦不准呢。”笑眼淡淡弯着,“如果你和梦中都不一样,那么其他事情没按‘预知’发生,或者细节有偏差,太正常了。”

    胡灵予抿紧嘴唇,没敢回答。

    自己岂止和梦里不一样,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大学路。前世他没进侦查班,也没和路祈成为朋友。

    赤狐N瑟了尾巴,所以美洲豹出事就变成了晴天?

    “蝴蝶效应。”

    四个字在小狐狸心底浮现。

    过几秒,胡灵予猛然一激灵,刚才那四个字好像不是他想的,而是旁边传来的声音。

    他震惊地看向路祈,很想掩饰情绪,狗狗眼却还是瞪得溜圆。

    梅花鹿却好像什么都没讲过,拿起教科书,像模像样继续听课。

    胡灵予的小心脏扑通扑通。

    而且还有越来越扑通的趋势。

    因为他后知后觉发现,由于路祈提起“预知梦”的语气太自然而然,他好像一不留神说了许多许多。

    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一堆。

    蒙老师的兽化觉醒法,在全班的心不在焉中,迎来下课铃。

    “走啊,去探探风?”前脚蒙晖刚出教室,后脚就有同学呼朋引伴准备去隔壁的侦查系大楼,凑凑热闹。

    响应者寥寥:“课间才十分钟,你飞回来啊?”

    还真有能飞的。

    一支由金雕、猎鹰、苍鹰、游隼等组成的猛禽队伍,眼看就要飞出窗口。

    前方却传来最新消息――谈话结束,傅西昂离开侦查系大楼了。

    “自己离开的?”

    “大摇大摆。”

    “什么意思?不是他干的?”

    “能让回来,就是没嫌疑了吧……”

    胡灵予钻进讨论圈,逮住那位一直传递第一手资料的:“傅香香他爸来了吗?”

    “他爸?”男生摇头,“又没确定是他,通知家长也太坑了吧。”

    胡灵予默默退出人堆。

    没下雨,没亲爹来,没退学,甚至连骨折这一袭击后果,都轻于记忆中的严重伤害。

    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干扰过这件事,这些改变真的是蝴蝶效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