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凤凌微微愕然，脸色恢复一派清寂，“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能够将儿子怎么样，还希望母后不要再为难她。”

    皇后看到姬凤凌竟然变得执迷不悟，脸色一寒，“就算她救过你，你想报答她，赏赐她一箱黄金就是，又何必偏要和她共度一生，更何况是怕她摔着划着了，是不是她杀了你你也心甘情愿？凌儿记住，你要为长远打算，将来立为正妃的，也只能是对你有利的女子。”

    平阳公府虽然实力强大，可月任馗这样的墙头草还不知道那一天遭殃，她是放心不下的。

    姬凤凌眸子深黑，慢慢道，“儿臣会有分寸。”

    “凌儿，皇位只能是你的，你要知道趋利避害，千万不能让那个孽子有可乘之机。”

    皇后语重心长地交代，眼中掠过狠厉之色。

    “你若输了，我们母子俩定然处境凄惨，所以，不要再为了那个女人颓废，哪怕你死了，她也不会看你一眼。”

    姬凤凌身躯一僵，神色的痴茫混沌烟消云散，逐渐恢复了从前的决绝，是啊，他只有赢，只有好好地活着，只有得到一切，才有机会将月绯央夺到手中，才能君临天下，永载史册，他不要可怜地栽到姬凤翼的手里，变成一只月绯央毫不可怜的虫豸。

    “母后，放心，儿臣定会振作起来。”

    皇后点头，看了一眼姬凤凌身上的伤，脸色更加阴冷，起身离开，衣摆拖曳过地面，威仪万分，而她，要守住这样的尊崇。

    端坤殿，灯火通明。

    “太后，以往这个时候，您都睡下了，可眼下一连几天，您都不肯按时就寝，这样下去，只怕对身子不好呀。”

    太后坐在软榻上，阖着眼，捻着佛珠，良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这些天是睡不着，一想到凌儿和月大小姐，哀家的心头就不得安宁。”

    太后叹了一声。

    “再怎么说，二殿下也娶了月二小姐，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莫不是太后还有其他打算，可月大小姐已经伤透了心，强扭的瓜不甜。”嬷嬷劝道。

    太后神色黯然，“哀家一说，央姐儿爱慕二殿下，二殿下一直没有任何明确表示，他的性子也越来越深沉，还以为他愿意接受这一门亲事，却不知他们各有各的打算，到最后，谁又得到了好处呢？”

    “太后再操心，事情也只能这样了，不如安下心来，好生休养，不可因为这件事垮了呀。”

    太后却望着窗外的黑夜，没有再言语。

    “禀太后，月大小姐求见。”

    公公隔着帘子禀报，太后神色一动，“快请月小姐进来。”

    月绯央进入寝房，便跪了下来，“臣女有罪，还请太后惩罚。”

    太后下榻，亲自将她扶起来，“你哪里有罪啦，反而是他人害你，还是凌儿，哀家才是对你愧疚。”

    月绯央摇头，“臣女不能和二殿下结为连理，辜负了太后的期望，让太后为此事忧思不安，是为罪过。”

    太后看着她，有些肃然道，“哀家只要听你一句真话，你对凌儿，是什么样的感觉，虽然许多年前定下的亲事难以改变，可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们这些孩子啊……”

    实际上太后心中也知道，若非看到了这样严重的后果，凭着沈氏当年对她的恩情，说不定就算知道一些事情，她也会固执己见坚持下去。

    月绯央沉默了一下，“臣女对二殿下，没有任何心思，二殿下也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解除了这一门亲事，所以如今，往后，臣女与二殿下再无任何瓜葛。”

    她只有明确态度，不让太后误会，太后才不会继续把他们拴在一起，姬凤凌曾经是一个疯子，现在也是，她相信原主爱的，也是他本来温润的模样。

    太后脸色蒙上了一层凝重，缓缓叹了一声，“也罢，现在哀家才知道，凌儿是不适合你的，你母亲对哀家有恩，哀家更不能强迫你，只是那一份恩情，总要报了哀家才有安慰，你看看这其他十三位皇子，可有如意的，哀家替你做主，是凌儿不知道珍惜，这一门亲事没了，总要给你弥补才是。”

    月绯央一怔，“臣女相信，两情相悦，自有缘分，到了那一天，无论那个人是什么身份，臣女也愿意和他执手一生，臣女和诸位皇子并不相熟，倘若随便指了一位，难保将来不发生什么事，所以臣女并不着急，多谢太后隆恩。”

    她说着面上浮起愧疚之色，再一次跪了下去，“臣女大胆忤逆，还请太后降罪，臣女不想连累无辜，不想再把自己和他人牵扯在一起，当年母亲救太后，也是发自真心，并没有想过要任何报答，太后颐养天年，每日安康，才是母亲最愿意看到的。”

    为了今后，她只有赌，哪怕太后会动怒，说到底，这些皇室子弟没有一个是善类，个个以利益为中心，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都不是她想要的，哪怕是看似什么都淡然的姬凤翼，也是一个完全不简单的人。

    太后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见她这样坚决，眼里不由得浮起一丝愠怒，“该说你傻，还是狂妄无礼，皇室子弟，你竟然都不放在眼里吗？”

    月绯央身子俯得更低，“臣女不敢亵渎了各位皇子，臣女的身份，学识，都及不上各位皇子，只不过希望往后平安，这是臣女的私心，臣女斗胆，辜负了太后的好意，太后若要降罪，臣女绝无怨言。”

    太后默然半晌，脸上的霜寒终究一点点化开，亲手将她扶起来，“若换了别的女子，听了必定欣喜若狂，你却有这样的信念，这样的勇气，实属难得，这样吧，当年你母亲的大恩，哀家还是要报一报心里头才算有些安慰，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哀家能满足你的，一定尽量满足。”

    月绯央看着太后，“臣女别无所求，只求安然度过此生。”

    “安然，哈哈，安然……”太后忽然笑了起来，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月绯央的意思，出了这些事，皇后一定不会放过她，说是没有要求，这就是最大的要求。

    “那么，哀家就尽力让你安然，你是沈氏唯一的女儿，当然要好好的。”

    月绯央垂睫，掩过一丝微妙的情绪，“臣女也会一辈子孝顺太后。”

    而此时此刻，一顶轿子在她的院子前停下来。

    皇后踩着公公的背下轿子，踏了进去，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皇后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不经意一沉。

    “月大小姐呢？怎么不出来见皇后娘娘？”公公尖着嗓子，不悦地说。

    “禀皇后娘娘，大小姐去见太后了，小的这就去请大小姐回来。”

    凡峥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不过隐藏得很快。

    “不必了，夜这么深了，还去见太后，你家小姐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皇后的声音不经意冷了下来，脸上浮起嘲讽。

    “小姐听说太后连着几日睡不好，才去慰问太后，皇后娘娘若有什么交代，待小姐回来，奴婢代为转告。”宁嬷嬷道，心说夜这么深了，皇后你不也来了吗？还好小姐有先见之明。

    皇后唇角噙着一丝令人发寒的冷笑，“既然人不在，回去吧，告诉你们大小姐，明儿一早入宫见本宫。”

    等皇后的人消失了，月绯央才从院子转角显出身来，虽然皇后还是不会放过她，可是现在被带走，和明天主动去见，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今夜被带走，只怕难逃一死，可明天，她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事呀？”敛秋带着担忧问道。

    月绯央摇头，“皇后再大，头上也还压着皇上和太后，并不是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天穹乌云密布，月光艰难地透过缝隙洒落下来，天地之间溟濛不清，院落花树影影憧憧，凉风吹拂，卷起一阵瑟瑟的落叶和花香，月绯央坐在亭子下，饮了两杯酒暖身子，这才躺下。

    一夜好梦。

    一名护卫伸手拦住来人，“月小姐，你的这两名护卫，不得进入园子。”

    以前随身护卫是在大殿门口停步，现在却连花园也进不了了么？

    月绯央神色没有一丝波澜，“芷清，晏川，你们留在这儿。”

    她进入明玥大殿，跪下行礼，软榻上的女人斜身倚着扶手，美丽威仪，一双美眸平静地看过来，却带给人说不出的压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慢慢坐直了身子。

    “月绯央，本宫就不与你假客套了，只要你老实回答，凌儿是如何受的伤？”

    冷冽的声音穿过大殿的空气，直传入耳际。

    月绯央抬眼，对上皇后阴冷的目光，“大概是二殿下结了仇家，而仇家向来不管想要害的人在何处，不分场合动了手，这种事发生在臣女的院子里头，也是臣女不想看到的，莫非皇后娘娘以为，此事与臣女有关么？”

    皇后轻声笑了起来，仿佛夜鹄不动声色的袭击，让人毛骨悚然。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在本宫这儿遇害，本宫也可以说，你自个儿把仇家引来了么？”

    说着拍手，立刻有两名护卫过来，站在月绯央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