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脸色苍白，唇被鲜血晕染得更加艳红，她努力地撑着身子，确认消皇贵妃没有事，身体一软，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娘娘，云罗总算是保护好您了，如果您出了事，云罗，云罗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心哪。”

    萧皇贵妃眼圈发红，“好孩子，你这样做，反而使本宫不安了，本宫无论如何也会让太医救好你的，啊。”

    云罗摇头，虚弱地说，“娘娘，云罗大概是活不成了，云罗只有一个心愿……”

    她自顾自一笑，“还是算了吧，人都这样了，说太多又有什么用呢？”

    “本宫知道，本宫都知道，你想嫁给翼儿，对不对？”

    萧皇贵妃声音颤抖着，心情激动，“只要你挺过来，本宫一定会成全你的心愿，你一定要挺过来，这是命令，懂吗？”

    云罗叹了一声，“娘娘这样说，云罗很欣慰，无论如何，云罗都不愿意为难娘娘和三殿下，一切，看天意吧……”

    她头一歪，人晕死了过去。

    “太医，太医来了没？怎么这样慢？”萧皇贵妃环顾四周，焦急又愤怒。

    沈嬷嬷急忙道，“娘娘，太医快要到了，云罗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太医匆匆从院门口进来，为云罗检查一番，“禀皇贵妃娘娘，云罗郡主是伤到了心脏，不过幸亏没有切到血脉，微臣这就为郡主治伤。”

    抬出了两盆血水，再缝合包扎好伤口，云罗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太医开了一个方子，道，“三日换一次药，大概十来天，就可以下床行动。”

    萧皇贵妃一直坐在榻边，握着云罗的手，眼里都是心疼，她原以为云罗对自己好，有巴结的意味，主要图的不过是嫁给翼儿，可是今日，她却在危难之际，为她挺身而出，若不是她，只怕她现在已经……她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她的真心。

    “把翼儿叫来，无论如何也要来，不然，本宫绝不会原谅他。”萧皇贵妃冷冷吩咐。

    沈嬷嬷到了翼王府，在书房里跪下，“三殿下，皇贵妃娘娘出了事，请您务必到宫中一趟，不然娘娘说……”

    后面的话，她实在不好说出口。

    “噢，说什么？”书桌旁，姬凤翼握着一卷册子，语气清凉，眼皮也不曾抬起。

    宫中守卫森严，母妃又如履薄冰，步步小心，要说出了什么事，只怕是哄骗他去宫中商议娶嫁之事的托辞。

    “说在也不会原谅三殿下，奴婢多嘴，还请三殿下饶恕，不过，这话的确是皇贵妃娘娘亲口所说。”

    姬凤翼眸子微微一沉，放下了册子。

    “母妃找儿臣来有何要事？”

    他看出来了，萧皇贵妃脸色凝重，看来是真的有事。

    “你与母妃来，看看就知道了。”

    萧皇贵妃叹了一声，沈嬷嬷撩起房帘，她走了进去，姬凤翼凝了一下眉，可还是跟了进去。

    一个女子躺在床榻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逼，眉头蹙着，看上去正在承受煎熬。

    姬凤翼认出女子是云罗，脸上浮起疑惑。

    萧皇贵妃看着他，“翼儿你知道吗？本来这样躺着的人，应该是母妃的，不，如果没有云罗，母妃很可能已经……”她苦笑，“你明白母妃要说什么，总之，是云罗救了母妃，没有云罗，就没有母妃。”

    “这是怎么回事？”姬凤翼沉默了一下，开口。

    沈嬷嬷道，“娘娘正在和云罗郡主逛园子，忽然遭到了袭击，一支箭朝娘娘袭来，在这个时候，云罗郡主推开了娘娘，自己却……唉。”

    姬凤翼侧首吩咐殿外的人，“长风，务必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是。”长风领了命令，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皇贵妃看着姬凤翼，有些失望，“翼儿，云罗郡主为母亲做到了这一步，难道你对她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姬凤翼恭敬道，“郡主救了母妃，儿臣自然是感激她的，会好好地报答她，母妃就放心吧。”

    萧皇贵妃还在盯着他，带着一丝愠怒，“你说的报答，就是给云罗一些黄金美玉，对吧，可这样又怎么真的报答得了云罗对母妃的赤血救命之恩，你以为这般恩情，是那些冷冰冰的财物能相提并论的吗？”

    姬凤翼已经听出了萧皇贵妃的弦外之音，眸子泛起一层寒霜，“母妃的意思，是要儿臣娶了云罗吗？感激是一回事，喜欢却是另一回事，何必混为一谈？儿臣对云罗无真心，娶她不但违背儿臣的心意，也是对她的亏欠。”

    萧皇贵妃脸色冷了下来，“先前母妃也想着尊重你的意见，可若是你亲眼所见云罗为了母妃奋不顾身，就不会这样想，云罗是一个值得你爱的女子，现在没有感情，可是可以培养，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和云罗成为举案齐眉的夫妻，为了母妃向云罗敞开心扉，难道你也做不到吗？”

    姬凤翼阖上了眸子，“母妃是过来人，相信比儿臣还要清楚，感情的事情是强迫不来的，说是敞开也无法敞开，这是儿臣没有办法的事情。”

    萧皇贵妃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样执拗，脸上已经弥布怒意，“口口声声说无法接纳云罗，实际上无非是你不愿意罢了，母妃已经对云罗许下承诺，只要她能够挺过来，便满足她的心愿，可你完全不考虑母妃的心情，你要母妃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姬凤翼瞳孔一缩，浑身散发出冷冽的寒意，拳头缓缓收紧。

    “母妃先发制人，先斩后奏，对儿臣步步紧逼，本来就不是正当之举，母妃明明知道，儿臣心头有喜欢的女子，为何还要这般为难儿臣？母妃这样做，既让自己愧疚，也让儿臣不好过。”

    他一个字一个字铿锵地吐出来，胸腔已经填满了愤怒。

    萧皇贵妃看到他这个态度，脸色隐隐发白，她的神志已经濒临崩溃的境地，竟然什么都想不管不顾了。

    “月绯央拒绝了你，你以为母妃不知道吗？她对你无情无义，你又何必苦苦牵挂，本宫生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作贱了，你若不答应母妃，让母妃今后无法在宫中做人，母妃便死给你看。”

    说着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娘娘，娘娘不要啊。”

    沈嬷嬷大惊失色，想要上去拉皇贵妃，可是哪里来得及。

    在千钧一发之际，姬凤翼手掌一吸，萧皇贵妃几乎接触到柱子上的身体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头上的朱钗跌落，头发都披散下来，看上去狼狈不堪，她抬起头，盯着姬凤翼，眼睛泛红，“你不肯成全我的心意，我今后还怎么面对云罗，不如死了好了，你何必来拦我？”

    姬凤翼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攥得硌硌响，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压抑下来，可是胸膛却在有些急促地起伏。

    “儿臣一直以为，母妃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想不到有一天，母妃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逼儿臣就范，实在让儿臣失望至极。”

    萧皇贵妃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姬凤翼还这样无情。

    “翼儿，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对母妃的体恤吗？”

    “当然有。”姬凤翼的语气终于软了一些，“儿子感激母妃的生育之恩，希望母妃身体安康，心中无忧，希望母妃这一生，无病无灾，可是母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母妃这样做，是置儿子于两难境地，若儿臣迁就母妃，便是对不起自己，一辈子守着不爱的人，儿臣再也无法开心，若儿臣违背母妃，儿臣将会心中不安，母妃利用儿臣不好逆反母妃来强迫儿子，母妃这样做，又何曾为儿子想过？”

    萧皇贵妃气得瑟瑟发抖，可是又拿不出反驳的话，一瞬间气血上涌，只感到头疼无比，抬手按住太阳穴，身体摇晃着，嘴唇哆嗦，“好，好，是母妃对不住你，你长大了，用不着母妃了，所以可以肆无忌惮，想如何便如何。”

    姬凤翼冷着脸吩咐，“皇贵妃娘娘病了，这些天你们都好生守着娘娘，万万不可让娘娘出什么意外。”

    话音才落，殿外立刻出现五六个护卫，齐声答道，“是。”

    姬凤翼走出大殿，浑身气息清冷逼人，再也没有回头，大门两侧的婢女大气也不敢出。

    萧皇贵妃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委顿下来，跌坐在地上，眸底却浮起一丝从未有过的疯狂和阴冷，喃喃，“你会同意的，本宫会让你同意的……”

    沈嬷嬷在一旁安慰着娘娘，心情却很复杂，她也不知道，娘娘变成这个模样是好事还是坏事，娘娘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可这样也难免不把自己推向绝路啊。

    长风仔细地查了一番，并没有在宫中发现任何可疑人等。

    他向三殿下禀报这一情况，姬凤翼只是淡淡道，“暂时不用查了。”

    长风只觉得三殿下身上散发着说不出的肃杀，让人不敢接近，他猜出了什么，不由得一惊，“殿下，莫非……如果真是如此，殿下又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