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绯央对上他的目光，竟感到说不出的压力，她扭开脸，“对，是真心话，可我并不想说出这样的话。”

    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她只想快一点离开，可是还没有动身，胳臂就被姬凤翼握住，他俯身，平视着她的眸子，“我要听实话。”

    他听到她说没有喜欢的人，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猜测她说接受了拓跋珏，不过是对他的托辞，可是后来呢，他又听到了什么，她竟然发了毒誓，如果嫁给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呵，这句话几乎断绝了他的所有希冀。

    月绯央缓缓扒开他的手，苦涩一笑，“我说的就是实话，我一直对你说实话，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相信呢？”

    她心头一阵窒息，闭了闭眼。

    “三殿下，我们放过彼此吧，我欠你的，对不起。”

    头也不回地离开，姬凤翼身躯微微晃了一晃，拳头硌硌响，他大步进入大殿，所经之处，带过一阵冷寒的气流。

    萧皇贵妃抬眼，看着站在面前，满脸煞气，眸若冰封的儿子，心不由得一紧，她以为是姬凤翼想通了，来看她了，可现在却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姬凤翼眼神空洞，看上去已经没有一丝亲情可言，弧度完美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母妃这下满意了吧？愿以为，母亲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却不像这样卑鄙自私，母妃给了儿子生命，所以认为可以无礼要求儿子，如果母妃一定要逼儿子，不如把儿子的这条命收去吧，这样儿子就不欠你的。”

    萧皇贵妃没想到，姬凤翼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说什么，翼儿，你说什么……？你不要吓母妃，不要……”

    姬凤翼手一动，拔出了随行护卫的剑，扔到萧皇贵妃的面前。

    听说萧皇贵妃将月绯央请入了宫殿，他料想到事情不会简单，所以才匆匆赶来，没想到她竟然逼月绯央发这样的毒誓。

    萧皇贵妃看着锋锐的剑刃，眼中浮起痛苦和惊骇之色，浑身颤抖着，“翼儿，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母妃的骄傲，是母妃的幸福，母妃怎么忍心收了你的命？”

    姬凤翼轻笑了起来，“可是如今母妃的爱，对于儿臣来说，却成了无法摆脱的负担，母妃无时无刻都在逼迫儿子，要儿子作出违背心意的选择，要儿子毕生不得幸福，母妃仗着生育之恩，才这样肆无忌惮，才要绑架儿子的良知，既然如此，儿子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来到这个世上。”

    他侧头吩咐，“捡起剑，交给母妃，让母妃来了断一切吧。”

    “殿下三思啊，殿下身负重任，被这么多人期望，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长风哪里能捡剑递给萧皇贵妃，急忙跪下劝道。

    萧皇贵妃心跳加快，喘着气，手紧紧地按着心口，差一点晕厥过去，“翼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对母亲很残忍，你要母亲亲手杀了你，是对母亲最残酷的事情，你，你怎么忍心啊。”

    姬凤翼变叹，脸上都是无可奈何，“可是母妃又怎么忍心，让儿子一生一世不得安生，母妃不经而已同意，对云罗许诺，是母妃做错了，明明母妃可以不这样选择，可是母妃却要儿子牺牲此生的幸福，这又是何必呢？”

    “如果母妃执意，或者还要用自残来逼迫儿子，不如将儿子……”他苦涩一笑，没有说下去，可是萧皇贵妃又怎么不明白他的意思？

    萧皇贵妃按着扶手，努力支撑着身子，身体缓缓地滑坐下去，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仿佛承受不了那样的煎熬。

    “你回去吧，是母妃亏待了你。”

    “不，母妃给了儿子一切，儿子对母妃感激不尽，只是儿子希望，母妃和儿子彼此体谅，而不是借着亲情的名义胁迫绑架。”

    姬凤翼捡起剑，手指缓缓地划过剑刃，感受着上面的冰冷，他的心境也是从未有过的凄凉。

    忽然，他手腕一动，剑不知怎么的就转了一个方向，剑尖刺入了心脏位置，鲜血汩汩流出。

    “殿下……”长风瞪大了眼睛，忙过来扶住姬凤翼，眼眸泛红，“殿下这是何必呢？不是已经说开了，可以回去了吗？”

    萧皇贵妃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她摇摇晃晃地过来，拼命咳嗽着，手费力地攀住凤祭时的肩头，嘴角颤抖着，“翼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母妃明明已经……不为难你了啊。”

    姬凤翼唇角涌出了鲜血，他的眸子里是无限的哀色。

    “母妃，你曾对儿子说，父皇只是宠你，却不爱你，他给了你一切，仅次于皇后的荣华富贵，可这些，却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父皇只爱自己，他谁也不爱，他掌握生杀予夺大权，这世间的所有，都可以说是他一人的，他不爱你，你嫁给他，你幸福了么？在这漫长一生的相守中，他因为你的深明大义，才情善良，爱上你了吗？不，你不幸福，父皇也始终没有对你托付真心，哪怕你再优秀，不爱，就是不爱。”

    “如果儿子娶了云罗，等于重蹈覆辙，母亲难道愿意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吗？”

    凤祭时嘴唇发白，脸上带着嘲讽。

    “儿子这一生，只是希望能够自由选择罢了，连这一点，母妃都要剥夺么？”

    萧皇贵妃看着姬凤翼，心一阵阵刺痛，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一滴滴冰凉地滚落在地上。

    是啊，她不幸福，她这一辈子都过得不好，虽然表面看起来，她应该是最满足的女人，可也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的儿子，可这些天，她总感到有什么在体内疯狂地怂恿着自己，让她狂躁，让她控制欲增加……

    “翼儿，母妃不逼你了，可是，你答应母妃，不要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看着入了几寸的剑尖，萧皇贵妃心痛不已，仿佛就刺在自己的心头上……

    他究竟有多爱那个月绯央，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使出浑身解数，她用了最容易让人妥协的办法，可是，他比她还要残忍。

    “母妃保重。”

    姬凤翼缓缓道，母子之间，已经横亘着一道鸿沟，今后又该如何面对？

    长风将殿下扶了回去，萧皇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离开的身影，也虚弱地阖上了眸子，再也承受不住地倒了下去。

    房间里，云罗从床上坐立起来，她抓紧了被单，身子颤抖着，脸上交织着愤恨不甘的表情。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尽数听到了耳朵里。

    没想到，她使出了这样的苦情戏，再让萧皇贵妃用亲情胁迫姬凤翼，可姬凤翼居然一直不肯松口，他对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究竟爱得有多深？

    呵，看来最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让月绯央死了，只有她死了，她才有机会嫁给姬凤翼。

    云罗下了床，羸弱地走出来，身子轻飘飘地仿佛要被风吹跑，她亲手扶住萧皇贵妃，眼圈泛红，“云罗该死，当时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方才听到那些话，才知道娘娘和三殿下之间为此影响了母子之情，云罗实在愧疚至极。”

    萧皇贵妃还有两分清醒，她只是精神压力太大，乏了，费力睁开眼睛看着云罗，仍然带着蔼然慈厚，“你下来做什么，快躺着，是本宫亏欠了你，你有什么好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