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贵妃沉默了一下，“如果不是这件事呢？”蛊香的事情，她确实有愧疚，但蓝夙月不想听，她也不会勉强。

    月绯央本来不想和皇贵妃说话，毕竟她三番两次要她骑木驴，她对这件事心理上很抵触，可姬凤翼在一旁，她不想让他难堪，道，“皇贵妃想说什么，臣女洗耳恭听。”

    萧皇贵妃看向姬凤翼，“翼儿，你就先等着月小姐吧。”

    这话多少暗示了什么，可月绯央没有去多想。

    她对上姬凤翼的目光，他的眸子很深，里面都是她的倒影，云罗在面前惨死，满腔悲情，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她觉得他有些无情，可是现在却觉得，这样矢志不渝的心性，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吧。

    收回目光，进入大殿。

    “上茶。”萧皇贵妃吩咐。

    沈嬷嬷看到事情转了局面，心情很欣慰，亲自沏了茶端上来，候在一旁。

    萧皇贵妃看着月绯央，垂下眼皮，叹了一声，“月小姐，哪怕你不想听，我也要由衷地与你说一声对不住，我差一点酿成大错，幸亏你现在还好好的，不然只怕我这一生要愧疚一辈子了。”

    她用的是我，显得亲近，也放低了身份，诚挚认错。

    月绯央抿了一口茶，微笑道，“娘娘，我不怪您，您也是身不由己，被信任的人陷害，防不胜防，这些事就算过去了，以后都不必再提。”

    皇贵妃摇头，“我不该逼你立下那一个誓言，现在看来，你和翼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如今要如何都可以，本宫收回前面说的话，再也不阻拦。”

    她作为皇贵妃，重承诺，一言九鼎，可是以前的话却被后来狠狠打脸，她收回那些话，心中充满羞愧，可她不得不这样做。

    月绯央莞尔一笑，轻声，“娘娘可知，臣女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与三殿下在一起，从来没有。”

    所以萧皇贵妃说她贪慕荣华，这完全是不存在的事情。

    哪怕萧皇贵妃被云罗郡主控制，可那些话却犹如刀子一般，哪怕这件事已经了了，她却不是能够轻易释怀的，她可以不记仇，可是却无法做到亲近。

    萧皇贵妃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她微妙的情绪，微微摇头，“我错了，不该污蔑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很自尊的女子，不容亵渎，可是我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我真是一个愚蠢之辈。”

    月绯央轻轻摇曳着杯盏中的酒，长睫掩住了眼里的神色，她将杯盏放在桌上，缓缓道，“娘娘不必如此贬损自己，谁没有是非功过，况且说那种话的娘娘不是真的娘娘，在臣女的眼里，真的娘娘稳沉，端庄，大方，英名，哪怕最喜欢的不是臣女，可也从来不逼迫三殿下，真的娘娘，是三殿下的母妃，而现在已经回来了。”

    萧皇贵妃抽出帕子，擦拭眼角，月绯央的这番话说到她心里去了，她闭上眼睛，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是啊，真的我回来了，可过去癫狂暴躁的我，难道就不是我了吗？如果没有心魔，又怎么会被云罗控制，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说着那些不堪回想的话。”

    “错了就是错了，月小姐，你终究是看在翼儿的面份上，才说不与我计较，对吗？”

    月绯央望着半空，眸子幽黑，“娘娘的这个问题，臣女无法回答。”

    如果没有姬凤翼，她又会怎么对待萧皇贵妃，必定也要用刺人的言语在她心口剜下一刀才肯罢休吧，她就这样放过萧皇贵妃，对她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萧皇贵妃看向她，“告诉我，你爱翼儿吗？”

    月绯央没想到萧皇贵妃会问这个问题，脸色微顿了一下。

    “娘娘为什么要这样问？”

    萧皇贵妃慢慢道，“很多年前，翼儿就喜欢上了你，尤其是这两年，他一门心思全扑在你的身上，为你欢喜为你愁，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对其他的女子这样上心过，翼儿为你付出了很多心血，此生非你不娶，他已经用命来向我证明，所以我才想知道，你对翼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很多时候，月绯央并不愿意想太多，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想多了是自寻烦恼。

    姬凤翼负手立在庭院里，听着里面的对话，每次说到关于他，她都是在回避，她是有什么心结么，还是根本不想面对他，不喜欢他，可是却由于他对她的恩情，所以两处为难？

    月绯央苦笑，“如果可以，臣女希望能够与三殿下……”

    与姬凤翼什么，携手一生吗？还是分道扬镳，互不相欠？

    这是她心中不同的两个想法，矛盾地冲撞着，让她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好，说到底，多年前，是她先招惹他，所以才成了他的执念，是不是一开始她，不，原主就错了？

    如果原主还在世，她一定会高兴知道那个原来是姬凤翼，而不是残忍无情的姬凤凌，可原主已经魂葬三川途，她占了她的身子，所以情债，要由她来还。

    姬凤翼一颗心悬了起来，与他什么，她为什么要停顿？

    月绯央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顿了一下道，“臣女无法给出娘娘答案，不过臣女倒是可以问娘娘一句。”

    她看着萧皇贵妃，“皇上有这么多妃子，最宠娘娘一人，可是娘娘幸福吗？”

    萧皇贵妃面色微微一黯，转而笑了，不知道是释怀，还是遗憾，“月小姐，这个问题，你问得好啊，我也经常问我自己，幸福吗？问了无数个日夜，如今我总算是知道了，我不幸福，因为真正的爱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当初我因为爱慕皇上，选择成为他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可是皇上只是宠我，却并不爱我，你明白这样的痛苦吗？后来我生下了翼儿，翼儿成了我唯一的依靠，从此只爱翼儿，只想爱翼儿。”

    “其实，我不知道是爱的转移，还是对那个人心凉了，宠，注定没有人格，没有尊严，看似是爱，实际上和爱谬之千里，这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他的眼里只有你，什么开枝散叶，什么稳固皇室血脉，都是假的，那不过是一个男人的贪念罢了，三十年前，武帝只爱皇后，朝臣送上来的妃嫔通通不屑一顾，都尽数遣了去，当时的皇后为武帝诞下五子三女，人人成才，江山照样稳固得很，终究是爱不爱的区别罢了。”

    皇贵妃感到喉咙一阵酸涩，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说多了。”

    月绯央默然了一下，“果真有武帝这样的君主吗？”

    萧皇贵妃勾起唇角，“有啊，不过历史上，总的不过三五位，有克制，有坚守，始终如一的男人，少之又少，遇到是福分，遇不到是天命，月小姐，你还想听什么吗？”

    月绯央只觉得心中的一个结打开了，实际上她一直担心的，不过是承诺成为儿戏，因为她不知有谁开过先例，她只知道，比姬凤翼更加信誓旦旦的，最后都违背了初衷，可是他这方面表现出来的秉性，他对她始终不变的诚挚，的确让人觉得可信。

    如今她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一种欣喜和激动夹杂在一起，让她的心似乎都在颤抖。

    是啊，她在这方面的确傻，可她怎么知道，姬凤翼会不会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现在，月大小姐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

    萧皇贵妃似乎明白了什么，含着淡笑问道。

    她的翼儿，又怎么会和其他男人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