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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长安剑客

    屋外的春雨不知不觉停了,讲完湘灵的来历,见性师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湘灵依偎在见性怀里,良久方道:“师父,不要我的父母,我也不要他们,湘儿这一辈子跟着您。”见性师太爱怜地搂住湘灵,笑道:“这也是咱娘俩的缘分。”

    见陆瑄若有所思,见性又道:“陆瑄,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就是我去巴陵寻找的那位故人,一位绝世的剑客。你想听吗?”陆瑄点点头。

    “那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我本是川蜀峨眉山下的一个农家之女,家里自小贫穷,兄弟姐妹又多,我是身体最弱的一个,父母实在无钱为我治病,就把我送到了峨眉山上的一个尼姑庵,那年我才七岁。庵里的师太们收留了我,为我落了发,每天跟着她们念经,也做些化缘和打扫的事。就在我十岁的那一年,有天庵里突然闯进一伙山贼,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就杀。师太们护着我,都被杀死了,就在我也即将死在他们手里时,峨眉剑派大宗师灵慧师太赶到救了我。见庵里的人都死光了,灵慧大师只好把我带回了峨眉剑派。原来那些山贼在外行凶做恶时,被峨眉剑派下山历练的弟子教训过,他们不敢去找峨眉剑派报仇,就在峨眉山上滥杀泄愤,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遭了毒手。”

    听到这里,湘灵不敢相信,“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就敢屠杀无辜,简直没有王法了,峨眉一带官府何在?”

    见性叹了口气,“那是四十年前,当时几处边疆不宁,外族侵入,东边又有前朝的遗民造反,整个大德朝乱成一片,到处是盗贼山匪,朝廷又怎么管得过来。灵慧大师把我带回峨眉剑派之后,见我体弱多病,使开始传我一些武术调养身体。没想到,在武学一途上,我竟有几分天赋,无论她教得多快,我都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灵慧大师很是欣喜,便将一身武术尽数传了我,我也算是大师的关门弟子。晨钟暮鼓,早课晚修,我在峨眉剑派学艺整整十年。就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灵慧大师身故了。圆寂之前,大师为我蓄了发,对我说不涉红法如何归真,让我下山了。”

    听到这里,湘灵插嘴问道:“峨眉剑派是当今最有名望的剑派,师父我怎的没见您使过剑,反而教我的是刀法呢?”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傻湘儿,你静静听师父说。”

    “下山之后,我先去看望了父母,他们已经亡故了。剩下的几个兄弟妹姐,各自艰难的活着。我帮不上忙,也与他们格格不入,于是就离开了峨眉,顺着大江南下。虽然灵慧大师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但我从未与人打斗过,抱着以武会友的想法,我一路前行一路寻人切蹉。那几年,但凡在江湖上有点名头的,不管对方使什么兵器,我都要寻上门去切蹉一番。从峨眉到荆楚,到瀟湘,到赣州,到两淮,最后到了江南,这一路竟然没人是我的对手。渐渐,女侠云九娘的名字在江湖开始传了开来。在江南的时候,听说武林世家言家堡藏有三大轻功之一的“飞天纵云术”,心想自己剑法掌法都有,独缺一门轻功,于是上言家堡去求取。我到了言家堡之后,说明来意,言家堡主言老爷子没有接待我,反而是他的儿子言家少堡主出来了,与我打了一场,将近百招的时候言少堡主收招认输。但他却提了个条件,要么让我嫁给他,要么在言家堡为奴三年,不然就算杀了他也不会交出。我自然不肯嫁给一个陌不相识的人,又对这本绝技难以放下,就答应他为奴三年。那三年,言少堡主可没少给我苦头吃,各种刁钻苦怪的法子想让我屈从,哪料到我心如磐石。三年后,我习得“飞天纵云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咯咯咯,原来师父还有这样的故事,那言家堡的少堡主长得好看么,还是说其丑无比,所以师父才不嫁给他。”湘灵扑在见性怀里大笑起来。

    “死妮子,敢取笑师父。言少堡主长得不丑,在武林人中是难得的斯文俊秀,不过为师心中只有那本轻功密籍,对其他的委实没有想过。从言家堡出来,我又沿运河北上,先是去了燕山派,燕家四兄弟那时才出生不久,与燕大当家打了三天三夜,侥幸赢了一招。之后便去了漠北,在狄戎的部落住了几个月,随他们放羊牧马,逐水而居。从漠北回来后,我去了关中一带。正是在终南山下,遇见了我那位故人。”说到这里,见性师太的声调微微发颤,她停下,抿了抿湘灵递上来的热茶。

    那是怎样一个人呀,那个命中注定要相遇的时刻,即使过了三十年,见性,不,那时还是云九娘,也记得清清楚楚。

    云九娘独自上了终南山,只因燕大当家在输了一招后,不服气地告诉她,当今用剑高手唯有长安剑客一人,而长安剑客就在终南山隐居。云九娘上了终南山,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她寻找许久,只在南面的峰顶上找到一个隐蔽的洞窟。她猜是长安剑客的隐居之所,决心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她在这个洞窟住了半个月,正在不耐烦的时候,长安剑客回来了。

    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洞窟前飘洒着金色的银杏。长安剑客走近自己的洞府,发现门前站了一个女子。女子身材纤细而挺拔,面容清丽而英气,身穿绿裳,如一杆翠绿的修竹站在银杏树下。

    云九娘也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见他似乎上了点年纪,鬓角有几根白发。身着一件半旧的青色布衫,双眉微微皱起,宁静幽深的眸子带着点冷淡,长发随意的绾在脑后,腰间悬着一柄两尺长的剑。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云九娘,似乎带着厌倦,又带着轻蔑。

    下山四五年,云九娘并不是没有见识过敌意与恨意,惟有这人淡淡的眼神,头回让她有了不舒服的感觉。她直接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略一鞠躬,说道:“云九娘特来讨教先生的剑,请赐教。”

    长安剑客懒懒答道:“我不与人比试,姑娘请回。”

    云九娘不退反进,挽了个剑花,刺向对面的人。长安剑客轻轻一抬腿就闪开了这招攻势。云九娘不再多言,剑光一展,峨眉剑法连绵使出。任凭云九娘出招,长安剑客左闪右躲,就是不肯正面迎敌。两人一攻一躲,绕着终南山跑了半圈,云九娘也没能逼出长安剑客的剑。当云九娘第三遍使出峨眉剑法的招式时,长安剑客已用剑鞘先她一步使出了这套剑招的下一式。

    云九娘怔住了,峨眉剑法足有一百零八式,此人能在两次过招中记住并毫无破绽的使出来,这分眼力这分聪慧有如天人。沮丧和屈辱的感觉泛上心头,云九娘默默收招,黯然离开。然而她并没有下山,却在终南山的另一面寻了个洞窟住下来,今日不行,还有明朝。云九娘如此想到。

    秋夜,明月高悬,星空如洗。终南山高峰的南边,一灯如豆,长安剑客静静思索着什么。北面,明月之下,云九娘执剑狂舞,回忆白天的失利,寻求突破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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