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培育中心。
黎萌骑在文森背上,兴致高昂：“干嘛呀，别那么快回去，我还想多玩玩。”
“……”文森的脸都快红透了,“你玩归玩,能不能别扯我的……嘶……”
话还没说话,耳鳍又一痛。
这地方最敏感，被黎萌那双手揪住，文森龇牙咧嘴：“哎哎哎,撒手撒手,别扯我这！”
“摸一下你耳朵怎么了？你好娇气。”黎萌一边嫌弃，手上丝毫不松。
人鱼的耳鳍滑溜溜，手感真的很不错。
文森受不了了,抬手把他的指甲一根根给他掰开：“我这耳朵跟你们人类的耳朵不一样,不能……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还娇气,他文森和路克斯一起在外星球出生入死的时候,这小崽子还躺在冰冻舱睡大觉呢。
心里是这么腹诽的，文森说出来的话却成了：“我好心好意把你背回来,你就不能乖一点？”
“乖？”黎萌瞪大眼睛,“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文森：“……”
黎萌的小爪子还在他手里捏着，文森攥了几秒，感受到掌心柔软温热的皮肤,这才反应过来。
他耳朵更热，赶紧松开人类的手。
视线一瞟,文森看见黎萌的皮肤有点发白。
他原本就是破例被冰封的人类，解冻出来时身体素质就已经很差了，瘦得不成样子,薄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都一清二楚。
近距离下看得更明显。
文森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黎萌的指腹已经起了不少皱褶。
“你抓紧我。”他眉头一皱，鱼尾用力朝水流中划过，“摔下去了我可就不背了。”
黎萌被他突然加速的行为惊到：“你干嘛？！我不想回去！”
一声尖叫荡漾在培育中心的走道中。
瞬息之间，文森游回了人类培育室。
他对研究员道：“赶紧把这只人类放进去，他……”
“你背不动了就直说，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游。”黎萌赌气，“小气鬼，切。”
他一点都不想回这个孤零零的房间，还想多玩一会。
结果这人鱼竟然加速把他送回来。
研究员打开培育室，想来抱黎萌。
黎萌挥手，倏地就从文森肩膀上往前窜：“不要你帮忙，我自己能进去！”
身上烘干了他就一屁股坐在房里的地上，不理鱼了。
“……什么背不动，我是看你在水里泡久了，你看看你的手，上面全是皱。”文森游过去敲房间玻璃，“好心没好报，就你这比我家种的海藻条还细的胳膊腿，你能有多重？”
黎萌怔愣。
他低头摊开双手，原本光洁的皮肤真的已经皱起来了，被水泡得惨白惨白。
不止是手，脚和身上也是。
原来不是嫌弃他。
文森见到他的动作，对他道：“你也别害怕，你在这里好好吃饭，多休息，营养跟上了，过不了多久身体就能恢复正常的。”
黎萌心底微动。
他坐在原地反复抿几下唇，还是扭过脑袋小声嘟囔：“不要你管我。”
反正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他就是饿死了也没谁在乎。
文森又被他怼了一句，好脾气告罄：“我就提醒你一下，不乐意算了。”
这只人类跟个小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不点也炸。
文森说完准备离开，就在他经过培育室门口的那一瞬，黎萌陡然从缝隙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文森给他扯得一个踉跄，“干嘛？”
他回头，愣住。
刚刚还一脸嚣张的人类那对乌黑的双眸里像噙了水光。
黎萌的脸绷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是不是要走了……”他踟蹰两秒，嗓音带了点哑，眼底还是晶亮亮的，“你以后还会回来陪我玩吗？”
文森的心狂跳。
“我……”
他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阮辰和路克斯回来了。
看见他们俩，攥在他胳膊上的那只小手迅速缩了回去，人也跟着退到好远。
“我想再和他说一会话，道个别，然后我们再去行政中心？”阮辰在和路克斯商量。
路克斯：“不急，时间还早，行政中心离这里不远。”
说着便朝他们这里过来。
文森也赶忙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皱痕，轻咳一声，也退开了一点。
黎萌眼神乱转，见到阮辰，先发制人：“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你照照玻璃看看你自己的脸再来说我。”阮辰一点都不退让。
“……”黎萌面色一僵，对着玻璃瞥了一眼，余光瞅见文森，迅速转过头，“我是刚才跟那个游都游不稳的蠢鱼打了一架，用力了，所以才会红，你是被亲红的，我们不一样。”
两只身价过亿的珍稀人类没聊两句又互相怼了起来。
路克斯就靠在玻璃上，密切观察他们，随时准备打开房门把阮辰捞出来。
文森也在一旁等待。
不对啊。
我跟这人类啥关系也没有，我这么提心吊胆干嘛？
那张嘴说的话能气死鱼，要是挨打了也活该。
他忽然反应过来，原地抠了抠脑壳。
黎萌和阮辰两人疯闹了一阵，目送这个唯一的人类小伙伴被他的金色大人鱼抱走。
一人一鱼在卿卿我我，房间里又恢复安静，仿佛刚才的热闹根本没来过。
他站在玻璃房间，瞥见文森。
刚才背他的人鱼此时此刻也刚好在观察他，视线跟他撞了个正着，又欲盖弥彰一样闪烁着躲开。
“走了。”路克斯回头喊文森。
“哦！来了来了。”文森捋一把头发跟上。
出了培育中心，阮辰想到什么，问：“黎萌是不是也要做精神力匹配测试？我看他跟文森玩得挺高兴的，要不让他们测一测？”
文森鱼尾一僵，摆摆手：“哎呀，我就是跟他闹着玩的。”
阮辰：“？”
文森坦然：“就是把我和我家里的宅子全卖了，我也拍不起这只人类的测试权啊。”
路克斯：“如果他主动要求和你进行匹配测试，你就不用出钱了。”
文森当即顿住。
阮辰：“还能这样啊？文森，那你好好表现表现，他应该很喜欢你的。”
文森脸上浮起红晕，憋了半天支支吾吾道：“我……哎，我喜欢的是金头发绿眼睛的人类，而且我喜欢温柔可爱型的，他虽然也很好，但是……”
但是什么呢？
好像……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好。
就是有点凶巴巴的，跟温柔半点边都沾不上。
不过凶起来似乎……也怪可爱的。
路克斯打断他的思绪：“不喜欢就算了，本来还想破例给你批个假，让你来跟他培养培养感情。”
“啊？”文森傻眼。
眼看着路克斯和阮辰就要上飞艇分道扬镳，文森来回看了几眼排队等待和黎萌做匹配测试的那一大群人鱼，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凑过来：“路克斯……”
“说。”
“你刚才说的给我批准假期……”文森小心翼翼，“我想了想，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和黎萌的测试权。”
路克斯抬眸看了看他的神情：“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觉得他品种珍贵，带出去能让你长脸？”
文森一时间仿佛被他问住了，没接话。
“等你想清楚再来找我吧。”
-
独自驾驶飞艇回家的路上，文森把路克斯最后那段话反反复复在脑子里回味。
是真的喜欢，还是觉得品种珍贵，带出去能长脸……
还是算了，哪有一见面就喜欢的，别耽误人家了。
他就是个小资家庭，比不上别的人鱼，黎萌那么珍贵，怎么说也得找个能有实力名正言顺争夺他测试权的人鱼，像他这样靠着和路克斯的关系走后门，算什么东西。
文森自我唾弃了片刻。
“哎？文森？”旁边又停下来一架飞艇，里面的人鱼降下窗户对他喊，“好久不见啊好兄弟！去哪呢这是？”
文森转头：“兰斯？”
不止兰斯，还有几个其他的人鱼，全都是他们原先军校一起玩的朋友。
“晚上有事吗？”朋友们都凑过来喊话，“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呢，一起？”
十来分钟后，文森跟一伙年轻人鱼们坐在了饭桌上。
点好菜，兰斯率先问他：“怎么样啊？我看你是从西海培育中心那边过来的，找到你的金发绿眼睛人类没有？”
“哈哈哈哈！你还记着这个呢。”
“怎么不能记得了？我也记得啊，愿赌服输嘛，看文森这样子，该不会真兰斯猜中了吧？”
“再过几年找不到金发绿眼的人类，你可得给哥几个一人五千蓝星币啊。”
“怎么可能！”文森挺直了背，“那是因为最近一直没有金头发绿眼睛的人类被唤醒好吗？”
当时年少轻狂下的赌约，他现在听着都觉得肉疼。
一共加起来可得三万蓝星币了，这要输了，是他大半年的薪水。
朋友根本不买他的账：“你就瞎扯吧，前段时间西海培育中心不是有一只吗？我还去看过，叫乔什么亚的，超级可爱！”
“那只已经被领走了，别想了，再过段时间估计蛋都有了。”
“啊！你也太不争气了吧？你没去争取一下？你不是之前陪着路克斯上将一起去了好多次西海培育中心吗？我还指望那只人类能跟你走呢。”
“我……”文森更住。
对啊，是有这回事。
可他为什么毫无印象。
“你该不会根本没注意到那只人类吧？”朋友眼底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的理想型，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文森：“……”
他当时的确看见过乔舒亚，就在阮辰的隔壁房间。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没去接触对方？
文森迟疑两秒，反驳道：“我那天陪着路克斯上将是去帮他接那只珍贵的纯种华国人类，忙着处理这件事都忙不过来，哪还有闲功夫管什么其他人类？”
他太忙了，工作优先，所以压根没注意到隔壁房间的是什么人类。
文森成功说服自己。
朋友听了理解地点头：“那也是，纯种华国人类太珍贵了，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换了我可能也不会注意到别的。”
“对吧？”文森摆摆鱼尾，又试图扳回一局，“我绝对是咱们几个里面最先被人类喜欢的人鱼，你们就等着吧。”
好友们又是一顿狂笑：“哈！论白日做梦我只服你文森。”
“行啊，我们等着，可别到时候咱几个都有伴侣了，你还打光棍啊。”
文森笑骂：“伴侣？就你？下辈子吧。”
玩笑归玩笑，真说起来，几个年轻人鱼还是纷纷给彼此打起，举杯祝福大家都能早日有自己的良缘。
吃完饭，跟这群狐朋狗友告别，文森回到家。
已经接近深夜，两位父亲都休息了，他放轻声音进了房间，把自己摔进贝壳软床里。
“呼……”
累了一整天，文森以为自己倒在床上就能立马睡着。
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丝毫没有困意。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眼前蓦地出现黎萌那双湿漉漉的黑眸子。
娇小的人类攥着他的胳膊，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你是不是要走了……你还会回来陪我玩吗？”
“啊……！！”文森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抓狂地抱住脑袋狂薅自己的头发。
“咚咚。”
房门被敲响。
文森的人鱼父亲声音不悦：“大晚上的，乱叫什么？小声一点。”
“……知道了。”文森随口胡诹，“我做了个噩梦。”
“早点睡，好好休息。”
“好，这就睡了。”
半晌，等门外的动静消失，他点开光脑，搜索金头发绿眼睛人类。
屏幕上很快就跳出来不少金发绿眼睛人类的图片，都很可爱。
但文森依旧烦躁得不行。
我是中了什么邪了？
晚饭吃多了撑得慌睡不着？
他翘着鱼尾，手指顿了顿，突然没由来地敲下一行字，按下搜索键。
“唰”地一声，屏幕上出现了他搜索的内容——
【黑发黑眸的人类】
搜出来的结果除了最早那只之外，大多都是一些和阮辰有关的小道消息，图片来来回回只有几张，都是阮辰在x基地帮助人鱼时的记录照。
他顺着往下划，潦草地一顺扫过去。
我他妈在干什么？
文森微微一愣。
我好端端地搜什么黑发黑眸的人类？我疯了？
他刚抬手准备关掉这些网页，忽然，眼神一凝。
【最新消息：商界贵胄威尔少爷千金一掷拍下新唤醒的纯种华国人类测试权……】
文森的心登时沉入谷底。
【该新闻发布于3分钟前。】
【新唤醒的人类性格乖巧，他的测试权被拍到十五亿蓝星币……】
性格乖巧？
难道刚才又唤醒了一只？
文森的小心脏又活了，跳得飞快。
他一行一行飞速略过，手指最终停留在这只人类的详细介绍上。
姓名：黎萌。
几秒后，他脱口而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