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唇和体温一样偏高,感觉到那片柔软的温热，文森瞪大双眼，手也不晓得该往哪里放,浑身僵得像块石头。
黎萌也只是鼓起勇气,其实跟他半斤八两,都是两个接吻菜鸟，只把唇贴上来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一开始没想亲文森。
但在文森说出那番话后，黎萌就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这条傻乎乎的人鱼也碰上了威尔,还跟对方打了一架。
架肯定是打赢了,但威尔的那些说辞显然刺进了文森的心里。
什么小副官，什么十五亿，黎萌只觉得越听越烦躁。
去他的地位,去他的富豪。他想。
说不清是烦这些话还是单纯不想看到文森的脸上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
黎萌难得头脑发热了一回。
终于,短暂又漫长的几秒过后，黎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出舌头在人鱼唇上舔了一下。
“唔！”
人鱼的耳鳍陡然炸开。
仿佛被烫到,文森浑身一震。
他倏地挣脱黎萌，鱼尾一摆就消失在了门口,只留下一串惊慌失措的气泡。
一直游出去好远,文森才反应过来。
他做了什么？！
他推开了黎萌！
不对。
是黎萌亲了他！
文森太过慌乱，没看路，一脑袋跟面前的人鱼撞上了。
“嘶,谁啊？文森？你怎么在这……”来的人鱼是佩格，“我去,你的……你的脸，还有你的嘴……”
佩格看清楚他的样子，震惊：“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衣领被扯开，胸口还明显被谁揪过，皱皱巴巴。
关键是他的脸，简直跟刚被蒸了一遍似的，眼眶都发红，嘴唇色泽也深，泛了一块皮起来。
文森被他撞破，更慌了：“我我我我……”
“你别急，发生什么事了？你被……你被谁欺负了？”佩格什么时候见他这副样子过，又怕再被其他人鱼看到，赶紧把文森拽着去了一处偏僻的侧厅。
文森在他的搀扶中坐下，神情还有点呆滞。
佩格准备好了接受他的哭诉。
但文森没有。
他先是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唇，接着垂眸望向自己的手指，仿佛回想起那里的触感，他慢慢咧开嘴——傻笑。
佩格：“？”
佩格露出慈爱的目光：“文森，都快3011年了，只是一个初吻而已，其实算不了什么，你不用这么自暴自弃……”
文森根本没听他讲话，脸上的红色更重，有往脖子和耳朵尖蔓延的趋势。
“他亲我了。”
“就算你不喜欢他……什么？！”佩格愣住。
文森抬眸，眼底晶亮：“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佩格忽然想起来今天军部好像搬来了一只人类。
他不确定道：“你……不是被别的人鱼给强吻了？”
“？”文森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怎么可能？！”
“那你是……”佩格更加震惊，指向黎萌在的方向，“你被那只人类给亲了？”
文森立即再度傻笑，颇为害羞地抓了一把后脑勺：“对，对啊。”
“被人类亲了你干嘛像被占了便宜一样逃出来？”佩格满脸我信了你的邪。
“……”文森只顾着跑，被黎萌那一吻占据了所有的感官，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容量给他思考这些。
“我……我害羞。”他蜷缩起尾鳍，“而且……”
“而且什么？”
文森依旧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我觉得我给不了他很好的生活。”
佩格皱眉：“什么意思？”
“他嫌你穷？”
“……我嫌我自己穷。”文森低下脑袋。
虽然嘴上逞强，不得不说，威尔放下的那些言论着实刺痛了文森。
如果不能给黎萌一个美好的将来，那他宁愿这段感情不要开始。
佩格恨铁不成钢：“他都没嫌你，你嫌自己穷？”
“你不会就因为这个拒绝了那只人类吧？”
文森没接话。
佩格气死了：“穷你不会努力吗？你这么年轻就是上将身边唯一的副官了，往后还有几百年，光靠薪水你都能在帝都买十几处地产了，经营一个小家庭难道不够？”
“那只人类难不成一顿饭要吃掉一个源石的价格？”
文森落寞的眸子浮现出沉思的神情。
一年的薪水是三百万蓝星币……
帝都的房子均价差不多也是三百万。
他和黎萌一起住，得买别墅级别的，那就是五百万。
文森的家庭状况的确是他们这一排兄弟里最差的，佩格说了几句狠话，也没真的狠下心来骂他。
“你再好好想想，那只人类不傻，他要是真的在乎你穷不穷，早就跟威尔走了，哪还会留给你机会。”
佩格一语惊醒梦中鱼。
对啊。
威尔被黎萌拒绝了。
但他没有。
这说明什么？
不等文森想清楚，佩格又放下一句杀招：“你要是真的连为了他拼搏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躲在这里自怨自艾，文森，那你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
“不过他也不缺人鱼喜欢，没准明天就有别的优质人鱼来带他走了。”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文森急了，“黎萌不会跟别的人鱼走的！”
他吼完，急匆匆地一摆鱼尾，又向黎萌的宅邸飞速游去。
“黎萌——”
文森冲进房门。
第一回主动亲吻还被拒绝的人只愿意给他一个背影：“跑都跑了，你还回来干嘛？”
“黎萌……黎萌，我想好了。”文森鱼尾摆得很欢快，扒在玻璃上，眼底写满期待。
黎萌回头瞟他一眼，不冷不淡道：“想好什么了？”
文森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差点又卡壳：“我，我虽然现在只是个小副官，但我也有一些存款。”
“我算了算，两年之内我就能在帝都买下一间小别墅。”他很认真地构想道，“如果你不喜欢帝都，也可以去别的城市，我开飞艇回来工作花不了多少时间，别的城市可以买带花园的别墅，能让你住得更舒服一些。”
黎萌微微怔愣。
这人鱼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竟然已经把他俩以后住什么房子都想好了？
“我的薪水每年也都会升，买了房子还能存不少，你有喜欢的东西，只要我负担得起，我都会给你买，负担不起我就攒一攒再给你买。”
“或者……或者直接把我的存款交给你打理，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买不起那些高级零食，不过我很会做菜，每天都能做不同花样的点心给你吃，我也会去学更多菜品，你们人类喜欢的食物我都能学着做！”
文森跟倒豆子一样眼巴巴地将他心里对未来那点小计划全都讲了出来，活像个在用尽全力展示自己每处优点的开屏孔雀，没到几分钟，黎萌已经把他藏在小螃蟹存钱罐里有多少零花钱的家底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眼看着他都要说到假如以后有了蛋蛋，他会向路克斯申请军部的补贴，绝对不亏待崽崽。
但文森忽然发觉黎萌没讲话。
他那股热情稍稍平息，偷偷抬头瞅了一眼面前的人类。
“唯一的问题就是……”文森吞咽了一下，心里又开始忐忑，“我过几天就要跟军队一起前往边界了，可能这一段时间都没办法陪着你。”
黎萌很在意陪伴，两次生气都是因为他没来，文森有些拿不准。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是清剿海妖族，我必须完成。”他垂下眼帘，不太敢看黎萌。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么？”黎萌总算开口。
文森顿住，随即摇头：“不能，你还没有进入转化期，没有在水下生存的能力，而且边界太危险了。”
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文森抓抓头发，反复抿了几下唇，埋着脑袋：“你要是不能接受，也没有关系。”
“但我……”他耷拉着眉眼，显得很惹人怜爱，“我真的很喜欢你……”
“实在不行的话，你能不能慢一点找别的匹配对象？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让我向你证明我值得你托付。”
文森说完又自我唾弃地薅了一把头发。
他都在讲些什么东西……
好好的告白又被他搞砸了。
等了半晌，文森自暴自弃：“我在边界也会用光脑联系你的，会尽量陪你聊天，但可能不会太长时间。”
“如果，如果这中途你看上了比我更好的人鱼……唔……”
黎萌听得不耐烦了，再次用一个吻打断了文森的胡言乱语。
这回他直接在文森的唇上咬了一口。
文森如遭雷击。
身形比人类长了两倍的高大人鱼吃痛，但却根本不敢挣扎，乖乖巧巧收敛了锋利的鳍，任由他发泄一样毫无章法地啃噬自己的唇瓣，甚至轻轻张开嘴。
在黎萌看不见的背后，文森的尾鳍恨不得翘到天花板上。
又被亲了。
撒完气，黎萌松开文森，呼吸还带着喘。
他拧起眉心：“你以为我亲你是什么意思？”
文森的脑子已经在接连两个吻中彻底当机。
“愿……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黎萌：“。”
眼看这张嘴里还要再蹦出什么不靠谱的话，黎萌用力把文森的脑袋按过来。
额头紧紧相抵，文森一动也不敢动。
他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文森，你当我是什么人？”
文森惶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黎萌：“……”
“我不是情感泛滥，对认识别的人鱼没兴趣，也没兴趣了解别的人鱼好不好。”黎萌抬眸，语气很霸气，耳朵和脸却都红得不像话，“你的尾巴只给很重要的人摸，我的嘴也只给喜欢的对象亲。”
“明白了？”
他快被黎萌的那些字句砸得晕头转向，只能本能地呆愣点头：“明，明白了。”
“嗯。”黎萌这才满意，伸手揪了揪他的耳鳍，“你有诚意挺好的，但其实也不用那么多。”
文森：“什么？”
黎萌看着他的傻样，轻声道：“房子，钱，官位，我都不需要。”
“我只要你安安全全地从边界回来见我，一根头发丝都不许少。”
“然后我就跟你回家。”
文森的脑子炸成了一团烟火。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