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球如何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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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周朔的回忆...)

    她失口否认:“我我我我没没没没……”

    系统幽幽地瞅着她, 眼神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和怜悯:“你不用否认了,我明白的。忽然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喜欢上什么人,反应都是这样。你可以对其他人撒谎,也可以不对我承认, 但你很快就会意识到, 世界上唯有你自己, 你是骗不了的。”

    林笑音:“……”

    她嘴硬:“我没有, 我对他是有好感,但这、这只不过是感激罢了!”

    系统说:“如果只是感激,那你应该只会单纯地希望周朔事事顺利、什么都想尽力帮忙吧,怎么会在听到他有喜欢的人的时候觉得不高兴呢?不仅仅是不高兴,好像还有点妒忌。”

    林笑音又否认:“我才没有妒忌。”

    “没有妒忌的话, 你心里在难受什么?为什么想哭?”

    系统言辞犀利。

    “你不要忘了, 我是待在你脑子里的, 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林笑音:“……”

    林笑音的辩白似乎显得无力,她感觉自己所有不想让别人晓得的细腻情感在系统面前无所遁形。

    她的球身渐渐鼓起来, 像是想要说什么来辩驳,但过了一会儿, 又慢慢地瘪下去。

    她又鼓起来, 然后又慢慢瘪下去。

    就这样来回几次,最终, 她彻底放弃了挣扎。

    林笑音泄气了。

    系统说得没错, 她没有办法对自己撒谎。

    她对周朔的感情,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沮丧地喃喃道:“可是,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一点预感都没有。”

    系统说:“感情的事,又不是一定会有个先后道理或者明确的起点。有的人是细水长流、日积月累, 也有人惊鸿一瞥、一见钟情。谁也说不清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缘由而喜欢上什么人。”

    林笑音苦恼而惊惶:“可是,如果我喜欢上周朔的话,我以后要怎么面对雪姐?”

    这个念头,在她明白过来的刹那,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

    她很喜欢雪姐,薛雪对她也很好,她不希望发生任何会让雪姐对她有坏印象的事,也不希望失去和薛雪之间的友情。

    如果她喜欢上周朔的话,和薛雪的关系会不会变的尴尬?

    系统看着惶恐不安、手足无措的林笑音,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薛雪自己都已经放下了,你这么担心做什么?这只是一次很快会过去的单恋,周朔原本喜欢的就是别人。而且像薛雪这样的女孩子,难道还会缺更好的对象吗?你不必替她担心。”

    林笑音还无法完全接受。

    她问:“这会不会是作者阴谋?因为我长时间不服从安排推进感情戏,所以作者直接往我脑子里强行塞入了这些情绪,让我以为自己喜欢上周朔,实际上并没有。”

    系统:“……”

    系统:“你不是以前还在说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不想接受规定的男主,要决定自己的人生吗?要是真的有能够操控你的思想这种好事,我马上打电话给总部,让你马上用足球的样子开直播。”

    林笑音:“……”

    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这是她自己真实的感情,她没有办法否认。

    她的内心的确激荡着陌生而崭新的情绪。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情。

    就像咬了一口没有熟透的橙子,清爽的酸甜之中,伴着无法忽视的苦涩。

    林笑音不知所措,又豁然开朗。

    刹那间,眼前的世界,仿佛与过去不同。

    她茫然道:“所以,这就是喜欢吗?我真的对周朔动心了?”

    “没错。”

    系统流露出欣慰的眼神,在脑海中拍拍她:“不用担心,你毕竟是女主角,喜欢上男主角是很正常的。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周朔的确很用心在帮助你,你会对他产生感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林笑音的头脑一片空白。

    在此之前,林笑音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喜欢上什么人,她没有做好准备。

    林笑音惶然不安。

    此时再想到周朔的脸,她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

    这个时候,周朔正在阳台上吹风。

    球音的问话,勾起了他太多回忆和情绪。

    周朔从不碰烟酒。

    可是今晚,望着夜色,他突然像许多有心事的人那样,有了想点一支烟的冲动。

    今夜弦月倒悬,像一弯细细的玉勺。

    周朔最终还是克制住用外物消愁的**,打开窗户,闭上眼,让初春带着寒意的夜风扑在自己脸上,将混沌的头脑逐渐冷却。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笑音的场景。

    A中是市中心的老牌中学,地段寸土寸金,用地范围有限,绝大多数学生都是走读。

    那个时候他骑自行车上学,冬天戴着掩护到指节的半截手套,背着男孩子常用的纯黑色书包,耳机塞在耳洞里,用耳罩套上固定。他的眼睛还没用激光治好,还戴着眼镜。

    那天,他在去学校的路上,迎着七点钟的朝阳骑车,太阳的光线有些刺目,他被晃了下眼,等回过神来,已经撞了骑在他前面的一个女孩的自行车尾。

    那女孩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用米色的围巾裹着半张脸。

    她刚在路边买了一杯豆浆和一个鸡蛋卷饼当早饭,拿在手里将自行车推到路边,被周朔一撞,两样早饭全掉在地上。豆浆洒了一地。

    周朔当时十分慌乱,匆忙摘掉耳罩和耳机,说:“对不起。”

    女孩个子比他小很多,她望着地上的早饭,眼里流露出一种没有吃到的惋惜。

    周朔说:“我赔给你。”

    这时,女孩朝他望过来。

    周朔看到,她有一双清澈的圆眼,眼里的光干净得像是一尘不染的溪流。

    她将围巾扯下一半,露出在冬日里微微发红的脸,呼出来的气凝成通透轻薄的水雾。

    她没有生气,只是可惜地摇摇头:“算啦,快上课了,那边要排队,现在再去买一份也来不及了。”

    说着,她将掉到地上的豆浆和鸡蛋卷饼捡起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重新骑上自行车,缓缓骑走了。

    周朔凝视着女孩骑车时纤细的背影。

    这本是一件小事,但不知为何,他从此记住了那双冬日里明亮的眼睛。

    周朔说不清,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他却唯独觉得她那么与众不同。

    可能是在那个寒冷的早晨,她那句“算啦”里带着的宽容,让他感受到了不经意的温柔。

    也可能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令他沉沦的神采。

    从那以后,她在他眼中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华光,只要行走在校园里,周朔就会不自觉寻找她的身影。

    周朔总是悄悄注意着她。

    他看到她走进七班的教室,在里面放下书包、解下围巾,知道她在七班上课。

    他听到她的朋友叫她的名字,知道她叫“林笑音”。

    她吃好午饭以后,会到操场上散一圈步。

    她下雨的时候不骑车,因为六七点钟的公交车很挤,她会在自习教室写作业到八点,再出学校等车回去。

    林笑音在校园里是个不大起眼的女孩。

    能保送或者考进A中的,至少也是整个H市排名10%的学生,但相应的,优等生集中起来以后,竞争也激烈。林笑音的成绩在A中只能算中等,不醒目,可也不会丢脸到引人注目。

    她似乎不太有自信,也不太爱出风头,所以从不参加什么英语演讲比赛或者辩论赛,在年纪里也没什么名气。

    林笑音各科的成绩很均衡,没有哪门课特别好,也没有哪门课特别差。硬要说的话,语文相对好一些,但她不擅长写议论文,总被作文拖分。

    她只和几个固定的女性朋友来往。她们都是一群不太外向的女生,圈子很小,很少和男生说话,也很少认识外班的人。

    她似乎经常在画画,但美术课从高二开始就没有了,她画完了不给别人看,周朔很好奇,但没见过。

    因为林笑音的低调,没多少人认识她,周朔想要了解她很不容易。

    他的朋友发觉他有好感的对象是高三(7)班的林笑音以后,不解地评价:“长得还可以,但也一般般,大概只算中上。周帅哥,你喜欢清秀邻家文静型的啊?”

    朋友说完这句话以后,被周朔揍了一拳。

    周朔觉得他们审美有问题。

    因为在周朔眼中,根本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他从高一偷看她到高三,因为两人交集太少,做什么都尴尬,到最后,周朔还是没有勇气主动去跟她说话、向她表达心意。唯一一次搭话,就是那次自习教室借卷子。

    内向的人,可能就是容易错过。

    连最后向她表白时发的短信,电话号码都是辗转从其他班的同学那里要来的。

    谁都没有想到,林笑音这个名字最后让全校人所知,会是因为脑癌。

    她过着那么平静寻常的生活,寻常到一眼就猜得到以后的大学生活和按部就班的工作,寻常到谁都不觉得她会死。

    学校后来组织了捐款。

    周朔一口气取出了自己从小到大存下来所有的钱,还跟父母借了一些。他本来打算到大学的时候,用这些钱买自己的第一台高配电脑。

    他本以为自己能帮得上忙。

    但最后林笑音的父母对学校表达了感谢,却退回所有捐款,选择卖掉房子给女儿治病。

    周朔当时只是个高中生,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干瞪眼。

    在大学的时候,他拼命地学习,用自己现有的技术尝试接工程、做程序。既想多赚一些钱,希望能帮到林笑音,也相信科学的发展能极大地推进医学的进步,而他天真而学生气地妄想自己,有能力在进步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带癌生存的人,也有不少能活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只要多坚持几年,或许就能等到医学的进步。

    然而一年后,他鼓起勇气发出了那条迟到许久的表白短信,却一直没有得到回音。

    林笑音甚至没有回信问问他是谁。

    正当他忐忑不安的时候,没过几天,他得知了林笑音病逝的消息。

    她死去的日期,正好是他表白的日子,连时间都差不了多少。

    在最后的最后,她看到了吗?

    她是怎么想的?

    她愿意和他恋爱吗?

    如果早一天、早一个小时表白,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周朔永远得不到答案。

    周朔曾经有过很多愿望。

    想和她并排坐在一起自习。

    想牵着她的手走过校园的每一条小径。

    想和她一起擦黑板。

    想让她坐在自己自行车的后座,载她回家。

    然而这些事,如今都化作泡影,永远无法实现。

    他再也不想谈恋爱。

    不是因为对爱情全无渴望憧憬,而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是她。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完成学业,读了硕士,然后应聘进了NK公司。

    林笑音已经没有了,但他的生命还要继续。

    可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心里缺了一角,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填满。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期待。

    周朔吹了半天的冷风,直到身体微冷,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才回到房间。

    他打开电脑,工作没有完成,还要继续加班。

    午夜,周朔坐在电脑前,一行一行敲击着代码,房间充斥着单调枯燥的键盘响声。

    *

    周朔工作到天际发白才睡。

    不知是不是因为跑到阳台上吹了半天冷风,凌晨的时候,他渐渐感觉喉咙有点不舒服,而睡了几个小时醒来,非但没有好,反而变得更疼了。

    周朔感觉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撑着自己的喉咙,痛得厉害,这让他不由皱起眉头,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不过还行,还能坚持住,他还能去上班,晚上还要加班。

    现在这么紧张的时期,他之前回A中已经请了一天假,如果再请病假,黑扑克真的会发火。

    这样一想,周朔还是坚持爬了起来,想着等到单位就去便利店买两颗喉糖。

    然而周朔一开门卧室门,却看到球音不知为何呆呆地瘪在他房间门口,一动不动。

    周朔疑惑,哑着发疼的嗓子问:“怎么了?”

    球音看到他出来,仿佛吓了一跳,惊慌地弹了一弹,但是没有像平时那样用肢体语言或者回去用电脑打字回应他,而是惊恐地飞快滚起来,一口气滚回次卧的棉被里,将自己埋在里面。

    周朔:“……?”

    球音的反常让周朔略感费解。

    不过他得赶去上班了,周朔喉咙很痛,头好像也逐渐晕了起来,很难分神想事情。

    他又轻轻咳嗽两声,然后对屋里说:“我要去上班了,今天可能也不回来。”

    球音在被子底下动了动,没别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