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名雪空被七海带到公司，不论他怎么解释自己心理没有问题，七海都不相信。

    在是“去公司”还是“请个保姆看护”的选择下，名雪空选择去公司。

    只是，他发现今天公司里的人都怪怪的，一路走来被塞了许多小零食。

    不……应该说十分奇怪。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十分珍贵易碎的宝贝，连眼神都不敢太炽热，似乎多看两眼自己就会化了一样，所以视线躲躲闪闪落在身上毛绒绒的。

    仿佛路过时毛毛虫突然从树上掉到脖子里……

    这里必须声明一下，他的情绪感知虽然发生了问题，但基本的反应还是有点的，可不要真的把他当一根木头或者摆件，他只是有点像罢了。

    啊，自己还会开点玩笑，真好。

    名雪空下意识地去看右上角的进度条。

    数值：0.5

    很好，越掉越快……或许再过几个呼吸就归零了。

    本能告诉他，如果这个东西归零，他身上会发生十分恐怖的事情，那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恐怖。

    然而具体如何恐怖，他已经没有继续畅想的**了。

    名雪空面无表情地想。

    但是管它呢，思想究竟是敞开还是关闭，活着还是死亡……就算世界突然毁灭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统统无所谓，统统放任自流吧。

    连无力感都没了吗？

    名雪空缓缓坐在沙发上，部分被遮挡的光线在皮肤撒上星星点点，温度适宜，阳光很足，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不会产生突然想去捉弄谁的恶趣味，不会突发奇想地想到什么奇怪的点子，就这么捧着杯茶晒着太阳，等着上演世界末日好了。

    作为死人的骨头。

    *

    与此同时，这曾闪耀的、运动的、鲜活着的世界，像一颗美丽却不再转动的眼睛。

    躁动逐渐远去，风平浪静，火车的蒸气、工厂的黑烟……连高楼间刮起的风沙都变得安详自若，天上的云笔直地向前流去，薄雾渐散，只留下一片清丽、朗澈的蓝天。

    人们享受着这个特别平和的下午。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狗无助哽噎，躲在窝里瑟瑟发抖，天上一排排飞鸟乱了形状地飞过，森林深处的动物四处奔走，脚却像是软掉似的，而鱼儿违反自然规律地往沙滩上拍打。

    赶海的老人脸上笑开了花。

    “您的大份可丽饼，先生……先生？您怎么了？”店员担忧地看着这个忽然捂住胸口的男人。难道这位身材高挑的墨镜帅哥有心脏病吗？

    五条悟这才回过神，下意识勾出一抹笑，”抱歉。“

    “……您没事吧？”他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

    七海工作间隙一抬头就看到名雪空这一副无比祥和、几乎要羽化登仙的模样。

    ……这是要成佛了？

    犹豫一两秒，他还是忍不住放下工作起身过去看看。

    0.2

    名雪空手里的茶杯忽然被夺走了，脑袋还被揉了揉，一头柔软的银白碎发瞬间变得蓬蓬的。

    他呆呆地抬头。

    七海看着他，叹口气，眼中满是复杂。

    去年春末，在证券公司工作的七海因为读了鹤睦里的《祝你生日快乐》而有了重新回到咒术那边的冲动，他到现在都牢牢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

    【很难去定义一个人的幸与不幸究竟是什么。

    弱小是不幸吗？被杀是不幸吗？还是被责任与强大束缚着的是不幸？

    她在他的坟墓上又添了一把土。

    总之，祝你生日快乐。】

    他到现在都没弄懂这个结局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但是继续当咒术师的念头却一天比一天强烈，他再也无法容忍在这社会上做着投机取巧的工作浪费生命！

    火速辞职后，在给五条先生打电话之前，他却无意间看到鹤睦里所在的公司发的招聘广告，鬼使神差地投了一个简历，然后就被录用为金融顾问了。

    可能是想寻找答案吧，可能还是有所犹豫……或许只是想亲眼看看作者的模样，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反正之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故事里的东西当然要从故事里寻找啊，这种事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欸。”见到鹤睦里后，他得到了个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

    不久之后他对鹤睦里的滤镜也碎了百分之九十九——麻烦又混蛋、以及让人想尊敬却尊敬不起来的小鬼。

    ……但却那样鲜活，而不是现在死气沉沉地令人担忧。他宁愿继续像之前那样被气到跳脚，也不想看到名雪空这副不机灵样子。

    “想玩会儿游戏或者看本书吗？”七海问。

    名雪空摇摇头，要来不及了。

    0.1

    七海不由皱起眉头。

    【嘀——】

    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属于这个世界最后的防护装置启动了。

    名雪空眨眨眼，心脏物理上的一颤，他下意识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

    他发现，七海身旁也出现一个文字框，和自己单调的进度条不同，七海的这个具体多了。

    ————

    【七海建人】（可兑换）

    情感：92（+）

    正：13

    负：[担忧：87]（+2）

    状态：正常

    ————

    这个数值……什么意思？

    名雪空看着那个可兑换，再看看自己头上的进度条。

    0.1

    要兑换试试吗？可是提不起兴趣。

    名雪空看向窗外，视线从上到下地俯视，毫无波澜的眼里逐渐倒映出楼与楼之间，人流蚂蚁一般缓慢驱动着，衣服折叠在一起，形成色彩晦暗的小方块。

    他们一无所知，还做着明天仍会到来的美梦呢。

    ……那就试试吧。

    名雪空选择了负后面的数值，至于兑换后是不是真变成负值立即gameover……管它呢。

    [担忧：77]（-10）

    名雪空发现自己头上的进度条的数值变成了1，也就说明是10:1的兑换几率。

    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难道……

    名雪空再次兑换了20，现在他的进度条变成3。

    而七海负面情绪减少的，却在正面情绪那里加了回来。

    感受到自己内心突然涌上了点求生欲，他再次看七海的眼神令七海有点熟悉地发毛。

    之前，要是名雪空这么看七海，七海肯定赶紧离他远一点，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没憋好事。但是现在七海反而觉得欣慰了，有点精神就好。

    反正老师现在状态不能用常规判断，七海觉得自己现在很安全。

    然而如果七海能看到自己的面板的话，他可以看到自己[担忧]那栏在不断地-10，与之同时正面情绪在不断+10。

    ——

    正：63(+10)

    负：[担忧：37]（-10）

    ——

    七海看着名雪空，突然控制不住地轻松……心脏似乎稍微跳动快了一些。

    ——

    正：83(+10)

    负：[担忧：17]（-10）

    ——

    七海只觉得好久没这么愉悦了，血液通顺地在血管内流动，空气似乎也变得新鲜起来，他用力深呼吸。

    即便在公司工作，最近还因为名雪空加了几天班，他也只觉得神清气爽！

    等等。

    加班……神清气爽？

    七海想上扬的嘴角忽然克制住，赶快闭了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违背祖宗的心情！

    ——

    正：93(+10)

    负：[担忧：7]（-10）

    ——

    名雪空看着自己【8】的进度松口气，这个数值起码能挺几天吧，但是对于自己头顶进度条的长度来说，想填满仍是杯水车薪，如果想正常写作的话，起码要有一百吧？

    就在他罪恶的手想伸到七海【情感：92】的数值时——这个数值……可能是满足感？

    ——他突然听到七海开怀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名雪空：“……”

    完了，七海似乎被自己割韭菜割傻了，可是没有他这棵韭菜，自己可能活不到给他养老那天了。

    名雪空连忙去看七海的情绪面板。

    正：93

    ……也就是说七海之所以大笑可能是正面情绪过多的因素，名雪空发现这个没有被具体定义（比如被定义为快乐），数值就无法转移。不然岂不就可以无限刷了。

    也就是说，促进七海现在大笑的只是单纯的正面情绪，无法用语言定义。

    名雪空忽然有点羡慕，如此纯粹的快乐，他也想体验啊。

    至于原本负面情绪变为7后，怎么会在正面情绪涨成93，应该是以50为平均值，一边比50小多少，就会在另一边的50上加回来，总之这两个加一起等于100就好。

    因为人的情绪有限，并且无法有负值，只会在两者之间此消彼长——即便是负的情绪也是正值。

    而“绝对负值”是人定的概念，是假想的数，绝对不可能被带到现实啦。

    名雪空此刻信誓旦旦，之后某一天就突然被打脸了。

    七海逐渐不再笑，而是坐在沙发上，两手放在膝盖，身体后仰彻底作出了放松的姿势，眼尾舒展，嘴角上翘，彻底沉浸在那玄妙的愉悦中。

    让名雪空有一种，就算现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七海也丝毫不会生气的错觉。

    嗯，很有精神。

    名雪空点点头拿出手机录下这颇具纪念意义的一幕。

    合上手机盖，他好奇问道：“七海你现在什么感觉？”

    七海扭过头，对名雪空露出爽朗的微笑，“或许你无法理解，但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好。”

    名雪空：“……打扰了，那你继续笑吧。”七海你崩人设了！

    于是七海又嘴角上翘了起来。

    欸，还是好羡慕，名雪空落寞地低下头。

    这时，助理山本推门进入。

    “七海先生，今天的文件……”

    他抬头，就看到成熟可靠的七海先生恣意地靠在沙发上，而他们眼中——上午还刚遭受沉重的心理打击的鹤睦里老师却低头站在一边。

    成熟可靠的七海先生在坐着笑，而一身落寞的鹤睦里老师则被衬托的越发可怜！

    职、职场欺凌？！

    山本谴责的目光瞬间投射了过去，嘴却没眼神有胆量：“七海先生……别、别笑了，太过分了……”

    七海渐渐止住笑意，他眼神茫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忽地攥起又放松地伸开，一瞬间咒力聚起又消散。

    只觉得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

    不，自从成为咒术师后，他还从没有过这么轻松的感觉。

    这时，名雪空的视线落在进门的山本身上，山本后背瞬间一寒。

    鹤睦里老师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动物世界》，而自己像个猎物。

    但是他的眼神很快就转移走了，似乎还带一点点的嫌弃。

    ……怎么办，更受伤了。

    名雪空看向自己又在缓慢下降的数值，内心终于再次产生焦急感，只七海一个人似乎不太行，他要赶快把数值提上去。

    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只有继续写作……他才有“真正活着的实感”。

    名雪空没注意到，就在他这么想的那一刻，他右上角的进度条又缓缓增加了一些。

    【1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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