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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第一百二十一回:遇故人杯酒释前嫌/访旧友点水论往事

    一条巨大的鱼张开血盆大口,里面獠牙上下交错,它再次发出刺耳的鸣叫声,然后噗一声扎进水里。首发』伊藤中正思绪杂乱的站在海边,他来到海边,原本打算大哭一场,可到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根本哭不出来。他曾经双膝跪倒,垂下脑袋用很长的时间来酝酿情绪,他还是没有要哭的意思。在你难过的时候哭出来,在你开心的时候笑出来,这样最有益于养生。当然一个人无论悲喜都不应该泛滥,中国士人把《红楼梦》捧到非常高的地步,里面有一个角色叫林黛玉,她的父亲是探花,在姑苏做盐官。林家只有他一个男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即林黛玉。

    在中国盐官可是肥差,因此林家的家产应该是非常丰厚的。贾家为什么那么热心的帮助林如海照看他的女儿,说的好听一点是贾母对自己的小女儿一往情深,说的难听一点,是看上了林家丰厚的家产。林黛玉幼年丧母,还没有成年就失去了父亲。看官们总喜欢说她敏感,其实也不是她天生敏感。如果是你幼年丧母,让你住在亲戚家里,你和她一样敏感。林黛玉不能够节制悲伤,哭起来没完没了。林黛玉作了一首诗,有人说这是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作的,贾宝玉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林黛玉所作。理由是薛宝钗不会让薛宝琴的在诗里泛滥悲伤,林黛玉作诗的时候则没有人告诫她这样不好。

    贾宝玉和林黛玉在一张床上睡大,但他没有只字片语的劝阻,如果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在身边,一定不会让女儿这样在悲伤中沉沦。林黛玉来到贾家,动不动就流眼泪,时常有寄人篱下之感,还和贾府的宝贝人物贾宝玉时常发生冲突,她怎么能是个受欢迎的人物呢?感情是个非常脆弱的东西,她能在贾府待下去,靠的还是林家的财产。林黛玉为什么最后没能够嫁给贾宝玉呢?其实不难理解,贾家有三个人不同意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婚事,首先贾政是不同意的,林黛玉这个人无助于宝玉的仕途,其次不同意的是王夫人,王夫人和薛姨妈是姐妹,她当然更愿意和薛家结亲。

    还有一个人不同意,这个人就是贾宝玉的姐姐贾元春,元春省亲的时候,所有人愿意和她表示亲近,只有宝玉一个人似乎有意在疏远他的这位姐姐。元春的想法其实跟她的父亲差不多,她觉得宝钗更有齐家的本事,宝钗是贾宝玉日后奔仕途的助力。贾母为什么愿意林黛玉和贾宝玉成婚呢?理由也很简单,林黛玉是她女儿的孩子,她当然不希望女儿的孩子吃苦。王熙凤对贾家的家底非常清楚,贾家入不敷出的状况持续多年,而林家的财产似乎可以弥补亏空,还有一点,王熙凤最善于迎合贾母的意愿,两个人当然一拍即合。贾母过世之后,王熙凤自然就要迎合王夫人的意愿了,这样一来贾府里面就没有人支持宝玉和黛玉在一起了。宝玉和黛玉不能走到一起,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了。

    其实贾府里面,谁都知道黛玉喜欢宝玉了,他们都为贾宝玉的仕途考虑,除了丫鬟紫鹃,再没有人为黛玉考虑了。林黛玉的遭遇确实很不幸,不过她如果能够对自己的悲伤稍加限制,如果不以自己为高,不以自己为贵,不以为自己美,保持一颗平常心,或许贾政的态度有转还的余地。在那个年代,主要还是男人说了算。伊藤中正回到旅馆里,拿起书案上日文版的《红楼梦》,其实在日本有不少有很好的汉学功底,他们能够读懂读《红楼梦》的原著,虽然未必能理解的很透彻。

    他读这本书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里面所营造的悲剧氛围。薛宝钗相信金玉良言的说法,以为自己嫁给贾宝玉会有不错的结果,但是她的耐心,她所有的能力都无济于事,她不能够尊重贾宝玉的想法,更不用说理解了,一心想要劝他改邪归正。结果她们走的越近,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大。林黛玉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是个病人,还不能对自己的悲伤有所节制,就算她有很高的才情,你娶了她也未见得是你的福分。贾宝玉如果娶了她,她就是贾宝玉的全部,除了林黛玉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虽然他们是两情相悦,但还是要非常抱歉的指出,这两个人即使成了眷属,也不会幸福。伊藤中正的思绪越来越来,以至于到了深夜,仍然无法入眠。

    他点燃了一支烟,面对着电灯吸着,烟雾从他的口中喷出,然后朝着电灯周围飘散。典狱长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突然门被打开了,他一下子就急了,瞪圆了双眼,站起来打算发狠。猛然间看见进来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他立刻就疯了。激动的手舞足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说:“请坐,我给你倒茶。”西乡格玥说:“不必麻烦了。”典狱长说:“要麻烦,要麻烦。”他把一杯茶放在西乡格玥的面前,然后用手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西乡格玥脸色泛红,说:“你这样我会尴尬的。”典狱长自知失礼,脸立刻红的像是猴子的臀部一样,说:“对不起,你实在是太美了,我有点情不自禁。”话音未落他就抽了自己两记耳光,说:“对不起,我不是东西。你来这里有什么事?还是专程来看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对方说:“我是专程来看望你的啊!亲爱的。”没想到对方说:“当然是有事了。”典狱长一听这话就泄了气,站起来来回走动,压低声音说:“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一定尽量帮助你。”西乡格玥突然笑着说:“我被早稻田大学聘为法学讲师,我希望你能去给我的学生做个讲座。”一听这个典狱长皱紧了眉头,他说:“别的事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个我有点困难,你知道我这个人口才极差,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遭到婉拒,西乡格玥却好像并不介意,她仍旧笑着说:“你是官,官没有不会讲话的,你说自己口才极差,这恐怕只是托词罢了。”典狱长一听这话立刻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他说:“虽然我是官,可我真的不会讲话,否则我不会一直守着这个监狱。”西乡格玥说:“你是官老爷,你就没有做过报告吗?你就没有主持过会议吗?”典狱长说:“虽然我做过报告,可报告的内容都是别人帮我撰写的,我去了就像是小学生读课文一样把它读出来。主持会议我也的确做过,我不过是在模仿我的前任罢了。”西乡格玥听了笑着说:“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一次,我还在试用期,如果你不能帮我,我很可能会不会被雇佣。”

    典狱长双手插在腰间抬高声调说:“你的律师事务所效益那么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做教师。”西乡格玥说:“过去我只想做最好的律师,经过多年努力,现在虽不敢说自己是最好的律师,但要说自己是比较好的律师之一确实非常合适的。开律师事务所,我挣了一些钱,也做过一些公益,可我发现我并不快乐。”典狱长不耐烦的说:“你们这些精英人士就是麻烦,你能有余钱和闲暇时间做慈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西乡格玥说:“人生在世有一大福分就是到了晚年的时候儿孙绕膝,看着自己的孩子个个成才,这样的快乐是令人羡慕的。看着儿孙有成就有时候比自己有成就还要快乐。可有的人膝下无儿,但他们仍然过的很快乐。是因为他门下有不少弟子,这些弟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这样的快乐也是没有办法比拟的。”典狱长听了这话顿时变了脸色,他面色惨白,两眼含泪,嘴唇颤抖着说:“我真的没有指望了吗?原来我还希望跟你生很多孩子呢。”

    这话真是如同五雷轰顶一样,西乡格玥完全懵了,典狱长等话说出去了才知道失言了,他显得非常慌张,生怕西乡格玥拂袖而去再也不来了。他真是懊悔不已,男士们一定会有这样的过往,当年你遇到了一位女子,她非常好,可你不敢向她说明自己的心意,因为这件事如果不说破,你和她可以做朋友,一旦说破了,朋友也没得做了。有时候一位女子你为默默她付出很多年,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位男子,不由分说先表白了,本以为这女子不会轻易答应,结果却出乎预料,女子爱上了哪位男子,而你的付出还比不上人家几分钟的表白。所以当你冲动要表白的时候,请你想想这样做有可能连朋友也没得做,当你持久的付出的时候,当她对你的付出习以为常的时候,你要考虑到或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男子突然就把你的女神给领走了。在这二者之间,不偏不倚,也许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西乡格玥脸上红了一阵儿,她还是冷静下来了,说:“首先我要感谢你过去对我的帮助和照顾,其次我要告诉你爱情这种事不好勉强,这种事要看机缘,再次如果这次你不愿意帮我,也不会增加我对你的好感啊!”这个时候典狱长突然说:“答应你本没什么困难,难的是我不知道怎么办讲座,这辈子没干过这个事啊!”西乡格玥说:“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做讲师,可我还是去了。”典狱长说:“既然你请问去举办讲座,这说明你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你要是不怕我给你砸锅,我就愿意去。”西乡格玥说:“我相信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典狱长说:“你这么说话,我的压力好大啊!”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了,西乡格玥当天就乘坐飞机回了东京,典狱长开起了夜车。他在考虑应该给学生们讲什么呢?早稻田大学是日本的名校,里面的学生肯定都非常的聪明,就在这个时候他好像突然开悟了。西乡格玥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之所以请他去开讲座,自然是她认为有些事情是他知道而学生们不知道的。他是监狱的负责人,相信监狱里的事是学生们所不熟悉的,他就决定找一些监狱的故事拿去跟学生们分享。当你跟一个人谈论的时候,你就会一定要知道尊重别人,只要你意识到那个听你说话的人有可能比你更聪明,不要只是你传递信息给对方,你也要从他那里获得一些东西,这样的交流就像是活水,这样的交流才是可持续的,才是良性的。

    有了这个大前提,他很快就写好了一份讲稿,但是他在读讲稿的时候发现念起来不是很通顺,于是一边读一边修改,终于改的益于诵读了,他忍不住多诵读了几遍,最后竟然把他完整的背了下来,他在背诵的时候就开始捕捉讲稿中情绪的变化,争取在现场营造一种氛围,把在场的学生带入到一种情境当中去。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惴惴不安,他提前一天抵达东京,住在一家宾馆里,西乡格玥来看他,他却没有心思跟她所说什么,他完全的沉浸在讲座的内容里面。明日他被打进了一间教室,教室里只有四十个人,桌椅的造型很漂亮,虽然有些旧了。

    整个教室都给人一种古旧之感,其实越是这样越有学术氛围。当你想到你站立的讲台有许多先辈曾经站过,你现在使用的桌椅有许多前辈使用过,越是这样你与会有种责任感,想要把读书人的道传递下去。学生们用掌声欢迎他,他一开始很紧张,当他真正站到讲台上一刻,他内心的紧张没有了。他强压着自己的兴奋之情,耐心的听西乡格玥在介绍他。西乡格玥说:“他是北海道最大监狱任职时间最长典狱长,长年累月给罪犯打交道,具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希望大家他的带来的讲座能够对大家的学习有些益处。”这个时候学生们再次鼓掌,典狱长笑着说:“同学们好,我这个人没什么讲课的经验,所以对此没什么自信,她相信我能讲好,她给了我自信和力量,让我有勇气站在这里。”

    学生们看到他们在哪里互相吹捧,大家都有点不耐烦,典狱长立刻杀住开始讲准备的好内容,他说:“在座的诸君有谁知道有关于监狱的事,或者说你不能确切的知道监狱的事,但你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一点关于监狱的传闻。请你们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我,有话要说的请举手。”西乡格玥一看典狱长这样心中一惊,她以为典狱长会拿出稿子来念,没想到他似乎没有往出掏讲稿的意思。学生陆续有人发了言,典狱长笑着说:“有谁知道监狱的起源吗?”

    这个时候没有人举手了,典狱长说:“监狱起源非常早,它起源于中国的传说时代,当时虞舜在位,皋陶主持建造了第一座监狱,并且创立了监狱制度。”大家纷纷点头,典狱长接着说:“把犯罪分子集中到一起进行管理,这个主张在远古时代是有争议的。监狱的作用待敌是教育人改过自新多一些,还是应该更强调惩治邪恶,这也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因为各种各样的人,那些人被关进了监狱,如何对待这些人,其实是个难题。如果你对他们很好,这样不妥,对他们很坏也是不合适的。当然大家都是学法的,是不是一切依法就可以了呢?很显然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学法的人一定要明白,法是有局限的。如果认为有法就能让世界变得更好,那只能很抱歉的说,这个人的思想非常的不成熟。”

    他的话对于这些学法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自然有人会对他的说法提出质疑,典狱长耐心的作解释。然后他分享了许多监狱里的故事,他说:“当我们有一天走向社会的时候,一定要不夸**律的重要性,要重视教育工作,我相信只要教育工作做的好,犯罪率就会降低。假如有一天人人都能够玩儿法律,这会社会真的会是一件好事吗?”这个时候一位女学生终于急了,她站起来说:“你为什么要贬低法律的作用呢?没有法律你这个典狱长还能做得下去吗?”典狱长笑着说:“你说的很好,如果没有法律起作用,我的确会丢了工作。可我并没有为了维护自己的饭碗而说一些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这样做难道不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吗?”

    总而言之,他与学生之间在灌点水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矛盾点,不过双方都保持了冷静,能够理智的讨论问题。对于这次交流,西乡格玥是非常满意的,她花钱请典狱长吃饭,席间说了一些抬举的话。典狱长却没有因此而感到兴奋,他淡淡的说:“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西乡格玥说:“你好像不高兴?”典狱长垂下脑袋说:“实不相瞒,我为学生们的想法感到震惊,如果每个行业都片面的强调自己的重要性,我想这样的社会是不会好的。”西乡格玥笑着说:“没有人认为自己不重要,这是人性使然。”典狱长严肃的说:“如果大家都不能对这样的心理有所克制,那会非常的麻烦。”

    送走了典狱长,西乡格玥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到底是这个人发生了变化,还是单纯的她对这个人的观感发生了变化。她忽然觉得这厮真的非常的孤独,因为他的想法是那样的不合流俗。她的学生听过不少讲座,但这样的讲座还是很少能听到。他既没有学院的轻浮,也没有心机者流那样无限放大自我。好吧!再这样描述下去只有鬼能看懂了。周末的时候,她一个人来到了京都,日本人的精神故里,每当她来到京都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当你看到了京都的建筑,京都的树木与河流,你就会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摇篮里。无论天气晴朗与否,你都会感觉很开心。

    她来到尼姑庵来上香,意外的撞见了井上纯美。她把头发扎了起来,戴着墨镜,身上穿着黑色的制服,脚上一双黑的锃亮的皮鞋。西乡格玥不觉看呆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看花眼了吗?可能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她很快就扑了上去,说:“你是岸信纯吗?真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你。”井上纯美把墨镜摘下来,她的内心很复杂,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见到你很好笑。”然后她说不出话了,西乡格玥只愿意在有限的范围内向她提供帮助,井上纯美这个时候心里劝自己,你要知道好歹,受过人家的恩惠,无论大小都有表示感谢,并且在合适的时候还掉这个人情。井上纯美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西乡格玥也不知道该不该等着和她一起去吃饭,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等一等。既然曾经爽过一次约,这次就应该有所收敛。即便对方爽约,也未必就是坏事,虽然不能等量齐观,至少也算一次小小的偿还。夜幕降临之后,井上纯美换上一套便装出来了,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头发披了下来,脸上略微的化了一点淡妆,进了一家餐厅,点完菜,有了一点饮料先喝着,西乡格玥一脸尴尬,她说:“之前的事真是抱歉。”井上纯美手一挥,笑着说:“从前种种咱们不用再提了。”

    西乡格玥说:“你怎么在这里呢?为什么穿的是情报机构的制服?”井上纯美笑着说:“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否则大家都会感到不方便。”当她们发现彼此都没有找到心仪的伴侣,一时间有了共同语言,西乡格玥说:“幸好我现在是靠自己的努力过日子,我不用回家。”井上纯美说:“你好像对自己的家人不满。”西乡格玥说:“她们都劝我不要再挑了,再挑就真的嫁不出去了,还有人说我这样就是拿着刀杀我妈。”井上纯美说:“咱们的老同学应该大部分都成亲了吧!”西乡格玥笑着说:“除了咱们,至少女生都有主了。”外面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忽然有一群人在下面叫嚷起来,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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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回:心在自然红尘不落/神归天上清气升腾

    西乡格玥皱紧了眉头,她来到窗前往外观看,只见两个妇人扭打在一起。一般来说看到两个面红耳赤的男人厮打在一起场面会非常的血腥,其实在这方面女人丝毫不会逊色,女人也可以非常的残暴。眼前的这两位妇人也是脸红脖子粗,每个人手里攥着对方的一把头发,她们不时发出怒吼,这怒吼听起来非常的渗人,回过头发现井上纯美坐在那里神情自若,好像没有被这种事件所影响。西乡格玥笑着走过来坐下去,说:“你为什么不想去看看呢?”

    井上纯美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心里的那根弦松掉了,所以即便山崩地裂,我也不想站起来。”西乡格玥一听这话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井上纯美继续说:“不就是打架嘛,我在监狱的时候见过比这更厉害的。”听她这么一说,西乡格玥顿时感觉一个疑团被解开了,井上纯美说:“你此番来京都有何贵干?”西乡格玥说:“我就是来散散心,你看起来不是来散心的。”井上纯美说:“我是有公务在身。”西乡格玥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井上纯美淡淡的说:“莫问过往种种,那些都是云烟,莫问前程如何,那些都是迷雾。只需把手头的事做好,一切都会好。”西乡格玥说:“智人则哲,我觉得你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达到哲学的高度了。”

    井上纯美说:“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我知道自己这半斤八两什么样。”西乡格玥说:“你是咱们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井上纯美真是羞到无地自容,说:“我算什么传奇?算了吧!”见到对方不大高兴,西乡格玥立刻收敛起了戏谑的笑容,说:“最近我一直在设法联络咱们的大学同学,方便的时候来一次同学聚会,怎么样?”井上纯美说:“同学聚会只能请来体面的人,像我这种在歌舞伎町呆过的女人,我也配参加同学聚会吗?”西乡格玥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光阴似箭,同学们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就不觉得好奇吗?你一点都不想念他们吗?”

    井上纯美说:“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也不是现在就举行。”西乡格玥笑着说:“这样吧!我们约定同学聚会的这一天大家必须统一着装,不许问及关于工作以及生活的细节,只是叙旧而已。”井上纯美没有言语,西乡格玥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气氛会显得有点诡异,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搞一个信息记录册,在这个记录册上会写明每个人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在大家临走的时候,带这个记录册离开。这样现场大家不会觉得尴尬,走后大家也知道彼此的情况。”井上纯美说:“你能保证这些信息都是真实的吗?”西乡格玥说:“无需保真,只要每个人的信息都是其本人填写即可。”

    井上纯美笑着说:“你可真有办法。”西乡格玥说:“同学之间帮忙是可以的,但不要有生意往来,不然我们的关系会更加复杂起来。”井上纯美说:“我没有想到你这个人有这样的本事,有空去争取一下,说不定可以做首相。”西乡格玥露出莞尔一笑,说:“我是想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但我对首相的位置没有兴趣,我只希望我可以教出一大批学生,这样我就会在鲜花丛中老去,这样的人生是幸福的。”井上纯美说:“真羡慕你,加油。”

    听了这个西乡格玥有一种悲欣交集的感觉,曾几何时她非常羡慕井上纯美的生活,如今倒过来了,她自然非常开心,可看到井上纯美这样落寞,她又觉得非常难过,忽然眼泪从眼眶中跳出,井上纯美笑着说:“你看你,好好的说话哭什么嘛。”这个时候她仿佛又看到了井上纯美当年的样子,女招待把菜品端了上来,因为还有工作在身,井上纯美匆匆把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告辞了。西乡格玥一个人坐在那里,心情变得非常不好。她要了一瓶红酒,女招待提醒道:“这是你的红酒,红酒后劲大,希望你当心一点。”西乡格玥笑着说:“我知道分寸,你忙去吧!”

    一个人自斟自饮,竟然也有了一种趣味。无论茶酒,饮者或是一个,或是一双,或是一群,常言道:“一个人饮是诗歌,两个人饮是散文,一群人饮是小说。”她一边喝着红酒,一边想着往事,这往事像是潮水一样涌进她的大脑,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喝的有点大了,脑袋还是觉得有点发昏,屋顶也开始晃动起来。她连忙把女招待叫来,说:“真是见鬼,我喝的有点大了,你能带我去酒店吗?”女招待说:“请稍等。”

    跑到柜台前说了一声,然后带着她结了账,然后一路上扶着她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入住手续都办完了,把她送进房间里,然后才离开。西乡格玥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感觉像是躺在一艘船上,又像是躺在摇篮里,她希望自己是一个受到学生欢迎的老师,应该这样说,西方世界教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相对来说比较平等。学生可以不迎合教师的观点,教师也不鼓励学生这样做。因为西方商业社会建立在契约的基础上,教师和学生之间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如果是东亚就不一样了,东亚的传统伦理里面有天地君亲师的概念,师生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准父子关系,传统社会里,学生入门要行拜师礼,教师受人一拜,你就要为人家的一辈子负责了。但这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教师对学生无感情可言,反过来学生也非常的鄙视教师。那种让学生怀念一辈子的教师,每个人生命中有一两个就够数了,有些人一张嘴就说所有教师都是好的,这样的绝对是虚伪的。西乡格玥希望自己像阳光一样用自己的学识去滋养那些年轻的学子,他们明媚的双眸,稚嫩的脸庞,总能让她感动。

    西乡格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瞎想里,明日醒来之后,发现地上有许多呕吐物,她真是非常的羞愧。袭来立刻起来把呕吐物收拾干净,然后才去洗漱。面对镜子整理妆容的时候,她突然看见自己的眼角有了一条细细的皱纹,于是叹气说:“看来要更加努力才行,年纪越来越大,如果不能在一定的年纪做出恰当的成就来,自己的价值就体现不出来了。”井上纯美回到尼姑庵之后工作到天亮,她在一间客房里睡了,中午时分,一位尼姑来敲门,说:“公主要见你。”

    井上纯美立刻起来洗漱,穿戴整齐来见佳子内亲王,看见井上纯美进来,她笑着说:“你睡得好吗?”井上纯美说:“睡得好。”佳子内亲王说:“我给我父王打电话了,告诉他你的工作非常出色,我们在京都过的非常好。”井上纯美说:“谢谢你。”佳子内亲王突然皱着眉头说:“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井上纯美说:“不久之后,我就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佳子内亲王说:“好事啊!”

    井上纯美说:“其实等你长大就会明白的,毕业的时候大家相约要经常见面,最初几年大家还时常见一见,再过一些时光就各自过各自的了,没有人愿意见同学。”佳子内亲王说:“听着蛮让人感到难过,不过没关系,你现在不是还有我嘛,我们现在算是患难之交了。也许父王会帮助你搞到正式的编制,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看着佳子内亲王兴奋的表情,井上纯美内心也是喜欢的,难得人家这么喜欢自己,佳子内亲王说:“你同学聚会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井上纯美说:“还不确定。”佳子内亲王说:“如果我在那一天给你们发一份贺电,会不会为同学聚会增色呢?”井上纯美说:“谢谢你为我想到这些。”佳子内亲王说:“很快就要回东京了,我的为父王和母亲准备礼物,还有话天皇陛下和皇后。”井上纯美说:“他们以前受到你的礼物是什么反应呢?”佳子内亲王说:“一开始我给他们送礼,我是非常认真地,可我渐渐发现父母无论受到什么礼物他们都会觉得高兴,至于天皇陛下和皇后,他们更喜欢我姐姐的礼物。”

    井上纯美说:“既然如此,你其实没必要想着制造惊喜,只需保证礼物不让他们失望就可以了。”佳子内亲王完全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说,井上纯美说:“你的礼物如果大受欢迎,一定会让你姐姐受刺激,送礼本是为了让收礼的人高兴,不要引得其它的事件发生。”佳子内亲王若有所思的说:“你说得对,我不显示自己比姐姐强,这其实对我有好处。”井上纯美说:“这话就不要在别的地方说了,要是传入你姐姐的耳朵,那可就不妙了。”佳子内亲王突然说:“有必要活的这么小心吗?跟做贼一样。”

    井上纯美说:“世上凡是有大成就的人,都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那些生活中状态松弛的人,多半是一些没有出息的人。”佳子内亲王说:“不管怎么说,听你的说法,我也觉得自己高明了不少。”佳子内亲王和井上纯美来到京都街头,她们戴着墨镜,如果不留神,你不会认出来哪一个是佳子公主。佳子内亲王说:“你觉得我送点什么好呢?”井上纯美笑着说:“收礼物的这些人生活中什么都不缺,选择礼物一要赏心悦目,而要有一些寓意才好。”

    佳子内亲王点点头说:“你觉得送什么给我父王是合适的呢?”井上纯美说:“令尊最喜欢收藏艺术品,不如从流浪艺人那里买一副作品。”佳子内亲王说:“这也太马虎吧!我父王对画可太在行了,要是发现是地摊货,肯定会低看我一眼。”井上纯美说:“街上卖画的其实有一些是美术学院的研究生,他们没有钱开自己的画室,也没有钱吵作自己的作品,你只要出高出他们预期的价格,让他认真画一幅画给你,这个不是很好吗?”佳子内亲王好像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井上纯美接着说:“许多画家在未成名的时候曾经在街上支过摊儿,你怎么知道他以后不会是一个了不起的画家呢?只要某位画家成名,他早期的作品也会卖出很高的价钱。”

    佳子内亲王露出钦佩的眼神,说:“想不到你这样具有经济头脑。”井上纯美立刻脸就红了,说:“我哪有什么经济头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佳子内亲王笑着说:“我该给母亲送什么呢?”井上纯美说:“王妃其实有点不自信,你觉有什么办法提振她的信心呢?”佳子内亲王说:“我也不知道。”两个人都开始发愁,突然井上纯美说:“问卖货的吧!”佳子内亲王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说:“只好如此了,你说能给天皇陛下和皇后送什么呢?”

    井上纯美说:“天皇爱吃什么,你就给买他爱吃的东西就好,不过量一定要少。”佳子内亲王说:“这又是为什么呢?”井上纯美说:“无论是什么好东西,吃的太多一定对身体不好。至于皇后,我们也去问卖货的吧!”佳子内亲王说:“你为什么只擅长给男士买礼物呢?”井上纯美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上辈子是个男的吧!”佳子内亲王说:“不会,你上辈子是个男的,不会这么漂亮。”井上纯美想了想说:“我从小就没了母亲,我是父亲一手带大的。”

    佳子内亲王说:“你父亲没有再娶媳妇吗?”井上纯美笑着说:“没有,他害怕我受委屈。”佳子内亲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井上纯美说:“去买礼物吧!”他们来到出售各种艺术品的街上,发现有许多人在那里支摊儿售画,她们两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发现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女子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聚精会神的作画,佳子内亲王说:“这个好,我们就买她的画吧!”

    井上纯美将作画的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的灰色夹克,虽然有些褪色,却洗的非常干净,在灰色夹克里面,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靠近脖子的两颗纽扣是松开的,井上纯美不觉笑出声了,佳子内亲王立刻说:“你笑什么?”井上纯美说:“她的打扮经不住细看,一旦有人细看,一定不能自持。”说完之后她立刻把自己的嘴巴捂上了,佳子内亲王一头雾水。井上纯美继续看见她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站着两个人,仍旧专心作画。这个时候井上纯美和佳子内亲王注意到了画布上的内容,她画的是一盘黄梅,黄梅的造型非常的漂亮。过了很久,她总算是画完了,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她收拾画夹打算走人,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两个人。

    她被吓了一跳,井上纯美朝她鞠一躬,说:“姑娘,你的画好卖吗?”她似乎觉得有些茫然,摇摇头说:“不好卖。”说着就要走,井上纯美指着佳子内亲王说:“她想买你的一张画。”她说:“我今天带的不多,你看上了那一副就拿走吧!”佳子内亲王说:“能按照我的要求给我画一幅吗?”她点点头说:“我尽量吧!不一定能合你的意。”佳子内亲王说:“我想请你给我画一幅像。”她说:“素描、水彩还是油画。”佳子内亲王说:“油画。”她说:“油画要稍微贵一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走吧!”井上纯美说:“把你的地址给我们,明天我们去府上找你,今天太晚了。”

    她愣了一下说:“也可以。”她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佳子内亲王然后就走了,望着她的背影,佳子内亲王和井上纯美都觉得非常难过,佳子内亲王说:“这样行不行,我想把天皇陛下爱吃的东西画成画送给他,你觉得怎么样?”井上纯美说:“好是好,不过这样把他爱吃的摆在他面前,这不是逼着让他得高血压吗?”佳子内亲王突然笑着说:“我看这样,就在画的边上在写上一派标语,必须控制饮食,就连最爱吃的也不例外。”井上纯美抚掌笑着说:“你这个主意好。”佳子内亲王说:“母亲和皇后,也把她们喜欢的东西画在画上送给她们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她们能多喜欢我的礼物。”井上纯美说:“听你的。”

    回到尼姑庵,月亮挂在中天上,庵主一直在门口等着,立刻她们迎进去。进屋之后,电灯像是白雪撒在墙壁上,洗漱、入眠。西乡格玥盘桓了几日,然后启程回了东京。躺在东京的寓所里,她的心情非常复杂,明日早来到教室,学生们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来上课了。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外套,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披着头发,下面是一条白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靴。她面红润,眼睛乌黑清亮,五官精致,学生们都睁大了双眼,特别是男生们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一个动人的画面。西乡格玥抬高声调说:“同学们,我们上课吧!”她讲的是日本的民法,她给了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她的课不局限于法律,会尽量的向大家传递一种东西,这种东西你可以说它是道,总之它超过了知识的范畴。

    西洋的教师更多是向学生们传递严谨的治学态度,科学的研究方法,以及开阔的思维。东亚的教师有两种,一种是把知识传递给学生,另一种是把道传递给学生,道是自然万物的运行法则,道也是一种价值取向。中国有一个名气非常大的文人韩愈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里所说的道意思应该不一样,韩愈说的是一种价值取向,而孔子说的则是自然万物的运行法则。其实学生们对于她的说教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主要是沉迷于她的外表,但也因为沉迷她的外表,所以对她的声音也开始着迷起来,以至于从她口中说出的内容也被大家铭记在心。在如今这个年代,许多课程男生的成绩已经赶不上女生了,但这个课程不一样,男女学生的成绩不相上下,甚至男生的成绩似乎更强劲一些。由此看来,教师如果能长的好看一些,实在是学生的福音。

    许多男生想要争做她的入室弟子,这当然会有些困难。她更偏向于接受女学生做入室弟子,于是那些成为她入室弟子的女生又成了大家追逐的对象,学术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如果能够接近长相好看的女子,学什么都无所谓。清晨的雾水还没有散尽的时候井上纯美和佳子内亲王就出门了,街上人很少,她们乘坐一辆出租车来到哪位女画匠的家门口,敲门之后,她把门打开了,看见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下身是一条灰色的裤子,脚上踩着拖鞋,进门之后,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老太太,井上纯美和佳子内亲王向老太太打招呼,对方并没有理睬,她笑着说:“我奶奶有智力方面的残疾,二位不要紧张。”

    佳子内亲王坐在对面的一把木椅子上,她拿起笔就开始画,约莫过了三个小时,总算是画完了。就画而言,她们两个外行是非常满意的,画中的佳子内亲王看起来像是活的一样,她的嘴唇,她的眸子,有一种似笑非笑般的神韵。佳子内亲王说:“我还要三副作品。”然后把要求一一说了,说:“三天后我来取。”

    说完支付了定金,这对于哪位女画匠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惊喜了,送走了井上纯美和佳子内亲王,她开始继续工作,她的祖母目不转睛的望着前面的墙壁,嘴里说:“妈妈,蝴蝶。”她把自己的注意力一点点集中起来,她的祖母突然说:“花蝴蝶。”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散了,她显得有些焦躁了,回到浴室吸了一把脸,这个祖母说:“加热水,加热水。”女画像捂着脸哭了起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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