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一锅菌子野菜汤，汤底有几颗白米。
汤足够，一人两大碗。
菌子野菜却不多，孤零零的飘着几片。
大灾之年来临，早已经习惯了三年两头饿肚子的穷苦百姓做出了最及时的反应。很多村民们从很早就开始收集野菜蘑菇，为未来做准备。
秦柳氏将秦浅浅拿回来的野菜和蘑菇分类后，放在竹匾里晾晒起来，等风干后就可以长久的保存，关键时候能救命。
秦风端起瓷碗抿了一口。
嗯，味道很天然。
看到浅浅端着碗，坐在板凳上，小口抿着喝。母亲也端着碗，坐在炕沿上吃着野菜。秦风放下碗筷道：“娘，浅浅，上桌吃饭啊！”
“不了不了，你吃你的！”
秦柳氏端着碗，捏着筷子的手摆了摆，笑着说道。
浅浅看了秦风一眼，轻轻摇头。
秦风放下了碗筷，看着秦柳氏和秦浅浅，笑了笑道：“那就不吃了吧！”
“风儿，你这是怎么了？”
秦柳氏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碗道：“可是娘做的不好吃！”
浅浅默默的放下了碗筷，低着头不说话。
秦风看着秦柳氏，轻声道：“娘做的很好吃，只是这样吃饭，心里不高兴！”
见秦柳氏一脸无措，秦风诚恳道：“围在一起吃，才是一家人……”
“可是……”
秦柳氏六神无主的喃喃道。
“娘……”
秦风苦笑着道：“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咱家里就剩下咱们三个了，讲究那些有的没的作甚？一家人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来，上来吃吧！”
秦风转过头，勾了勾手，对浅浅道：“浅浅，来，过来跟哥一起吃！”
低着头的浅浅，看了秦柳氏一眼，依然没有动。
秦风见状，索性直接跳下了抗。
过去以后，将浅浅的碗筷拿起来，转身走回来，放到了桌子上。
随后，他又将秦柳氏的碗筷也拿了过来：“皇帝老子都跟他的皇后和皇子们一起吃，人家都不讲究，咱们讲究啥！”
秦风一本正经的胡说道。
“皇帝真的……”
秦柳氏狐疑的问道。
“当然，书院的夫子说的！”
秦风撒谎不眨眼。
“那应该是真的了！”
秦柳氏抿嘴一笑，招呼秦浅浅道：“浅浅，上来一起吃！”
在大周，尤其是在乡下。
夫子就是天下懂得最多的人，也是最了不起的人。
由此推断，夫子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倒是秦浅浅，目光古怪的看了秦风一眼，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坐在了桌子边。
秦柳氏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后，看着眼前的秦风，突然笑了，然后泪水就落了下来。
“娘，怎么了？”
秦风轻声道。
“我儿长大了！”
秦柳氏慌乱的擦掉眼泪，看着秦风，美眸中满是柔光。
额……
秦风闻言一愣，这才想起了记忆里身体前主人之前的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这家伙自从读过蒙学后，自以为开了眼界。
回到家后，各种嫌弃。嫌弃母亲的丑陋，嫌弃饭菜不好，嫌弃浅浅不会打扮，嫌弃家里穷。而且还一个劲儿的发脾气，说学堂里谁家谁家多有钱，谁家谁家今天吃了大肘子，谁家穿了好看的衣服。
秦柳氏性子软弱，对秦风的索要尽量满足，但即便如此，也被秦风左一句又一句的骂个没完。
也因为此事，夫子知道后，痛斥他不孝。于是将他赶出了学堂。
秦风被夫子赶出学堂的事情，在村里人尽皆知。
秦风也彻底成了村民眼里的不孝子，白眼狼。
可以说，他的名声彻底臭了。
以至于秦风今年十三岁了，连个上门说亲的人都没有。要知道在这个年级，村里很多十三岁的孩子都已经成家了！
眼看儿子越来越大，秦柳氏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回想起当年种种，秦风老脸发烫。
“咳咳，吃饭，吃饭！”
秦风咳嗽一声，拿起筷子说道。
……
两碗汤喝完，秦风混了个水饱。
吃过饭，秦柳氏要和秦浅浅再次出去采蘑菇挖野菜。
而秦风则因为大病未愈，仍然被摁在家里，不得外出。
目送着秦柳氏和妹子背着箩筐出去后，秦风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开始找自己当初在学堂时，父亲花大价钱买来的笔墨纸砚。
一番翻箱倒柜，秦风在一个尺长的木箱子里，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这个箱子，是母亲的嫁妆。
里面只有三尺绸缎，还有一枚银镯子。
自己的笔墨纸砚，被母亲藏在了最里面。
看着这个箱子里那三尺已经明显老旧的绸缎，还有那已经发黑的银镯子，秦风猛地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抬起了头，仰起头让眼中的湿气慢慢风干。
良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绸缎和镯子放在一旁，从箱子的最下面，拿出了自己的笔墨纸砚。
“兄弟们，就靠你们了！”
秦风拍了拍怀中的书箱，轻声说道。
……
日暮时分，天上的乌云彻底散去。
西方的山头上，落日照出万丈霞光。
整个村落，院子，都被晚霞染成了红色。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秦风站在屋檐下，看着那绚丽的晚霞，很是开心。
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就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秦柳氏和秦浅浅，一人背着一个箩筐回来了。
“哎，没多少了，都被人挖走了！”
秦柳氏将箩筐放下，看着里面一点点野菜，轻叹一声说道。
随后，她突然眉飞色舞道：“风儿，野菜倒是没挖多少，不过却有意外收获，风儿，你猜猜浅浅给你找到了什么？”
“是什么呀？”
秦风故作期待的问道。
其实他早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鱼腥味。
“浅浅在河里抓到了一条鱼！”
秦柳氏抿嘴一笑，开心的对秦浅浅招了招手道：“浅浅，快过来！”
一直站在秦柳氏身后的秦浅浅，闻言后将背后的箩筐接下来，抱着到了秦风面前。
箩筐里，一条半尺长的鲤鱼还在蹦跶。
……
夜里，秦风一家三口，终于品尝到了美味的鱼汤。
本来秦风是打算将鱼一分三分的，但这一次秦柳氏却不容商量，秦浅浅也只是摇头。
好说歹说，秦柳氏和浅浅都没有动一筷子的鱼肉。
无奈之下，秦风只得独享这条鱼。
吃过饭，浅浅挽起袖口，下了炕去洗锅。
秦柳氏则坐在炕上，和秦风说起了明天的打算。
“风儿，明儿一早，我打算去一趟你姥姥家！赶晚上就能回来！”秦柳氏放下碗筷，轻声对秦风说道：“你和浅浅在家呆着，不要乱跑，知道吗？”
“娘，你去姥爷家做什么？”
秦风皱眉问道。
秦风的姥爷住在十里坡的镇上，离云村有十几里的路程。
在秦风的记忆里，他的这位姥爷很好的演绎了一个成语，前倨后恭。
当年秦风的父亲秦继虎还在的时候，秦继虎每年都会将猎杀的肉送一份给姥爷，那时候姥爷永远都是一张笑脸。后来，父亲不在了，姥爷的笑脸就少了，等到后来，就彻底没有了。
去年，秦柳氏带着秦风还去过一次。
那一次，秦风在那里坐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有喝。
“这不是时间长了么，想回去看看！”
秦柳氏轻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