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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安抚落水狗

    秋纹为甚不高兴?

    如今这佩鸾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可真正的幕后主使却安然无恙。且她还能做主,将佩鸾往惨路子上扔。

    这不对,也不公平。

    佩鸾是奴婢,奴婢也是人。

    她是犯错。但身为孙姨娘的亲信,那个当头,她没法儿不听孙姨娘的差遣,身不由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换句话说,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如今这佩鸾就这样灰头土脸地走了。流落在外,一个被主子丢弃的亡奴,下场能好到哪儿去?没人敢收留她。这无路了走了,兴许就去了那最低等的烟花柳巷,靠卖笑过日子。这还是不如死了。

    秋纹念及佩鸾的现在,却想起了自己的以前。

    当初林氏和卫春方若不是急等银子用,自己也差点进了那风尘卖笑的地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大爷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算。

    大爷还说过:朝闻道,夕可死也。

    大爷又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大爷闲空时,在书房对着她,常说些人生箴言。

    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秋纹深信不疑。大爷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为人又正直,大爷说的,一点不错的。

    况他又给自己请了私塾先生,教授更大的道理。

    秋纹就觉得,此时,自己该放下仇怨和成见,去帮一帮佩鸾。无人敢帮,她去帮与。这佩鸾来了草庐也没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十来天儿。她也没和佩鸾说太多的话,心里的提防是有的。

    不过,人总是有优点的,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

    大爷说过:秦桧还有两个亲戚三个朋友的。

    佩鸾有别的什么优点,秋纹不知道。但她知晓,佩鸾这些日子里,将大爷书房外的花儿草儿的,打理的不错。她日日浇水,还将沾了泥土的叶子一个一个地擦拭干净。这些小活儿,都是被秋纹看在眼里的。

    她想:那些花儿草儿的,也是都汲了天地之灵气的。保不定有情。花儿草儿是大爷买回栽种的,有这些花草陪伴,大爷既能提神,又借这些花草做了不少的诗。

    与这点上说,佩鸾并非一无是处。

    秋纹心里头还想到了更深一层。此时无人救济佩鸾,她必然心如死灰。若此时出手给她一点银子,与她一点温暖,她心里必然领情。若以后孙姨娘回头了,想再去找她。佩鸾想起种种,心里头一定是拔凉拔凉的。她必不会再为孙姨娘效力。如此一来,自己无形之中就少了一个对头,多了一个朋友。何乐不为呢?

    归根结底,秋纹这样做,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大爷考虑。

    到底孙姨娘对付的是大爷,表面上佩鸾行勾引大爷之事,实则是要毁大爷的名誉。这传出去,一定变成:史府的大公子行为不端,竟用了下等龌蹉方法,逼奸婢女。外头的人不知就里,只当孙姨娘说的就是真的。若真如此,大爷的名誉真的堪忧。

    只要是为大爷好的,秋纹就愿意去做。

    她回了书房,去了自己的卧房,找出一点儿碎银,和两间半旧不新的衣衫,拿了一个包袱卷了起来,忙忙地就去寻佩鸾。

    她刚从书房出来,找到前头的甬道上,迎面就撞上一人。谁?甄妈妈。

    甄妈妈看着她的包袱,上前阻拦:“秋纹,方才我看你神情不对,就知你要干傻事。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包袱里藏的是送给佩鸾的衣服和银子吧?真正你这又是何苦?”

    甄妈妈冷言冷语的,总之不让秋纹过去。

    秋纹就叹:“妈妈,请让我过去。若晚了,我就追赶不上了。”

    “追不上就追不上,她又不是你的亲姐姐亲妹妹,一个不要脸的奴才而已。现下她走了,孙姨娘正好少了一个膀臂,咱们求也求不来的好事的,你却又偏偏这样,脑子里进水了吧?”

    甄妈妈劲儿大,三下两下的,就把秋纹胳膊上的包袱扯过来了。秋纹急了,又和她夺,二人抢来抢去的,看着就很滑稽。

    “妈妈,你听我说,我有我的道理。”

    “我不要听你什么道理。我只知道,你去帮她了,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秋纹就叹:“妈妈,不是这样的。那佩鸾被孙姨娘一脚提了,虽然认命,虽然沮丧,可她心里未必就不愤懑埋怨。她是狗,被主子丢了,没了退路,不能再过好日子,你说她一点怨言也没有?正因为人人都不搭理她,人人都痛打落水狗。这个当口,我偏要备着银子衣裳过去,好生叫她,将这些送给她,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情温暖的。最后关头给她关心的,不是孙姨娘院里的人,而是大爷屋里的。这谁好谁歹,佩鸾心里也就有数了。若以后遇着她了,不管她再和孙姨娘有什么牵扯,想来不该和我为难。这是其一。其二,偌大的府里,伸出援手的只有草庐的人,这也显得咱们有人情味儿不是?妈妈,且就让我去一遭,对着佩鸾故意地表白表白。就算我感情为假,但银子和衣裳不是假。”

    甄妈妈愣住了,她默然了半响,一句话儿不说。

    她既不拦着秋纹了,那秋纹更是忙忙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等我过去找她了,再回来与你请罪。你要不高兴,今晚我给你包水晶小饺儿吃,多多地放鲜虾,只管做你老爱吃的。”

    甄氏听了她的话,只低头笑了笑,一脸的服气。

    这秋纹哪,越发有城府了,遇事会谋略了,会考虑了。不过,当初自己也没看走眼,知道她是个有能为的,不然也不能爬得这样快。

    自己竟是比不上她了。

    可叹她才十几岁的年纪,自己熬了这么些年纪,竟是被她比下来了。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

    甄氏叹气过后,心里头更清明了。

    她年老了,心里也不定,白天晚上的总是想着给干儿子。纵忠心大爷,但到底精力有限。幸而来了一个秋纹。凡事有秋纹,她的确放心不少。

    那么,以后就不和秋纹作对了。其实她也不是作对,故意与秋纹为难,就是担心她不周全,自己少不得出马再周旋周旋。她呀,得改变想法儿,有事儿就让秋纹出来,她当配角,给她出谋划策。

    这么一来,甄氏心里更是看重秋纹,更觉得以她的智谋当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屈就了,造化弄人。她若是生在大户人家,不,哪怕就是一般的小户人家,她都是个当家理财的料。对于秋纹的身世,甄氏也是了解的。她小门小户,有才干也只是被养母养兄压制,成了个出气筒,更是个奴隶。她若不当丫鬟,不进史府,也就没有施展才干的地方。

    这世上的事儿,都是相对的,有好就有坏。

    甄氏回到小厨房,心里发誓:以后更要拿秋纹当女儿待了。如何不当女儿?到底干儿子走的时候,也念念提及秋纹,希望她多眷顾眷顾秋纹。剑染是自己的干儿子,秋纹是他的干妹子,那么她也算是她的干女儿,都是一样的。

    甄氏存了这桩心思,吃饭就不定起来。她想认下秋纹当干女儿,又怕她不应,如此自作多情,让草庐的人嘲笑。秋纹是丫鬟,但她颇受大爷重用,又是个二等,身份拔高了,对她也无需以往那般恭敬,她不愿意,也情有可原。

    罢了罢了。什么干女儿什么亲女儿,横竖她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心里头留神儿就行了。一有什么,只管上前帮腔,不让她受委屈。这样,也对得起干儿子了。

    话说那秋纹真的追上了佩鸾,但却不是在府内。

    佩鸾一脸凄惶地走在了大街上,惶然不知去向何处,就听身后有人呼唤:“佩鸾,佩鸾,等一等……”

    她听了,僵硬了身子,以为听错了。这个当口,谁会这般热切地唤她?肯定是叫别人。

    秋纹的嗓音更大了。

    佩鸾确定是在叫自己,同时也听出了秋纹的声音。

    “秋纹?她找自己作甚?”佩鸾喃喃自语,迟疑地回了头。

    秋纹见佩鸾停下步子,更忙忙走上前去:“佩鸾,你这出去,可要去哪里?”

    佩鸾盯着秋纹,盯着她的眼睛,呆了一呆,忽然就冷笑:“秋纹,你是故意来看我的笑话的吧?方才一路,我被奚落够了,你是没赶上,这会子也要来故意地表白表白,提醒我是一个被主子撵走的狗奴才?”

    秋纹就摇头。

    “别不承认!”佩鸾虽然落魄,但还是仰着头死撑。

    秋纹就叹息:“我来,自然是想帮你。”

    “帮我?”佩鸾更是一脸的狐疑,“我不用你帮。”

    “真的,我真的想帮你。你想想,今天孙姨娘将你供出来,让你百口莫辩,是谁站出来替你说话?”

    佩鸾皱着眉头:“不错,是你。不过你也没按好心。你那样做,只是想让一箭双雕,将我和姨娘一网打尽了,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