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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杀人灭口)

    那个躲过石锁的匪徒听了倒地同伴的喊声, 顺势一看,发现了躲在梁上的柳知晚,于是瞪眼举刀就往梁上掷了过来。

    知晚身手灵敏, 加之从小就是个爬树的高手, 就算在梁上,也灵巧躲过了那一刀。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居高临下拉开小弓,因为距离近, 甚至都不用瞄准,直直射出凌厉一箭, 正中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啊呀”叫了一声, 接下来就看见黑胖的丫鬟直直蹦起来, 以黑塔镇河妖之势, 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又是一阵骨折的咔嚓声!

    武功再高强的高手,遇到这种不讲招式, 完全以斤数碾压的黑滚子也束手无策。

    一旁的凝烟被廊下乱刀砍死的婢女都吓破胆子了, 拎着临时抓起的拍被的竹木条子, 吓得哇哇叫。

    待见进宝蹦起一下子砸在了那贼人的身上, 凝烟一时受了鼓舞, 也举着竹条子,发了疯一般去抽那贼人的脸。

    就在这时,又跳入几个人,凝烟以为贼人的援军到了, 哇哇叫着往桌子上跳, 也准备爬到大梁上去。

    进宝也急得直往那人的脸上弹坐,指望着几屁股闷死他, 好赶紧去碾压下一波匪徒。

    可是立在梁上的知晚看得分明,来人正是陈二爷和他手下的几个得力的镖师。

    就在她微微发愣的时候,手里的箭一个没拢住,就射出去了。幸好陈二爷身手矫捷,往后一倒,堪堪避开。

    二爷摸了额头一把冷汗,冲着柳姑娘一翘大拇指:“柳姑娘,好箭法!你就在梁上呆着,等一会园子里的贼人都捉干净了再下来!”

    说完他吩咐几个手下捆住这两个贼人,把住门户,便也又跟着冲出去了。

    过不了多时,外院的骚乱也歇止了。

    当初成天复派人送狗来时,还有几个训狗的侍卫也一并留了下来。

    今夜得亏有他们,将被狗撕咬住了的几个人给拿住了,并及时给守在园外的陈二爷开了侧门,让他们进来增援。

    今日这些偷袭的人数不少,除了刚刚擒住跳墙的几个,又有几个从墙外顺着高梯跳了下来。

    他们虽然尽力堵截,但是羡园太大,百密一疏,还是让两个身手矫健的串入了内院。

    幸好后来院子外,又涌入了一群身手了得的侍卫,拿的是东宫侍卫的腰牌子,这才配合园内的侍卫和陈二爷他们将这些歹徒全都制服了。

    待外院的侍卫涌入,捆绑住受伤的二人之后,还没等知晚从梁上下来时,这两人已经纷纷咬破藏在舌下的蜡丸,身重剧毒而亡。

    而外院那几个亦是如此,压根没有给人留活口的意思。他们一共十五个人,全身上下除了搜出了一张羡园的图纸外,并没有搜检出什么线索来。

    方才这一场变故,简直将园子里的人都惊到了。

    舅舅和舅母二人更是想起了章家曾经经历的一夜灭门的泼天大祸,只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知晚让人去通报府尹,让他们来现场查看,然后运走这些尸体给仵作查验。

    那个领头增援的禁军侍卫后怕地抹着冷汗道:“小的得了太子之令,每日夜里在羡园外轮守。这群贼子太狡猾,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摸进去的。”

    不怪这些侍卫来得迟,他们一直觉得这京城脚下能有什么贼人?所以这些禁军虽然得了吩咐,可心里并不觉得住着一个小小县主的园子有什么凶险。

    若不是先前他在太子处得了成将军的耳提面命,并要遵从巡逻时间,不得不每天夜里巡查三遍。事发时他们刚巡查完还没有走远,要不然可能就要错过这一场搏杀了。

    他们方才在院墙外听到狗吠声时还不甚在意,后来又听到了激烈的搏杀声,这才察觉里面情形不对。

    所以现在他见了县主,也赶紧请罪道:“小的们玩忽职守了,让县主受了惊吓,还请县主责罚!”

    知晚这才知道,成天复在羡园的旁边买了整个院子,委托了陈二爷了,让陈二爷领人住下,更是恳请太子秘密派人值守羡园。

    若不是有陈二爷一直守在同条街巷的宅院里,而又有太子的人马增援,今夜还真是异常凶险呢!

    想到他临走的时候事务繁忙,却还在百忙之中抽空布置人手,知晚的心里不禁一甜。

    想来成天复的心里一直提防着慈宁王府,生怕她独自住在园中,遭歹人暗算。

    羡园的这一场夜袭,一直闹到大天亮。

    不同于其他府宅闹出人命官司,都是藏着掖着,生怕波澜太大,影响声誉,知晚压根没有在乎名节,只让人敞开正门大大方方地让官差进来。

    除了府尹之外,刑司那边也得了信儿。总之知晚是将能通知的都通知个遍!

    光脚不怕穿鞋的。她如今跟盛家分府,独自立府,也不在乎人传出什么闲话来。

    那背后主使敢明晃晃派出这么多人来的,也要知道厉害,别以为她这羡园是菜市口,说来就能来!

    那尸体一具一具往外抬时,有些白布没有盖严,露出了里面尸首,有好几具被军犬扯咬得血肉模糊,剩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刀伤交错,几可见骨,看得围观之人连连惊叫后退。

    纷纷低声议论着,只一个娇柔县主居住的府宅子怎么这么}人?夜里摸进去十几个盗匪,竟然都被扯成零碎了,再被抬出来。

    再看跟着府尹大人一起从大门里出来的卢医县主,娇滴滴的小姑娘,眼看着身边一具具抬出尸体,居然面色不改,坦然自若地与府尹和刑司大人交谈,那副从容模样,像是要去宴饮一般。

    京城脚下死了这么多人,必须过了官府走一走场面,所以知晚要跟着府尹大人过府立案,记录供词。

    不过知晚知道,这些不过走场面,想来府尹那边也查验不出什么来。

    今日凌晨,趁着官府来人之前,知晚早已经吩咐各院管事查点人数,一个个的举证,证明自己最近有没有出府见人。

    羡园并非新建的院子,这伙贼人有备而来,揣有图纸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这图纸上分明标记了她的起居位置,还有护卫换岗的位置。

    最叫人意外的是,这地图上不光标记了她的位置,还标记了舅舅和舅妈的卧室位置!

    一定是羡园里有人通风报信,标记出了府宅里主人们的位置。

    不过园里这伙贼人一入园子就被军犬咬得狼狈不堪,足见他们并不知园子里新添了恶犬,也同她一样,不知园外有禁军把守。

    这狗是三日前就送到的,但是因为一直养在后花园子里,入夜才放出来,所以就算是内院的人,也有不知道园子里添了狗的。

    如此一来,倒是好寻人了。肯定不是外院和后花园子,而是内院子里出了内贼。

    内院大都是年轻的丫头,都是签了死契,因为最近立府,都要学规矩,跟府外也不甚有联系。倒是有几个做粗活的婆子,拖家带口,时不时要出府见家人。

    如此过了几遍筛子,终于有人架不住心虚慌乱,露了马脚,想要趁着乱子从后门不辞而别,偷偷溜走。

    被侍卫拿住审问时,这个内院负责洒扫的婆子哭着说,是她好赌的儿子来寻她,说是只要画一张园子里的图,标明主人家和章家亲眷的寝屋,就有五十两的酬金。

    她儿子欠了一屁股债,眼看着胳膊都要被人剁掉了,她以为不过是窃贼踩盘子,要来羡园偷盗,所以才来买图。

    想着县主那么有钱,被偷些也无妨,她才画下此图,谁想到竟是来杀人的!

    若是知道,就是给她千两,老婆子也不敢。

    至于这婆子的儿子,最后是在城外的乱坟岗里被发现的,已经是给人乱刀砍死,显然杀人灭口。

    如今线索暂时断了,但是知晚却再清楚不过昨晚的套路了,那些盗贼的身上还有菜油和火折子,无非像当年章家惨剧一样,杀戮人后,再一把火将宅子烧掉。满京城里,除了那位仁义的王爷,不做第二人想!

    不过知晚知道,别说拿不出证据,就算真有证据,只怕高高在上那位护犊子的陛下也不会为了她这样的孤女秉公处理。

    既然如此,审不审的已经失了意义。柳知晚坐在公堂上时,被府尹询问也是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干脆跟府尹大人说,自己受了些惊吓,须得回去养神,府尹大人若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可以改日再行询问。

    京城一夜之间,加上府里的丫鬟死了足有十六个人!这样的惊天大案真是让人头痛。

    府尹大人其实很想抱着乌纱帽痛哭一场的,所以若依着大人的意思,还要再细细盘问卢医县主一番,毕竟这是她的府上,总要问个清楚,争取早日破案

    不过府尹的话还没有问完,太子府便派人来接柳知晚了。

    说是她府上遭了盗贼,太子妃担心小友,急着要见一见她,请县主到太子府坐坐。

    当知晚再见太子妃时,太子妃也是后怕得直拍胸脯。

    “我也才知道,你表哥临出发时求告到太子那里,说是他不在京城,请太子爷暗中派人照拂羡园。太子爷当时还觉得他此番多此一举,京城脚下会出什么乱子?现如今连太子都后怕,当时若是没有办好这差事,该如何跟成将军交代?”

    知晚连忙道:“这怎么使得,此乃殿下帮忙,怎么能算成表哥给殿下的差事,真是折杀了他了。”

    就在这时,太子爷放下公务,也来了。

    他朗声道:“当然得算!你不知道你表哥临行时是如何郑重其事,连孤口头应下都不行,非得将禁军领到他的跟前让他亲自挑选,又排布巡园的线路时辰!可就算这般细细交代,这些人昨晚也差点懈怠了,若是你被碰掉了半点皮,只怕成将军回来,是要用板子活活打死这些酒囊饭袋的!”

    知晚赶紧起身给太子施礼。

    太子温言道:“快些免礼,昨夜已是够凶险的,孤已经在京城府尹那里知会过,一定要查找出幕后真凶。”

    知晚却知那些人咬毒自戕,便意味着想要找寻真凶难上加难。

    他们都是有备而来的死士,宁可死也不会供出背后主谋。可以想见,背后的主使者绝非乡野盗匪。

    知晚的心里已经认定了真凶,慈宁王不逞多让,排在了第一位。

    但是让知晚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是慈宁王只因为她是柳鹤疏的女儿便痛下此杀手,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依着慈宁王拼命往贤王挨靠,力求迎州出头的架势,绝对不会出此昏招。

    那些人若要杀她,还有情可原,为何还要在地图上标注出舅舅一家所在的院落?难道是当年慈宁王谋害章家的人还觉得不够,要赶尽杀绝吗?

    太子也觉得如此急切冒失的杀人,不像是寻仇,倒像是要灭口。就是不知慈宁王此举,究竟要掩盖什么?

    如此一来,羡园暂时不能住了。

    等知晚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盛府的马车就等在外头,秦老太君发话,让盛丫头回府暂且住些日子,就连章家的舅舅、舅妈,还有他们的小女儿也都一并接到盛家去了。

    太子也增调了人手,保护盛府内外的安全。

    等到了盛家,盛香兰骂那些杀千刀的盗匪骂得最凶。

    原本香兰都跟知晚说好了,她的十七岁生辰宴要在羡园举行。

    知晚还应了她,要给她做一身蜀锦的新衣,到时候宴请的都是京城有头脸的小姐,最重要的是还有她们未婚的哥哥们。

    现如今香兰头顶没了姐姐,正好能寻个如意郎君,赶着婚配呢。

    可好好的计划,都被这群盗匪给搅合了,园子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短时间内,谁还敢去那园子游玩啊!

    得晴听凝烟和进宝她们讲那一夜的遭遇,听得大肚子都一紧一紧的。

    桂娘赶紧捂住女儿耳朵,叫她莫要听这些吓人的,同时还对知晚道:“你就是跟我拜神仙拜得不够心诚,一会还是要请一请狐仙,散一散身上的晦气。”

    香兰觉得家里的长辈都说不到点子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知晚:“你说府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遮掩一下?倒是从后门悄悄地运尸体啊!这下子满京城都知道你府上死了一车一车的人,最要命的是,人都死了,你却立在门口旁若无人地跟人聊天!这装也得装得柔弱一些啊!这才半天的功夫,外面的人都传扬开了,说得你跟女煞星一般,这般命硬,不光克死了父母,还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乃是罗刹夜叉般的人物!”

    听香兰这么一说,王芙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知晚还没有说亲,怎么能被人这么说?”

    知晚倒是坦然道:“若是父母双亡便是命硬,那我便是了。觉得磕碰不起的,自躲得远些就是了。女儿家若是想独自立府,站得安稳些,让人怕比让人爱更要紧!今日就是要让人看清那些尸首,以后再有宵小想要来占孤女的便宜,也得好好想想,入了我府门子,就甭想全须全尾地出去!”

    这话听得书云热血沸腾,他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一拍桌子对着知晚道:“姐,我跟你一起回府,夜里揣着宝剑给你守夜!”

    听得香兰直气,一翻手帕子讥讽弟弟:“就你惯会做人?也不知劝劝她!看她以后嫁不出时,你是不是要撇家舍业的给她这个姑婆子守夜!”

    不管怎么样,羡园的阵仗闹得甚大。如此这般,整个京城的治安都跟着一紧,各个街巷都有巡防的城卫。

    入夜时街市的灯火串成了一串。

    毕竟这是京城,像羡园此类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就连陛下都亲自询问了几次,将负责京城治安的府尹大人骂得狗血喷头。

    京城里全都是皇亲贵胄,富贵人家,可容不得悍匪横行。

    秦老太君心疼孙女,让她与自己同住几宿,可知晚却不敢。

    那些匪人若是冲着她来,岂不是要连累了祖母?若不是祖母坚持,她其实还想回羡园去住的。

    祖母告诉她大可不必:“这些贼人吃了这么个大亏,甚至惊动了陛下,如何敢再犯?倒是你要看紧自己的日常,饭食一类的都要先给家里的猫狗先吃。那人若是想要害你,只怕明的不行,便来暗的。还有你舅舅一家,也要看护紧了……天复不在,我可得替他将你看好了。”

    知晚没料到祖母突然提起表哥来,脸色微微一红,复又一紧。

    成表哥又在陛下那乱定赌,居然还起了入赘的心思,若是祖母知道了一定勃然大怒,骂他荒唐。

    没想到祖母看着她心虚的神情,倒自己先说了出来:“你表哥做的事情,他临走的时候先私下里说了,你也不必瞒着我了。”

    知晚怯生生地抬头,努力要给表哥求情:“这也不怪他……是我……”

    秦老太君无奈地递给孙女一盘冰镇的葡萄,对她道:“以后你姑母问起的时候,你可别往自己的身上揽,就说一百个看不上他,若不是陛下指婚,你打死都不肯呢!”

    “啊……”知晚没想到祖母竟然是这个反应,顿时有些傻眼。

    秦老太君平心静气道:“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经历过战乱,父族尽数奔赴沙场,也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什么是想不开的?他是我外孙子,又不是盛家的孩子,他爱入赘断了他成家的香火,自有成家人着急上火。我一个外姓老太婆子跟着瞎操什么心?”

    白发苍苍老太太说起没心没肺的话来,竟是比黄口小儿更洒脱任性。

    知晚一时间眨巴着大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接才好了。

    祖母倒是催她:“你快吃,这是自家园子的葡萄,据说是塞外麝香的葡萄,你快尝尝……”

    看知晚默默咬着葡萄,汁水浸润了红唇,雪肤乌发,一副年华正好的娇媚模样,老太太倒是生出了莫名的自傲感:“养在我身边的姑娘,如此才貌如芙蓉清莲,惹得小子倒贴也没什么稀奇的!再说了,你表哥也是心眼子跟莲蓬一般的,也不是什么吃亏的傻闷子。他如此这般,以后倒可以彻底断了成家与田家的联系。如此不走裙带,与世家结盟的臣子其实更能独善其身,少了拖累。至于群臣的嘲弄倒是在所难免……他既然这般选了,就得以后能顶住压力的准备,能不能让人看得起,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知晚没想到祖母居然比她还能想开,只能默默地吃葡萄,待一盘葡萄吃了大半,她的心情竟然也沉定下来,抿了抿嘴道:“他处处为我着想,知晚这辈子也唯有与他相伴酬谢君恩……请祖母放心,我是不会让我未来的夫君沦为人之笑柄的!”

    秦老太君闻听此言,终于微笑着搂住她道:“天复那臭小子,从小到大的不省心,唯有将你定下来这一件,最叫人满意,除了你,谁当我的外孙媳妇都不够格!回头你的嫁妆,我要给你出一份,咱们晚晚也是有娘家的人!”

    知晚倒在祖母的怀里,终于真切地微笑起来,什么千金的嫁妆,她全不看在眼里,倒是祖母爱她之心,千金也不换,在她这里才最重,最金贵!

    他若要入赘,势必要在家里家外惹起轩然大波。不过就像他说的,她不能再将别人排在他的前面,就算未来的风浪再大,也是他们俩人一起并肩面对!

    但是眼下,他正在千里之外的盐水关。先前的贼人暗袭之事,只能她一人独扛。

    盛家虽好,可是人口太多,反而会给贼人以可乘之机。

    如此几日之后,知晚便提出回去羡园住。毕竟羡园内外已经清理了一番,知晚命人给羡园加高了院墙,还在墙头装了防止攀爬的倒钩铁刺。

    至于园子里,除了请陈二爷与他的手下们在外院驻防之外,太子又增派了人手,若是再有刺客前来,管教他们有去无回。

    原本以为此番无事了,可是舅舅从盛家回来后,便开始发起烧来。

    舅妈在给舅舅擦身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因为发现舅舅的身上突然起了好多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