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今天原本在家休息,忽然接到周琅电话:“周总?有工作安排吗?”
周琅似乎在走路,语速很快:“不是工作上的事。我在宁大校医院,就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建议腰椎不好擦的药叫什么?”
“那个啊!我同学他们中医所研制的,我马上找个图片发您。”
“嗯,现在能送过来吗,多拿几瓶。”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就是那个药刚研发上市…挺贵的。”
周琅:“废什么话,吞吞吐吐的,不贵我还不要呢。赶紧过来。”
乐城边穿鞋边往外跑,家里柜子都撞翻了:“成,我马上到。”
周琅听到他那边动静:“你辛苦一下,下个月给你加薪。先挂了,叫号到我了。”
她挂了电话,敲门进去。
医生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请进。”
周琅坐下来,有些局促:“您好,我有个朋友跳舞的,以前有腰伤,我陪她来过。很久以前了…今天她又腰疼了,我就想问一下…”
这是以前读书时候,她陪纪绣年看腰伤的医生。
刚才她准备走了,可是看到纪绣年发白的脸色,瘫痪两个字莫名蹦出来,她就想起了这位医生,医生说腰伤严重会导致瘫痪的。
本来只想来试试看的,没想到她真的还没退休。
老太太一脸慈祥,眯着眼睛看着她:“哦,是你啊。”
周琅一怔。
十六年了,老太太头发都白了,竟然还认得她。
那天下了好大雨,纪绣年跳舞受伤还妄想瞒着她,她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发完火了又还是心疼,非要冒着大雨带她来校医院。
路上正好遇见这位医生,人家没带伞,她就把自己的伞给了她,正好跟纪绣年同撑一把。
老太太笑容慈爱:“人岁数越大,当下的事情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情却越来越清楚。我记得你,以前还是个小姑娘呢,好久不见了,长大了啊。”
她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路上遇到两个年轻女孩,面前这姑娘眉眼中都是焦躁,看见她淋雨还是把自己的伞给了她。两人同撑一把,自己半边身子都淋湿了,还紧紧搂着同伴的肩。
到了医院,挂了号,好巧不巧,正好遇见她。
湿漉漉的女孩见到她,惊讶的笑:“医生,请问我女朋…”
她说到一半停住,吐了吐舌:“请问我朋友的伤不严重吧?”
那时候医生才刚刚中年,温和而睿智,说不要紧,又跟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等女孩子要走前才说:“好了,记得叫你女朋友不要太辛苦。”
她还记得当时女孩子忽然红透的脸,像绯红晚霞,眼睛亮亮的,这么聪明的姑娘,那瞬间笑起来竟然有点傻气:“嗯,女朋友…女朋友。”
周琅眼睛有些奇异的酸涩:“嗯,您好,好多年不见了。我…我朋友之前…”
医生叹了口气。
她鬓边白发苍苍,眯着眼睛看她好一会儿:“不是女朋友吗,现在怎么成了朋友…”
语气里有物是人非的惆怅。
没等周琅回应,她自己也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妥:“抱歉啊…她早就不找我了呀。你们毕业之后,我也没见过她。”
周琅被这一句话唤回现实,目光恍惚。
对…那之前,她们已经分手。
那一刻,她失魂落魄到极点:“谢谢…打扰了。”
-
乐城刚拿了药上路,又接到电话,让他去三医院找秦医生,确认他的药油可以用,再拿两瓶三医院常开的药。
乐城往三医院赶,见到医生就给周琅打电话。
周琅过了会才接电话,似是强打起精神:“秦医生,能不能麻烦您跟我说下具体的擦拭手法和注意事项?”
“对,我给她擦药。”
“我听说最严重的情况会导致下肢瘫痪…嗯,除了用药之外,平时还要注意什么,您能跟我说吗?”
这一通电话讲了十几分钟,乐城跟医生道完谢,立刻往宁大赶。
等到了艺术学院二楼的办公室,一开门却发现有点尴尬。
周琅抱着手臂站在窗边,而之前见过几面的纪教授则坐在凳子上,眼睫低垂,蹙眉不展。
周琅朝他一点头:“放下就出去吧。”
乐城:“好的。”
怎么感觉氛围有点怪…他家老板…怎么这么像强抢民女,欺男霸女的恶霸啊。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关上了。
纪绣年僵坐不动,周琅拿起药瓶:“你躺下?”
“真的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擦得到吗?”
“那让方寻来给我帮忙也行。”
“不行,我的药是有特殊的擦拭手法的,擦不好浪费了,得赔我,她一个月的工资还买不起。你真敢叫她?”
纪绣年撑着桌子站起来,可腰伤发作疼的厉害,才走几步她就跌坐下去
周琅一把按住她肩膀,直视着她眼睛:“我知道你固执。可是…纪绣年,你知道的,我一直比你更固执。”
纪绣年终究点头答应。
她犟不过她,她知道。
办公室里有折叠床,枕头和空调被是她平时午休用的,她趴上去,后背的衣服撩起来,前面的布料却很小心的压平,似乎很怕被看见不该看的地方。
可就是这么一截莹白如玉的细腰,周琅看了一眼,就用力的眨了下眼,偏过头看向旁边,努力平复着呼吸。
她长舒一口气。
楚王好细腰,当然不是无缘无故。
她怎么…好像也有这种喜好。
纪绣年趴在枕头上,背对着她,自然看不见她,只能听见她拧开玻璃药瓶的声音,心里抗拒…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她后悔了。
可那双手还是这么落了下来。
指尖发凉,掌心却暖热,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指尖似乎轻轻的跳了一下。
“嘶…”
纪绣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周琅动作一顿:“…很疼吗?”
医生刚刚说的她反复问了好几遍…她听清楚了,也记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医生没说会这么疼的。
纪绣年额间滚了一颗汗珠:“没事。你继续吧。”
周琅皱着眉头不说话,动作却放的更轻,堪称小心翼翼。
可纪绣年额间汗越来越多,她越发心焦。
到最后,真的只是拿指尖轻轻推开药油,多一分力气都没有。
因为太轻了,甚至有点痒…那阵疼劲过去了,纪绣年感觉自己的触感恢复了。她背上像在下小雨,一点又一点…天街小雨润如酥的那种酥。
“好、好了。”
她的呼吸也有点乱了。
周琅注意到她眉梢展开,也没再冒汗了,好歹松了口气:“没好。我问了你的医生,他说擦完了最好轻轻揉按一下。要是痛的话…你就…”
纪绣年没说话。
从她心情复杂答应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主动权。
此刻她是盘中鱼肉,只能任她宰割。
周琅的动作其实是很生涩的,但是没有力气,非常的轻。
可是这双手…毕竟牵过她手,抚摸过她唇瓣,也曾…反复进出,单单落下来,就足以平添绮想,也足以唤醒一切渴望。
纪绣年咬住嘴唇。
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浅棕色的药油在雪白的背脊上铺开,很像刷了一层糖霜。
周琅的目光也被黏住。
九月的空气原本余着夏天的热度,此刻裹成了琥珀色蜜糖,显得暧昧而模糊。
直到纪绣年声线隐忍克制的开口:“…周琅。你出去吧。”
周琅不说话,动作停了。
“你出去吧,”纪绣年将脸颊埋到雪白枕头里,发红的耳尖小心的藏在发丝里,声音里多了几分祈求,“你出去吧…好不好?”
像极了以前她们恋爱的时候,她被她惹的急了,总红着脸请求她,好不好。
这种时候,周琅从来拒绝不了她。
周琅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她站起来,在心底轻轻说了句,好。
-
刚从宁大出来,周琅等红灯时接到家里电话:“爸,怎么了?”
“你弟,这个小兔崽子,在学校里又闯祸了!我今天跟老李他们爬山露营,在山顶上接到你妈电话。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了,你妈在家气哭了。”
“知道了。我先去学校,我妈那里您再打个电话,叫她别哭哭啼啼的,哭多了伤身。”
臭小子大名周响,今年刚高一,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逗猫惹狗的,在学校里也不安分,三天两头挨老师训。
晚高峰时间严重堵车,周琅今天心情起伏很大,懒洋洋的,也不着急,慢慢开到明川一中门口。
她等在校门外,正好逮住天天惹事的弟弟,一把扯住他衣领:“往哪跑呢?”
周响一见她就笑:“我滴亲姐,我的祖宗,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啊?”
周琅冷笑一声:“好好说话。”
周响依旧笑嘻嘻的:“您有什么指示尽管说,我听着呢。”
周琅板着脸:“周响!”
“到!”
少年一下站直了:“姐,你要训我也等回家再训吧。我同学还在那边呢!给我留点面子吧,ball ball you!”
周琅好整以暇的卷着衬衫袖口:“你哪个同学啊?是电玩城通宵打游戏的哪个,还是ktv喝酒打架的那个?”
“不是不是,你等我会儿…”周响回头正好看见纪安扬出来,一把扯住他,“纪安扬,帮我,在我姐面前说我几句好话!”
被扯住的少年一把拍开他的手,有些嫌弃的皱眉:“松手。”
周响拉着他不放,没几步就走到周琅面前:“姐,我同桌,学委,他叫纪安扬。”
纪安扬被点到名,有些无奈的露出礼貌的笑:“姐姐好,我是纪安扬。”
区别于周响那种活泼外向的少年气,他更持重内敛,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眼皮很薄,眼神很亮,非常斯文俊秀。
周琅愣了一下。
姓纪啊…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