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梅住院已经有五年多，五年多来她的主治医生都没有变，季凝跟医生已经很熟了。所以一旦有什么事情，主治医生跟护士都会第一时间联系季凝。

    然而这一次，主治医生直接被换了，却没有人联系季凝。所以季凝看到新来的医生时，有些懵，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对方似乎认识她，走过来问她：“你就是姜雪梅的女儿吧？我是她的主治医生，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对方很热情，季凝却莫名有种疏离感，总觉得这个医生一点都不亲近。他眼角的笑不达眼底，有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但对方始终是医生，医生不会这样，所以季凝觉得是自己最近太忙，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猜测。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季凝才回过神，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对医生点点头，态度很好：“是的，我是她女儿季凝。”顿了一下，季凝才问道：“请问江主任……”

    江主任是姜雪梅的主治医生，在这这么多年，不可能说不在就不在，难免会让人多想。

    而对方似乎已经习惯别人问这样的问题，并不觉得恼怒。脸上依旧挂着让人有些不舒服的笑容，声音和蔼：“江主任要去国外开座谈会，所以这段时间是我负责。”

    说完，看了眼身后的护士，提醒护士给姜雪梅配药。说到配药，季凝才想起自己过来的事情。

    问医生为什么医药费忽然增加这么多年，医生跟她说只是换了药，不同的疗程用的药不一样，不是他们能控制的。而且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所有的药都不能替换，一旦替换，出现什么问题的话后果自负。

    季凝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也不敢贸贸然的提出意见，毕竟这么多年来姜雪梅都是这么过来的，要是不相信这家医院，她早就转院了。

    有些事情，只有专业人士才知道，可能对外行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是以季凝没有怀疑医生说的话。

    “那就辛苦你们了。”季凝表示感谢。最后跟医生表明一点：“以后医药费的事情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不用跟我母亲说。我希望她能好好养病，不要为这种小事操劳。”

    毕竟姜雪梅的年纪也上来了，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在家过悠闲的日子的，操心的事情越多，影响到情绪，身子也会越来越不好。

    一声点点头，“好，我们会尽量配合。”顿了一下又婉转的说：“那欠下的医药费？”

    季凝没有丝毫犹豫：“我现在就去。”

    医生笑了笑，开门亲自带季凝去交医药费。看着清单结算完，他才回来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医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的冷笑。他第一时间给沈洪明打电话。

    “沈总，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办了，姜雪梅的用药我已经全部替换，她的病情不会好的太快。而且用的全都是昂贵又没什么用的药，医药费也多。反正这些药吃了不会有问题，他们绝对怀疑不到我们。”

    闻言，沈洪明满意的点头。这都要归功于唐娇，要不是唐娇透露出姜雪梅这些年一直在住院，他都想不到这个办法。

    这个医生是他安排进来的，虽然自己被拉下来，但该有的人脉和权利还是有的。至少安插一个医生在姜雪梅身边，他是有能耐的。

    摸清姜雪梅的脾性之后，沈洪明的人才开始动手。一点点更换药物，同时把跟这件事有关的医护人员全部都换走，现在全都是新人。

    大家只以为姜雪梅的药物没问题，也就没多想。时间久了，医药费就上来了。医生故意通知姜雪梅，再营造出一种她的女儿们不肯交医药费的错觉。

    等姜雪梅惊慌失措时，再无意间提起借贷的事情，然后安排那些人接近姜雪梅。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任何的一点问题。

    沈洪明手里两个核桃被他捏的咯咯做响，忽的他手上用力，差点把核桃给捏碎。他的声音阴冷下去：“我就要一点点的折磨季凝，温水煮青蛙，让她生不如死！”

    这冰冷的语气，听得医生冷颤了一下，半晌不敢出声。他只是拿钱办事，其余的都不归他管。

    挂了电话之后，医生就收到了沈洪明那边的打款。数额是自己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看着这些数字，医生的手都在颤抖。

    在金钱面前，良心什么的都是浮云。

    ……

    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饶是季凝这个女强人也有些受不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季凝有些精神恍惚，甚至忘了自己是开车过来的，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连公交车站在哪都不知道。

    路口的绿灯刚过去，季凝却没有看见，买开脚往外面走。前方的车子发现她，赶紧鸣笛示意，可是季凝却没有听见，满脑子都还是姜雪梅欠钱的事情。

    她以为生活终于好转了，可以松一口气，结果到头来，还是要过着被逼债的生活。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忽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眼看着车子来不及减速，就要撞上季凝了，季凝才后知后觉，看到疾驰而来的车，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躲开的反应。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季凝下意识闭上眼睛。忽然之间，她的手臂被人拉住，一股强大的力气把她往身后拉。她踉跄两步，与疾驰的车子擦肩而过。

    她一点伤都没有，因为夺得及时。

    心脏砰砰跳，好像随时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连呼吸都很困难。季凝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大口喘气，整个人都缓不过来。

    站在她身后的时简也是惊魂未定，刚才他一从超市里出来，就看到季凝像失了魂一样往马路中间走，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下意识的冲过来。

    好在及时，把季凝拉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季……季律师，你没事吧？”时简毕竟年纪小，没经历过这么惊险的事情，是以还没缓过来，说话都是结巴的。不过脑子里还是想着季凝的安危，所以第一时间询问。

    季凝慢慢回过神来，才发现拉自己的人是时简，怔了一下，看到时简担忧的表情之后，才努力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事：“没事，谢谢你。”

    时简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你这是怎么了？过马路心不在焉的，多危险啊。”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可怕。

    “在想一些事情。”季凝苦笑，要是自己有意识的话，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边说，便往路边靠，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走出去了。

    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东西，是时简刚才没来得及顾上的。这会儿时简才走过去，弯腰一点点捡起来。

    季凝过去帮忙，时简问她：“是烦心事吗？”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跟季凝说话的时候会脸红，这会儿脸也是涨红的。

    “算是吧。”季凝想了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对时简有种亲切的感觉，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不自觉的想要跟他多说两句话。她说：“家里发生了一点事。”

    时简鼓起勇气问季凝：“可以跟我说说吗？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但烦心事说出来，心里总归会好受些。”像刚才那样憋在心里，很容易出事。

    他跟在陈沐身边，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所以很害怕季凝也变成那样。

    季凝没想到时简会忽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看起来很内向，没想到这么细心。

    想着，季凝心里某处忽然软了一下，心里暖暖的。鼻子泛酸，有点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的“嗯”了一声，简单的跟时简说明自己的情况。也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压力大，其他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

    时简听得很认真，听到最后，眉头都皱了起来，满脸的担忧。

    他打开一瓶甜牛奶递给季凝:“喝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季凝看着甜牛奶，看了好一会儿。她不大喜欢吃甜的，可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觉得那甜牛奶应该会很好喝。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接过来。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甜腻腻的味道立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味道，可不知怎么，心情却一下子好转不少。那股子甜腻直达大脑，坏心情似乎被泡住了。

    神奇且不可思议，季凝瞪大眼睛，又喝了一口，这会儿觉得这东西也没那么难喝。

    以前以为这种说法只不过是用来哄小女生的，她从来不在意，现在才觉得这些都是真的。

    一口气喝完一半，季凝才抬眸看向时简。时简也喝了一瓶，一脸的满足。

    季凝舔了舔嘴唇，那里也甜甜的，味道很不错。见时简也抬头看自己，她眯眼笑了笑。

    顿了顿，诚恳的对时简说:“谢谢。”她很少对人说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太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