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

庸俗童话 > 第二十八页(信物和酬劳...)

第二十八页(信物和酬劳...)

    周谧当然不会收下这笔钱, 但回卧室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少说五十次,又数了八百只羊, 还是酝酿不出半分睡意。

    凌晨一点,周谧认命地掏出手机,给贺妙言发消息:言言,睡了吗?

    贺妙言不愧为熬夜冠军, 秒回一个问号。

    周谧有了几分归属感:我失眠了。

    贺妙言说:我以为你颠鸾倒凤到现在。

    周谧语气要蹦起来:???什么啊, 我们分房好吗?

    贺妙言:那你跟狗男人同居是为了什么?

    周谧想了下, 说不清, 只能直抒胸臆:我真不太想再跟他搞起来了, 有一点这方面的PTSD你知道吧。

    贺妙言说:我能理解。

    周谧又说:但他真的。

    她思忖半天,也想不出个合适的词:好那个。

    贺妙言:哪个, 你打哑谜呢。

    周谧说不上来, 就把今晚的事一五一十跟朋友讲了遍。

    贺妙言:靠,这谁顶得住啊。

    周谧说:我觉得他就是还想跟我睡觉, 想继续保持那种关系。

    贺妙言:嗯,挺明显的。

    周谧:我有点后悔了,之前应该跟我妈坦白的。

    贺妙言说:其实你现在坦白也不迟啊。

    周谧侧了个身, 认可:也是。

    贺妙言一针见血:你老是间歇性后悔又不结束,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跟张敛在一起的感觉,不然实习第一天就该断了。

    周谧长叹:啊,好烦啊。

    贺妙言说: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谧无力地赞同:行吧,顺其自然。

    这通吐槽的成效约等于零, 相反还让周谧的思绪越发纠结,理不清剪还乱, 时写实,时诗意……

    跟天花板上的吊灯干瞪眼半刻钟,她终于眼皮渐重。

    ―

    周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手机闹铃叫醒她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窗帘的遮光效果过于优秀,整间卧室仍如黑越越的山谷。

    周谧忙从床上跳下来,捏着发圈跑出去。

    沿途她还用手指仔细揉掉了眼垢,保持最佳苏醒情态。

    结果家里只有陈姨一个人,一见她便莞尔招呼:“周小姐,你醒啦。”

    “早,陈姨,”周谧又纠正:“谧谧。”

    陈姨反应过来,改口:“哦,谧谧。”

    周谧四处张望几秒:“张敛他……人呢。”

    陈姨回:“他出去跑步了。”

    周谧点头,拇指示意走廊:“那我先去刷牙。”

    陈姨还是笑:“好呢,一会过来吃早餐。”

    周谧一点也不意外张敛的自律,因为他平素的状态本就不像三十多岁,至少不是周谧认知范围内的那种而立之年的男人。

    但他也跟稚态再无干系,身上的气味深沉且稳定。这种味道嗅不出苦甜,但非无迹可寻,是阅历的沉积,情绪的挥发,举手投足间的从容自信。

    周谧对着镜子,认真抹完面霜,坐去餐厅吃早饭。

    早餐的丰盛程度不输成和医院,碗碗碟碟摆了一片,布出让人食指大动的五颜六色。

    周谧抿了口鲜榨的浓稠果蔬汁,很入味的酸甜,不禁皱了下眉。

    陈姨见状,解释说:“今天张先生说吃西式早点,是不是不太合你口味?”

    周谧抬眼:“哪有,超好喝的。”

    陈姨这才放心笑笑,继续清理台面。

    周谧跟她寒暄,猜她不是当地人。陈姨好奇她怎么知道的,周谧说:“听口音不像。”

    多聊几句,两人逐渐熟络。陈姨谈及自己女儿,说也跟周谧差不多大,现在在首都的某家工行里做柜员。

    正要捧场两句,家里密码锁响了,张敛走了进来,他穿着整套全黑的运动衫,远远看过去,身形修长得像是游戏CG里才会出现的那种人体结构。

    好好看。

    第一次见运动风的他,周谧脑袋里只有这三个字。

    回头的同时,他摘掉了挂脖耳机,并跟周谧打招呼:“醒了啊。”声音还有点喘。

    “嗯,”周谧弯唇一笑,把嘴里才嚼了一半的树莓咽下去:“早安。”

    张敛微一颔首,人走去卧室,再出来时,他又回归衬衣长裤职场精英,周谧最多见的样子。

    等他入座,日光洋溢的早安晨之美立马变成光鲜牢饭。

    周谧不敢再大喇喇嚼动,拘束地用刀叉一点点锯着面前的贝果。

    陈姨给张敛端来了不加任何奶跟糖的黑咖,他抿了口,问:“今天还是把你放地铁站?”

    周谧点点头。

    张敛多观察她两眼:“还没化妆?”

    周谧愣了下:“很快的,五分钟就能搞定。”

    周谧突地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化妆?我都不怎么化眼妆的,没几个男的看得出来。”

    张敛说:“难怪黑眼圈这么重。”

    “……”周谧气结,用力咬了下唇:“那又如何?黑眼圈是卖力生活的勋章。”

    她怎么总有这么些稀奇古怪的小道理,张敛听笑:“昨晚没睡好?”

    周谧“嗯”了声:“换个地方肯定会认床啊。”

    张敛面露疑色:“之前在酒店睡眠质量不是不错?”

    周谧搭腮,从牙缝里挤字:“那些时候都很累了好吧。”

    张敛说:“是么。”

    周谧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老暗示我?”

    张敛放下杯子:“我暗示你什么了。”

    周谧猛喝一口蔬果汁,把它当酒一样壮胆:“暗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在这打马虎眼。”

    张敛又笑了,他极少露出这么鲜明易懂的笑容:“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低俗?”

    周谧点头:“那你就高雅起来,当好你纯正清白的老板和室友,不要总想着威逼利诱。”

    张敛说:“我是想跟你正常相处,但你总往那方面想。”

    周谧哦豁一声:“我可没在车里强吻你。”

    张敛说:“是你自己挑火。”

    周谧把一小块面包叉进嘴里,睇他:“我只能说,仁者见仁淫者见淫。”

    张敛依旧淡定地切培根:“这句就该拿来形容你,丢个纸巾都能联想一出大戏。”

    周谧:“……”

    她三下五除二把面包解决,喝空果汁,按桌站起:“你赶紧吃完,我有东西要给你。”

    张敛顿了下,扬眸:“什么?”

    周谧微妙一笑:“礼物,昨天忘记给你了。”

    张敛压缩了一下早餐时间,去了周谧房间。

    女生正坐在梳妆台前全神贯注地抹唇膏,他没贸然进去,等她吧唧完上下唇,才笑着叩了两下门框。

    周谧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赶忙将口红套上,正色起立。

    “东西呢。”张敛问。

    “稍等。”周谧抬一下手,拐去里面,从自己行李箱里翻出来,攥着走了出来。

    周谧停在他跟前,笑容明灿:“手。”

    张敛垂眼,没动:“什么。”

    “摊手。”周谧再次强调。

    张敛交出右手,平放到半空,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周谧也抬高紧曲成拳的右手,悬到他手面,然后一下张开。

    一枚轻飘飘的银色男戒落进他掌心。

    张敛有点意外。

    不等他问,周谧就从善如流地解疑:“这是我寻遍淘宝为你精挑细选的戒指,三十块钱,就当做接下来三个月的契约费了。我们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了对方最好的信物和酬劳,相信这会是一次非常愉快真诚的合作。你说呢,老板。”

    张敛失笑,浓眉微挑,意有所指:“可以啊,周谧。”

    周谧顿时凝眉,跟要哭出来似的:“怎么不叫谧谧了,不喜欢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张敛把戒指拢回手里,一本正经:“谢谢,我收下了。”

    “我好开心哦。”她又笑开来,像朵漂亮的假花,过分真挚甜美。

    张敛说:“希望这三个月你每天都能这么开心。”

    周谧回:“您也是呢。”

    张敛手臂垂回身侧:“行了,上班吧。”

    周谧:“嗯。”

    目送他走出门去,周谧立刻垮下肩膀,想想又有些得意,在心里排练多遍的场景竟如此顺利。

    她双手握拳,在心里为自己高呼三声“yes!”,然后摇头摆尾地回去收拾东西。

    帆布包里还摆放着昨晚张敛送她的杯子,她睡前拆开看了眼。

    实物不出所料,是她上午爱不释手左看右看打算回来网购的那一只。

    可是以这种方式来到手里,她一时半会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只好先将它收回原包装盒内。

    略作思忖,周谧又把它塞回帆布包,决定带去公司使用。

    ―

    周谧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惹到张敛了。

    去地铁口这一路,他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全程平视前方,像只没有思想感情的英俊开车机器。

    惴惴不安下车前,她主动跟他道别,还甜丝丝添了句“开车注意安全”。

    张敛这才侧来一眼,淡漠地“嗯”了声。

    无语。

    这人可真是脾气大心眼小,中国驰名双标。

    可以肆无忌惮地嘲讽别人,却不允许别人以同样的方式对付回去?

    周谧不爽地在心里碎碎念一路,又停在电梯前冷哼,越想越窝火,便取出手机,解除小肚鸡肠之人的置顶地位。

    恍神间,周谧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像个开关,大堂内的喧嚣嘈杂霎时涌回耳内,周谧循声找过去,才发现站在自己左侧的蒋时。

    年轻的男生笑容明媚:“早啊,周谧。”

    周谧匆忙将手机揣回兜里:“早,蒋时。”

    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记住我名字了。”

    周谧点点头:“对,你名字很好记。”

    蒋时偏脸笑了下,一下没开腔。

    周谧似乎从中读出了一丢挫败,忙解释:“跟我一样,都是两个……”

    他又看向她,神态莫名变得期待。

    周谧卡了下,磕磕巴巴完成对话:“都是,两个字。”

    蒋时笑里的含糖量并未减少:“可以从群里加你微信吗?”周谧还是点头:“当然可以啊。”

    这时电梯抵达一楼,一行人鱼贯而出,大约是赶时间,都走得很快,有几分横冲直撞。

    蒋时忙横起胳膊,拦在周谧身前,以防她被碰到。

    周谧讶然地后退一步,等电梯空掉,他俩才一前一后进入轿厢,周谧赶紧道谢。

    蒋时说:“没事。”

    电梯里安静下来,像干掉的海绵,再怎么拧,挤压出来的似乎也只有尴尬的空气。

    周谧对这种冰冻局面有天然恐惧,她咬咬唇,决定试着主动与这位创意部同事搭话:“蒋时。”

    “嗯?”男生略带诧异地转脸看她。

    周谧笑了下:“好巧哦,好像连续两天在电梯碰到你了诶。”

    蒋时没有接话。

    周谧暗道不好,开始琢磨刚刚的发言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金属墙壁上的楼层数字,在黑框里安静地累加跳跃。从9到10时,蒋时才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我在等着‘偶遇’你。”

    周谧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空气僵凝一秒,轿厢门开了。

    她定定看着他,不知该回什么。

    “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蒋时展颜一笑,人走出去,把这句话留在了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