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很香，还没等沐青草满足地打个饱嗝，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虞皓宸……
沐青草有些心虚地走到了一边，接通了电话，“喂？什么事？”
“沐俊希在不在。”
“我哥？”
“爷爷要见他。”
“爷爷？”沐青草的脑子有些混乱，怎么虞皓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是，如果沐俊希在旁边，让他接电话。”
沐青草看了一眼沐俊希，有些犹豫，他们两个人真的能好好谈话吗……
斟酌了一番，沐青草还是没有把手机递过去，“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转告哥哥。”
“那你就跟他说今天来虞家，我爷爷要见他。”
没等沐青草回答，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沐青草磕磕绊绊总算把虞皓宸的意思转达给了沐俊希。
本来以为沐俊希不会答应，相反，沐俊希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隐隐的，沐青草有些担忧，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得。
晚上吃过饭，沐青草拉着沐俊希的手有些颤抖，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很紧张。
沐俊希沉着脸，全然没有顾及到沐青草，因而她的紧张他也没有注意。
虞家，是他仇恨的源泉，而他很快就要踏进那个他迈不过去的深渊。
沐俊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步伐越来越大，沐青草差点跟不上。
虞家的大门敞开，等着他们的到来。
虞皓宸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沐青草就移开了视线。
他的眼睛红红的，满是血丝，沐青草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傻站在一旁。
“不是说虞城南要见我？”沐俊希随意的站姿都透着军人的气息，后背挺得笔直。
虞皓宸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吧。”
沐俊希和沐青草一前一后跟着虞皓宸去了虞城南的房间。
打开门，却和想象中的景象有所出入，虞城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听到响动，他慢慢睁开眼睛，侧过头一眼看见了沐青草。
他招了招手示意沐青草过去，然后又瞥见了一旁的沐俊希，他的手颤巍巍地指着沐俊希，“你你就是俊希吧？和你爷爷和爸爸长得都很像……”
沐俊希拧着眉站在一旁，不知道虞城南有什么用意。
沐青草则是无比担忧，因为虞城南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精神，像是生了什么重病，脸上也是瘦脱了相。
虞城南的手在身上摸索着，虞皓宸立马走上前，“爷爷，你在找什么？”
沐青草看着虞皓宸这么着急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在婚礼上的时候，对虞城南的态度。
是虞皓宸变了，还是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口袋，照片。”虞城南艰难地指了指床边放着的衣服，费力地表述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虞皓宸半撑在床上，才把衣服拿了过来，果真在口袋里找到了照片。
虞皓宸撇了一眼照片，上面是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的黑白合影。
其中一个他知道，就是爷爷，另一个不得而知。
虞皓宸把照片交到了虞城南的手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虞城南小心翼翼地拂过照片，眼中有些湿润。
他把相片递向沐俊希的方向，“我和你爷爷，几十年没见了，他肯定很想我吧。”
沐俊希接过照片，照片里的爷爷还是个毛头小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应该也很想见你的，陪着你长大。”虞城南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孙子一样，满含热泪，“我替他看见了，到了下面，我也好跟他交代了。”
沐俊希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复杂，明明他很恨虞家，恨面前的这个老人……
可是，为什么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却隐隐有些难过呢？
“这张相片，就给你吧……”虞城南有些不舍地看了眼照片，仿佛在阔别多年的好友。
“皓宸。”
“爷爷。”
“我死了之后，记得把眼角膜捐了，如果还能用的话……”
沐青草越听越觉得不对，这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
“爷爷，你会好起来的，那是以后的事情。”此刻的虞皓宸潋去了一身的锋芒，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虞城南笑了笑，很祥和，“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再给我治疗了，浪费那么些钱干嘛。”
“一定会好的。”虞皓宸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到沐青草耳朵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极少看到虞皓宸这么脆弱的一面，哪怕是出车祸躺在医院的时候，他也是那么盛气凌人。
“可惜，没能看到你和青草的孩子……享不了四世同堂的福了……”虞城南半眯着眸子，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
“我我怀孕了，爷爷，你一定可以看到重孙子！”沐青草突然握紧了虞城南的手，认真的样子连自己都信了。
不仅虞城南愣了愣，就连虞皓宸和沐俊希也同时愣了愣。
虞城南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应该是睡着了。
虞皓宸一脸激动地看着沐青草，她怀孕了？他要当爸爸了？
沐俊希则是无比担忧，如果青草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复仇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
他是不可能让沐青草受罪打掉孩子的，可却也不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几个人各怀心事，不大的房间里暗流涌动。
确认虞城南只是睡着之后，虞皓宸拉着沐青草去了后院。
这一次，沐俊希没有跟过去。
既然要探讨孩子的事情，他就不跟着掺和了。
沐青草拧着眉看着虞皓宸，手腕被他握住挣脱不开，“你干嘛？很痛。”
虞皓宸没有松手，很激动地盯着沐青草，“你你怀了我的孩子？”
……
沐青草的表情有些纠结，“我我只是想让爷爷开心……随口说的……”
虞皓宸的眸子暗了暗，松开了手。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沐青草深吸了一口气，才试探性地问道：“爷爷他……”
“例行体检的时候查出了肿瘤，需要开刀……但是老爷子年纪大了，开刀会有很大的风险……”
沐青草垂着眼帘，虞城南对她一直都很好，她真的不想他出什么事……
“虞皓宸，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救救爷爷……”沐青草的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很快就化成泪珠滚了下来。
虞皓宸咬了咬牙，“我最近在联系国外的肿瘤科医生，不过再好的医生也不敢百分百保证爷爷的手术是否顺利……”
“我想再进去看看爷爷……”
“嗯。”
沐青草轻手轻脚地回了虞城南的房间，他睡着了，依旧响着轻微的鼾声。
沐青草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抹干了又流下来，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擦眼泪的动作。
沐俊希站在门外，背靠在墙上，手中拿着那张黑白的相片。
原来一个人不管多么强大，在死亡面前都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手中的相片似是千斤重担，压在沐俊希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沐俊希低下头，盯着手中的照片。
黑白的照片边角已经有些卷曲，白色的部分有些泛黄，看起来像是经常拿出来看的样子。
沐俊希的心有些动摇，明明是过来质问他的，怎么看到他那个样子就心软了呢？
沐俊希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照片放进口袋里，贴近心脏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保存。
他走进房间，沐青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沐俊希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的声音很轻柔，“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沐青草把头埋在沐俊希的肚子上，泪水很快把他的衣服沾湿了。
沐青草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也知道没有用……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
也许是沐俊希见惯了生离死别，他的战友，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战友，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留下……所以才能在这样的场景面前只有心中微小的波澜。
做他们这行的，留下名字恐怕会给家人带来麻烦，所以他们的死根本都不会被公开。
“哥，我……”
“想留下来？”到底是沐青草的哥哥，虽然相处并没有很长的时间，但她一开口，他就能明白。
沐青草点了点头，撇开曾经的那些恩恩怨怨不说，虞皓宸一家人都对她很好。
所以她没有办法狠下心，也从来不想和虞家争锋相对。
“好，那你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想回去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回去。”
“嗯……”
虽然沐俊希不希望沐青草和他们有太多的瓜葛，可是当沐青草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没有办法拒绝。
他知道沐青草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他也知道十年的感情有多么珍贵……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动摇，或许到最后，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吧……
对于沐青草能留下来，虞皓宸没有多少意外，她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留下来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