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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打狼

    山林在雨后一下活了,不是被艳阳干巴巴地照着时的无精打采样了。夕阳的余晖还在,远山近树披上彩衣,随风舞动的濛濛水汽都扑到付春秋和他爸的脸上了。

    马车象是长了翅膀,才还在一条柏油路上飞奔,转眼间就被山林吞没了,连同车上的父子俩。

    老人抱紧了膀,牙打起了战,湿衣裳紧紧贴在肉上。可情绪却分外的好,眼中飞动着喜滋滋的神采,“儿啊,爸给你看中一个小姑娘,人可好了。”

    “爸,我不说不要你管吗?”付春秋的眼睛里才还写满心疼,转而就不客气了。他甩动了一下浓密的黑发,满是不屑。

    “我不管你谁管你,都三十好几了,你不想娶我还想娶呢。”

    “爸,别说了,再说不让你接我了。”

    爸爸终于不再说话,只是腮帮子鼓得厉害。

    车终于进入最险要那一段山路,两人的脸色同时沉静下来,天空此时也跟着苍茫了。

    走南闯北的白马嘤嘤地叫起来,大眼睛圆圆地瞪着,臀部的车套崩得紧紧的,车上的人险些从车上蹿下来。一块山石横在路中央,顽固得很。

    十几年未有之现象。

    付春秋将额前的黑发往后一甩,就跳下车,大步流星,只审视了两秒钟,他就将这块足有千八百斤重的巨石拦腰抱起,走了十多步,腰一挺,手臂一抖,巨石就乖乖地滚进沟里去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响,震天动地。

    年轻人抹了抹手掌上的石灰,对着边沟骂了声,“他妈的,敢拦老子的路。”正欲得意,一条灰白的尾巴拖地的眼睛冒蓝光的野狼从不远处驰来,与付春秋隔沟站立,眼睛里冒着凶光,两腿不住地蹬着长满青草的地面。

    爸爸弓着背,缩着脖,手指着狼,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爸,拽住马缰,看我的。”付春秋想告诉爸爸,他不但会搬巨石还会打狼。他向野狼扑去。

    狼没有想到人会主动进攻,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它张牙舞爪,闪展腾挪。而付春秋则握着铁拳虎虎生风。一人一兽在这傍晚时分,大山深处展开搏斗。

    白马本能地昂起头,响起了鼻。付老汉身体僵得似块生铁。

    灵巧在面对力量时,也许会平分秋色,但野蛮面对无畏时却会败走麦城。可怜的未曾驯化的狗就这样,被铁拳击打得象中弹的飞鹰,匍匐在地,嗷嗷惨叫,哆嗦成一团。

    爸爸那僵尸一样的身子从车上滚下来了,手里的绳子象蛇一样飞旋,脚步凌乱,再也不似年轻时的利落,他跳着来到儿子和狼的身边。用身子覆住狼,口里向儿子求饶道:“儿啊,不能再打了,这只狼是咱们的福星。”

    天在继续阴沉,又要下雨似的,车上除了他爷俩还有大包小裹的,再就是那只被缠住四肢的狼。

    爷俩又接上刚才的话头,“儿啊,还不让我接你,没有我你不就完了吗?”

    付春秋嘻嘻笑个不停,爸爸一向这样,可他还是禁不住要笑。“别再收破烂了,好象我养不起你似的。”

    “指你啊,娶儿媳妇就别想了。”

    “爸,你三句是离不了本行了。”

    “告诉你,明天就给我看媳妇去。”

    “爸,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

    付守春这次真的不言语了,而是流出了泪,他背过身去,面对太阳落下去的方向,那看了一辈子的远山和夕阳那样熟悉,又好象从来都不认识。

    篱笆中间一座砖房,砖房和篱笆之间有鸡鸭鹅狗,窝与窝之间放置着各种器具——电锯,但大多生了锈——打松子的设备,无非一些棍棒钩耙。就是这样简洁,这样原始,但是它是付春秋的家。

    半小时后,他们就回家了。

    屋里连妈妈的相片都没有,更别提人了,可是照样炊烟袅袅,饭菜飘香。

    这晚上,爸爸喝多了。那只屋地中央蜷缩成一团的狼,眼中再无绿光,给它吃肉也不吃。爸爸红着脸说这辈子就想逮只狼养养,“都说狼是白眼狼,我总不信。”

    她盘腿坐在炕上,她说那些知青啊,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三十多年了,她还记着那只被打死的狼跟地下这只一样一样的,他们吃了它的肉,那时真吃不到肉啊。

    吃过了消炎药后的狼静静地听着王婶的诉说,好象听懂了似的,将头伏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

    王婶接着气愤地说:“狼性不好改,但也好过知青,他们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爸爸将酒盅端起,“他婶,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王婶突然停住了口舌,用手掌捂住嘴,脸通红,声音顿时小下来,“对不起,我喝多了。”

    对付春秋来说,爸爸和王婶就象一对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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