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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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狂妄

    沈南玉疑惑:“巫术?”

    曾经有一次,她见父亲下朝后愁眉不展,便上前询问,父亲当时说,太子无故被皇上斥责,并被禁足,东宫危矣……

    她当时还劝慰,既然父亲一向不涉党争,这朝堂之上谁坐龙椅有什么不一样吗?

    父亲喟然一叹,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世上最重的债,便是这人情债了……

    没过多久后,父亲便出了事。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沈南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是巫术,可是当时朝中并没有听到什么传言,只是无端被斥,难免多人猜疑,可上位者之间的事情,离我父亲隔得如此之远,我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什么牵连的。”

    费度说道:“你父亲是在兵部行走吧。”

    沈南玉点头。

    费度说:“这前朝后宫阵营错综复杂,但若说最有实力与太子一搏的便是二皇子,兵部与吏部是圣意着太子监察的,而户部与礼部大员则皆为二皇子亲信……”

    沈南玉道:“因为我父亲在太子手下的兵部行走,所以才要对他下手?皇权相争,与父亲又有何相干?”

    难道是因为这虚无缥缈的权位相争,伤及无辜,就能让沈氏一族连根拔除,沈氏骨肉飘零散落,为奴为婢?

    半晌她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这说不通,先不说他不涉党争,在官职上,他可以说是无足轻重……”

    费度说道:“你很聪慧,朝局争斗,除了各部之间的相互较量,其实更具决定作用的是什么吗?”

    沈南玉思索片刻,抬头说道:“是军权。”

    费度枯枝蘸水,在桌上分析:“此次兵败,蛮狄避过了首当其冲的朔州,越过阳谷关,直接杀到了渭州,迅猛无比,甚至朝廷都没来得及收到任何军情奏报,可是关口天险,更何况朔州与渭州掎角之势,怎么可能全无察觉?“

    微弱烛光下,沈南玉凝眉沉思,脸颊似被光晕染成一块温润凝玉。

    “也许是镇西王手握铁骑,又将渭州边陲经营得风生水起,难免不引起一些嫉恨和眼馋,我也觉得兵败并不简单……”

    费度点头:“所以,你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看看这场兵败的真正原因,如此才能知道你父亲究竟在这里面碍着了谁的利益……”

    他沉默一瞬后,目光幽深莫测:“若来日你便是真的查明了又当如何?”

    沈南玉声音冷得让人发寒:“自然是要血荐轩辕,为父昭雪!”

    “好……不过你应当知道,公门藏污纳垢,你必定会见证这世上最险恶阴毒之人心,也会遭遇寻常人难以忍受之磨难……”

    沈南玉双目明澈:“我早已一无所有,但若能奋力一搏,寻回小弟,找出兵败真相,扫除沈氏污名,当不辱没了他舍己为我的一片心意!”

    费度欣慰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人这一世,生亦渺渺,死亦渺渺,总要做些值得自己击掌一颂的事情才好,你身卑言轻,若要贸然接近王爷太过刻意,我想你已经选好了一位公子吧……”

    沈南玉眯了眯眼:“晏世子为人温和善良,不擅权谋,我觉得更为容易……”

    费度摇了摇头:“你选了他,便是下了一局死棋,先不说他那身子骨,不知何日才能真正接触核心,其路远兮……你为何不选晏二公子?”

    沈南玉想起今日那硕大粮仓,紧蹙眉头:“胆大却冒失,像一匹还未定性的狼,这样的人,难以捉摸,也难以掌控。”

    费度笑道:“你怕他?”

    沈南玉不置可否。

    她尚未看清晏裴野,无法断定值不值得她怕。

    费度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说道:“知子莫若父,你别看这二公子似乎天天在捅娄子,名声也传得不太好,可是早年间却有这么一件事,让知情者无不惊叹……”

    “据悉,这晏二公子尚不到十岁时,曾有一次随副将去军帐游玩,那夜蛮狄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入营突袭,想要掠了这公子走,这晏二公子却不慌不忙,指挥营中战鼓擂响,四面燃起火把,当面立在营中,嘲笑这劫营者中了计,已入埋伏,面对体能数倍于自己的强者,此子却巧颜令色,毫无惧色,拖得一时三刻,让镇西王闻讯赶回,将危机解除……”

    “一个十岁不到的稚子,有如此胆识,恐怕镇西王心中早有定断了……”

    沈南玉喃喃:“可为何长安城内从不曾听闻此趣事,而看他如今吃喝……赌,莫非是仲永易伤?”

    费度摇了摇头:“藩王盛则皇权危,只怕晏守城如今也担心铁骑被人惦记,如此示弱方能保子万全……”

    沈南玉道:“可惜他不是世子。”

    费度嗤笑:“他何必只做镇西铁骑的世子!”

    沈南玉一怔。

    费度笑得狂妄:“这天下万物,如探囊取物,想要什么,自己去取便是了!”

    沈南玉:“……”

    她突然动了动鼻子:“哪来的肉香?”

    费度恍然大悟,连忙将温着的瓦煲端上桌,说道:“快吃吧,给你留的呢,这可是鹿肉……”

    沈南玉心头一动,不由说道:“但愿这二公子能挨得过王爷的一顿老拳……”

    ……

    王府西面临近书房的一处院子内,晏裴野正斜坐在雪树下,手里拎着一壶酒,遥望着朦胧中的圆月静默无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瑟收拾完里间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公子并不喜欢待在这府里,府里陆夫人三不五时弄出些事来,公子嫌烦,花香楼那间雅阁包厢和军营的简陋帐篷倒是他经常落脚的地方,今日却破了例。

    “公子,要不睡吧。”

    阿瑟小心问道,平日里大家玩兴起来了,会嘻嘻哈哈二爷,主子乱叫,此时此刻这气氛却让阿瑟语气莫名庄重起来。

    “阿瑟,你说我娘在天上是不是过得好极了,从来不曾来看过我,连梦也不曾入一回……”

    晏裴野坐着没动,却幽幽说了一句。

    “啊……公子,您放心,王妃天性善良,一定是做了天上的大神仙,什么都不用操心,每日听歌唱曲,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阿瑟竭尽脑汁,想着他脑中的好日子应该也不过如此,每日吃得饱穿得暖不操心。

    晏裴野喃喃自语:“……不操心……”

    阿瑟见他神情落寞,一时不知是什么引发了公子这愁绪满怀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