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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招揽

    此时天光正好放亮,阴风化为晨风。

    众人都看到,陈元白在急怒之下,这一剑竟然直接捅穿了婢女的脖颈。

    刚刚还狡言善辩的婢女捂着血液喷溅的脖子,不敢置信地圆睁着眼睛倒下。

    屋内末尽的烛火被晨风吹动,屋内遽然间静得能听见针响。

    郭嫔双目圆睁,被这一变故吓呆了,额上渗出了涔涔冷汗。

    其余下人也猛地跪伏在地,脸上惊惧交加。

    而沈南玉眼里有了一抹讶异——她想着的雷霆震怒,重伤这婢女也能达到效果,没想到陈元白是直接下了死手。

    而安秉槐更没想到一向柔弱可欺的四皇子今日突然大开杀戒,他那张脸上惯会伪装的色厉内荏,此时面对尸首也是溃不成军了。

    “四……四皇子,你、你杀人了,这……可怎么办……查问起来,如何交代?”

    陈元白手一顿,还在懵逼状态的郭嫔却醒过神来,突然鼓起勇气怒斥道:“奴婢犯上,本就该重责!”

    说着,她抢过陈元白手中的剑,朝那女婢又堪虚刺了一剑,说道:“瞧着没有,是我杀的这贱婢,有罪也是我顶着……”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她害怕安秉槐将事闹大,当即不管不顾地替儿子揽起了罪责。

    沈南玉见事已至此,而郭嫔此时已乱了阵脚,忙说道:“刚才明明是这奴婢一心求死,关四皇子什么事?”

    陈元白扶起母亲,点头道:“没错!按大誉律法,本应鞭责这贱婢了事,但这贱婢幡然醒悟,懊悔在离京路上对我母子的多番折辱,方才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了她……”

    听到陈元白这些放在,沈南玉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他。

    此时他虽然隐见手在颤抖,但不愧有皇族血脉,临危之下,倒也有几分急辩之才。

    安秉槐被怼得张口结舌。

    这一路上,他为着能在孙公公面前的脸,故意多番折腾这母子俩。

    原本这两人都是逆来顺受惯了的,谁知道眼看就要到杞州了,却突然发难?

    难不成真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不成?

    安秉槐一下束手无措起来,一身的锐气荡然无存。

    陈元白却像突然激发了血脉中天生的威仪,冷然地吩咐道:“安公公,这个奴婢就有劳你妥帖安葬吧,总算也是从长安跟到了这地界……”

    “其余的人,只要接下来的路程好好伺候,到了杞州,自然会给你们封赏,但要提醒一句,以后谁再敢对我母妃不敬,这个贱奴就是你们的下场!”

    安秉槐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连连点头:“是是。”

    等这些人将尸首处理好,人皆走尽,空气中只余浓浓血腥味。

    陈元白才像突然泄了力似的,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沈南玉上前扶住他,过去查看郭嫔的伤口。

    虽然用冷水泡了一会儿,但是郭嫔的脚背上依旧被烫脱了手掌大的一块皮,足见这婢子行事有多凶残。

    一时之间,费度也没有烫伤药,只好找店家要了些鹅油先涂着,被药一抹,郭嫔嘶嘶地抽着凉气,却也只能眼泛泪花,强忍着剧痛。

    如此惨状,就连沈南玉这个局外人看了,都觉得怜惜这个倒霉嫔妃。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些恶奴,的确是可恨至极!

    陈元白此时已经过了那阵猛劲儿,又急又心疼,讷讷道:“……我杀人了……”

    他揪住沈南玉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沈南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而陈元白却突然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鸣鸣地哭了起来。

    他口中慌乱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你看到没有,这个贱婢竟然敢强摁着我母亲……我今日再哑忍的话,来日他们就敢强摁着我们母子,伸到那断头台上……”

    沈南玉心下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必自责了,你做得其实也没错……你们母子没有靠山,这些奴婢打定了主意要作威作福,你今日若不使出这杀招的话,若让安秉槐到了杞州,仍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话,以后还要如何管教杞州的下属。”

    “那些府里的下人们会照样画葫的欺侮你们。”

    陈元白抬起泪涟涟的眼睛,如同迷途的小鹿一般:“……真的没错吗?”

    沈南玉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奴婢刚才的态度如此嚣张,今日敢强摁皇子之母进滚水,来日便敢下毒,让人防不胜防,这样一剑毙命,倒也算落得干净了。

    还能杀鸡给猴看,震慑了这帮刁奴,至少安秉槐的态度就陡然大变,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那边郭嫔的伤口处理完毕,才轻声唤道:“儿子……”

    陈元白连忙扑到了床上,郭嫔忍不住痛哭起来。

    在郭嫔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把在宫中与这一路上的事和盘托了出来。

    原来,太子被幽闭已久,孙吉祥暗中加害,堂堂一个太子,一日三餐都不能保障,就算是送了饮食过来,太子也不敢大意。

    郭嫔就省下自己宫中的份额,做些果腹的点心让陈元白暗中送过去。

    没想到,孙吉祥隔了许久,见太子竟然还没有出事,便生了疑心,终于被他寻到端倪。

    若不是太后见自己的皇孙一个两个的接连被问责,心有不满,他们母子俩怕是没办法全须全尾地从宫中走出来的。

    可饶是活命到此,郭嫔仍心有余悸:“我听说那杞州贫瘠无比,土层浅薄,种什么都活不了……我们母子俩去了那,还能过日子吗?“

    她出身不高,进宫之前也是干过农活的,所想的只求能得一口温饱之食。

    而陈元白因着皇子欺凌,更没有受到好好的培养,也是完全不通庶务,两母子一时之间真觉得前路茫茫,了无生路。

    难怪陈元白今日被激得血性陡发。

    这是猎物在长久的围捕下,看不到生机之时的遽然反扑!

    此时他怏怏地回过头,茫然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他眼神空洞,这话既像在问沈南玉他们,又像在问苍天。

    沈南玉听到陈元白的问话,看向费度,却发现他也在愣怔,似乎压根没留意到郭嫔后来说的话。

    她只得安慰道:“贵人不用担心,这杞州虽然贫瘠,可是交触着边陲数州,连通边关的粮道原本是由柳州承接的,可是如今看来,这杞州其实比柳州更近一点官道,只不过以前因为太小,附近匪患又除而不尽,所以才被舍弃了,如果贵人能连通边陲各州,通了商路,自然就会发展起来……只是此事不是一朝一夕来办成的,其中定有诸多困难……”

    眼下她也无法详说太多,只能给陈元白一点希望。

    毕竟事在人为,谁也不知道陈元白的孤勇会持续多久。

    他若是能从此次突发事件中突然开窍,自发地前去斡旋各州,杞州不愁没有出路。

    可就怕他今日虽一时孤勇,但骨子里仍是懦弱的。

    这寥寥数语却叫陈元白眼神中陡然迸出光亮来,恍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喜道:“杞州真有如此潜力,那当真是好……”

    郭嫔也喜极而泣:“嗯,好好,咱们努力,听这公子的……”

    她不顾伤痛,在床上行了个礼:“公子,听你一言,你是个有才干的,若蒙你不嫌弃,求你留下来照应我皇儿吧……”

    沈南玉没想到她会如此,连忙扶住她的手臂,一触之下,只感到郭嫔瘦骨嶙峋,这也叫沈南玉倍感沉重。

    郭嫔继续说道:“之前听你说是要寻人的,大誉这么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靠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年月?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杞州吧,这样一来有个照应,等皇儿到了杞州,开了府,更可以派出家丁,前去各州打探,比你单枪匹马总要快一些……”

    郭嫔深知自己母子俩举目无亲,既没有势力雄厚的娘家靠山,身边更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得力之人辅佐,儿子的杞州之路不过是从虎窝再落到狼窝里,为了儿子的前途,她只得不管不顾地招揽起来。

    眼下这公子年纪看着虽然不大,可是三言两语就能点破迷局,一定是个可以扭转乾坤之人,而且萍水相逢,这二人便乐意相助于自己,一定也是个心善之人。

    她在宫中也算浸染了多年,虽然不是什么足智多谋的人,但一点眼力见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