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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耍弄

    茶馆外间,人来人往,但也盖不住这几人不时发出的几句讥嘲笑声。

    仿若被有形的耳光扇在脸上,一双木箸在陈元琮手上应声而断。

    他面目狰狞:“去,抓起来。”

    侍卫长孔令忙一掀帘子,朝那几个人走去。

    屋内,陈元琮坐在角落的太师椅上,烛火将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如同阴影中的鬼魅。

    他手中缓缓地转动着两个硕大的核桃,在阴冷寂静的室内发出咯咯声,听起来就像怪兽噬咬骨头的声音,让人瘆得慌。

    跪在地上的三个人瑟瑟发抖,汗滴顺着额头落在地上。

    孔令喝道:“把你们今天在茶馆内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为首的那个略胖点的人,操着带了点杞州口音的官话,哭着求饶道:“官爷,我等冤枉啊,只不过是饭后闲聊几句,没得冲撞了官爷吧?”

    “就是啊,官家可以这么随便抓人的吗?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要去顺天府尹告官!叫你们……”

    孔令侧眸看了一眼平王,见他脸色愈发不耐,便咬了咬后槽牙,抽出手中佩刀,刷地一声,说要告官的胖子捂着半边脸,嗷的一嗓子栽倒在地。

    他的半边耳朵,在空中飞了半个圈,血淋淋地落在地上,胖子的半边脸上全是鲜红的血,望着孔令如同杀神般的面孔,只敢咬着发抖的牙齿,再不敢说出半个字来。

    孔令说道:“问什么答什么,再有半句啰嗦,下场与此人一样。”

    看着胖子的惨样,其余人吓得魂不附体,一迭声的说道:“说说说……”

    一个满脸麻子的瘦子被推了出来,他头脑略微伶俐些,当下便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

    “敢,敢叫官爷知道,几日前,杞州公审了一桩案子……”

    “一个古玩店卖了一件狂生张的《捉鬼图》真迹,结果店主临时加价,那买家也是个好说话的,回头就去取钱,结果等第二天那买家取钱回来,店主才知道,前天夜里,那幅图被窃了……”

    “两人当场就撕扯起来,一个说对方言而无信,交了定金,却拿不到画,另一个说这画传了三代,唯独今日刚一现世就被盗,这买家有嫌疑……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结果就闹到了公审的地步……这事在杞州可是闹了好多天……”

    孔令问道:“最后是如何判定的?”

    那回答的麻脸摇了摇头:“小的不知,这画没了,又查不出买家的嫌疑,买家给的可是真金白银,就连后头拿的银票,都是当铺来的,显然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买这画……这就变成了无头公案啊……店家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一道森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你说那《捉鬼图》是真迹?如何判定?“

    麻脸说道:“绝对是真迹!”

    “那日公审时,那古玩店家在堂上交代过,他早年是在长安发家的,当时拿出来给翰林学士品鉴赏玩时,他们都一致认定是真迹……”

    “可惜的是,后来有一个观画的,不小心落了一滴烟油在那画的右下角,形成了一块去不掉的污垢,后来这人便说要买,但是……”

    麻脸顿了顿,又说道:“不过那人是个不地道的,领着人来看了数次后,最后却嫌这嫌那,死活不肯要巡画了。但是真迹上有这个污点,是当时在场的很多翰林学士都知道的……”

    阴影里那个“唔”了一声,示意继续说下去。

    麻脸又说道:

    “好好的珍迹,被人弄脏了,叫这店家好不气闷,更叫他气愤的是,才知道滴油的那人,带着来看画的人就是他们那行里专做字画赝品的,这店家才知道着了人家的道。”

    “人家故意借着赔画看画的机会,早不知何时誊了副本去了……店家知道自己没法在长安城混下去了,这才从长安回了这杞州。”

    陈元琮冷哼一声:“一幅如此贵重的画,这店家就任由一个什么人将其毁了,什么都不说就回了杞州?真是天荒夜谈!”

    麻脸说道:“可不是呢,可这店家说,这人他也惹不起,人家可是殿前得脸的孙吉祥孙公公……”

    这个名字一出,四下里静得如松针落地清晰可闻。

    陈元琮手中的核桃更加凌厉地转动着,咔咔声中能听出他此时翻腾的怒意。

    “真是孙吉祥?”

    麻脸仰着脸说道:“绝对是,那公审大会上,我就在最前排,听得一清二楚,就是这么个名字……”

    “好,好得很……孙吉祥啊,耍滑头耍到本王头上了!”

    陈元琮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密布着杀人的戾气,阴鸷的眼神盯着虚无的前方。

    麻脸被他那神色镇住,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陈元琮动了动眼皮子,示意孔令将人带走。

    待孔令再折返时,便见陈元琮正在屋子里发疯似的撕扯那幅平日里须叟不离身的《捉鬼图》。

    屋子跪了一地的仆役,瓷瓶书砚碎了一地,各个都是魂不附体,谁都不敢抬头看平王。

    孔令看着一地的狼籍,忐忑地说道:“也许这些人的话也不能尽信,毕竟这画也不常有人看见过,谁知道真假啊?”

    陈元琮又摔了一个瓶子:“孙吉祥啊孙吉祥,枉平日里本王也没有亏待过你,你竟然从一开始就敢耍这滑头!”

    他的牙咬得咯咯响:“怪不得,这鬼图一点用都没有,原来是这小子,弄了个假的糊弄本王……”

    他眼底是一片猩红,除了是发觉被骗后的滔天愤怒,更是数日来不得安眠的原因。

    一地的碎纸散在地上和空中,像是裂着獠牙在耻笑他。

    陈元琮的指尖发抖,咬牙恨道:“孙吉祥,你个狗奴才,敢戏弄本王……本王要让你知道厉害!”

    ……

    杞王府内,沈南玉将一张银票拍回桌面:“呶,还你……你这银票我拿着心里虚得很……”

    费度笑眯眯的,眼皮上的褶皱仿佛都要耷拉到下眼睑上。

    在沈南玉伸手抢酒壶之前,他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嘴里,这才满足地说道:“画还回去了?当铺那里的银子还了没有?”

    沈南玉点了点头:“还了,幸亏后头的银子是真的,要不然这假银票还是容易被发觉。”

    费度笑了笑:“也幸亏那卖主贪心,想着等你后头送钱来再一起去验,要不然当日就去验的话,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沈南玉拍了拍衣袖:“没办法,谁叫我们没真银子……”

    费度说道:“你帮那陈元白‘骗’了那么多修路的银子过来,你就不能挪点过来,哪怕拿来给你爷爷孝敬一壶好酒?”

    “那怎么能叫‘骗’?再说了,刘茂彦为了这笔银子,连自己的宅子都当了,眼下为了督造修路,天天住那临时搭建的窝棚里,这是杞州人的命根子……这你好意思去拿那银子吗?”

    费度点了点头:“这刘茂彦是个踏实人,要不是他跟你唱的那双簧妙,还真不能唬住娄蔡二人,乖乖把银子送出来。”

    沈南玉点了点头:“这人可靠,也能掌得住事,等这路一通,杞王会重用他的。”

    费度说道:“你对这杞王还真是尽心尽力,不但出主意,还费尽心机地笼络人才,师爷做到你这地步,真是仁至义尽。”

    沈南玉捻了捻素白的指尖:“他也帮了我。柳州已经回了消息过来,说是曾有一辆马车在驿馆林子里被打劫,他们的人已经顺着线索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