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执的他心里撒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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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王玲和陈茵茵同时住进了重症病房, 陈茵茵的伤势比王玲更重些, 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王玲脸上缠着绷带, 言之凿凿说是刹车失灵了。

    陈文军让4s的工作人员过来检查刹车, 却发现刹车并没有失灵,车也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多半是王玲将油门踩成了刹车,才造成这次严重的车祸事故。

    但是边边知道, 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与顾怀璧脱不了干系。

    顾怀璧做事向来不管不顾, 随性恣肆,哪怕边边无数次警告他, 控制自己的行为, 控制你的脾气。可是她悲哀地发现, 有些东西是深深地根植于他的骨血之中,无人能够改变他。

    狂躁、暴怒、失控...

    这就是顾怀璧, 对于他的未来,陈边边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更加害怕将来有朝一日,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走向命途深渊。

    高三前的暑假, 边边时常会过来,陪顾千珏一起温习功课, 晚上就和她在花园里捉萤火虫。

    哪怕是最炎热的盛夏, 正常情况下, 位于市中心的王府花园也几乎看不到萤火虫, 不过很奇怪,那天晚上,总有源源不断的萤火虫萦绕在周围草木花坛边,翩飞起舞。

    顾千珏脸上露出了鲜少有过的笑容。

    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她的性子沉郁了许多,不再如过去那般爱笑爱闹了。

    这一簇簇的萤火虫,令她心花怒放,开心极了,一直在念叨:“城里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边边捉了好多萤火虫,放进空矿泉水瓶里,她抬头望向不远处假山上的少年。

    寒月之下,他身影冷清孤落。

    城里没有萤火虫,所有的美好,都是他一手编织的童话世界。

    “你知道吗?”顾千珏打断了边边的遐思:“暑期结束,我就要去英国了。”

    边边知道顾千珏要走,她很舍不得她,紧紧攥着她的手:“还回来吗?”

    顾千珏摇了摇头,转身抱住了边边的脖子:“回来,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那…很久以后,是多久呢?”

    边边任由顾千珏抱着,泪珠已经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可能…要长大以后吧。”

    顾千珏望着漫天繁星,眼眶也红了:“长大以后,变成更厉害的顾千珏,任何人都不能欺负的顾千珏。”

    边边抱紧了她:“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笨蛋。”顾千珏抚着她的背,苦笑着说:“什么好朋友,我是你小姑子呀,我们是亲人。”

    “最好最好的亲人。”

    “嗯!最好的亲人。”

    **

    晚上十点,边边走出王府花园,一辆奔驰车停在门口,车窗落下,竟是杜婉柔,她对边边微笑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杜阿姨,不用您亲自送我。”

    “没关系,我还有话要对你说,顺带送你回家。”

    边边见杜婉柔的神情,的确像是有话要说,于是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杜婉柔将轿车驶了出去,路上,两人沉默了半晌,还是杜婉柔率先开口:“千珏要去英国了。”

    “嗯,她跟我讲了。”

    杜婉柔看了边边一眼,似不忍心,但还是说道:“怀璧,也会和她一起离开。”

    边边呼吸一紧,难以置信地望向杜婉柔。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我不知道还能保护他多久。”

    杜婉柔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我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把他关在黑屋子里,不见天日,现在我已经控制不了他了,只能送他走。”

    边边攥紧了衣角,一想到顾怀璧离开,她呼吸都在疼,全身都在疼……

    “当初是你让我留在他身边,陪他一辈子。”

    她低着头,刘海掩着黑漆漆的眸子,声音压得极低极沉:“现在你却要带他走。”

    好舍不得啊。

    杜婉柔看着边边这样,于心不忍,握住了她的手,悲恸地说:“是我太自私了,一切都是我太自私了,当初发生那件可怕的事,我就应该送他走,可是我舍不得,他是我的亲儿子啊。”

    边边望向杜婉柔,沉声问:“顾怀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我真的无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无从得知。但是你刚来王府花园的时候,应该听过仆人说起过那件事,那件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事情。”

    边边回想到刚去王府花园那一年,经常会听到大宅里的仆人提及三年前发生的事故,讳莫如深。

    “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怀璧有个双胞胎的兄长,名叫顾怀柔。”

    边边睁大了眼睛,她竟从不知道顾怀璧还有一位兄长。

    “那时候两个人每天几乎形影不离,我们都以为他们两兄弟之间感情很好,直到后来,发生那件可怕的事...”

    “可怕的事?”

    “就在王府花园的小湖边,仆人们发现两兄弟的时候,顾怀柔倒在血泊中,他的食指被咬断了。”

    边边捂住了嘴。

    “怀璧抱着膝盖藏在湖边的假山下,他的嘴里、身上全是血,是他咬断了怀柔的手指。”

    “你是说,顾、顾怀璧他…”

    杜婉柔眼角渗着眼泪,情绪激动:“我真的不知道,也不能相信他会对自己的兄长做那样的事。”

    “你问过他吗?”

    “问过,可是他不说。”

    边边知道,顾怀璧性格固执,他不想说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想知道。

    “后来我把怀柔送出国了,两兄弟也再没有见过面,从未有过联系。我一直告诉自己,一定事出有因,怀璧他不会轻易伤害别人,可是...”

    杜婉柔平复了心绪,望向边边:“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我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怀璧他很不稳定,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护住他几次,我也不知道,下一次他发狂,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会的。”边边不住地摇头,无法接受顾怀璧要离开的事情:“我不会让他变成那样...”

    “边边,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对他的包容和照顾,你是唯一一个能够走进他心里的女孩。可是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我怕他对你也做出…那样的事。”

    边边握住了杜婉柔,声音里带了凄切的恳求:“他做的所有事,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要让他走,好不好!”

    “边边,我是他的母亲,我比你更加不希望他离开。”

    杜婉柔叹息了一声:“已经有人盯上他了,在暗地里调查他。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必须送走他,这是为了他好。”

    边边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角:“是薛青吗,如果是薛青,我会想办法阻止他。”

    “不是你的同学,也不是嘉德中学的任何人。”杜婉柔眸色变得冷冽了许多:“我查不出那些人的底细,但绝对是我们顾家惹不起的人...”

    边边想到之前和外公通电话的时候,外公说有人在调查顾怀璧在小镇上的事情,那时候边边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毛骨悚然。

    连顾家都惹不起的人...

    “我计划安排怀璧和千珏一块儿去英国,护照签证我都已经托人办好了,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边边,他不会愿意离开,我需要你的帮助,为了他,你会愿意帮忙的,对吗?”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

    轿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边边头重脚轻地下了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仿佛每一步都是踩在淤泥里。

    家里没有人,陈文军去医院照顾受伤的王玲和陈茵茵,屋子里漆黑一片,边边没有开灯,她靠着墙坐了下来。

    黑暗中,开始捂嘴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来势汹汹的初恋竟会这般泥足深陷,好舍不得,好舍不得放他离开啊。

    那个总是捉弄她、却容不得别人碰她一根手指头的少年,那个笑起来张扬恣肆,凶起来能吓得人直哆嗦的少年,那个从豆蔻之年伴她至今的少年...

    她竟以为他们真的会这样吵吵闹闹相伴一生。

    边边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陈文军打过来的。

    她勉强平复了情绪,避免让陈文军听出异常:“爸。”

    “茵茵的伤情恶化了,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今晚爸不回来了,你早点洗洗睡。”

    “爸,需要我过来帮忙吗?”

    “你帮不了什么忙,就乖乖呆在家里。”

    “好。”

    边边想到那日的车祸,又想到小镇上的血腥惨案,一桩桩一件件,令她后背生寒,冷汗直流。

    或许杜婉柔是正确的,他应该离开了。至少,出去避避风头,留下来,他的秘密迟早会被公之于众。

    她守了他这么多年,也护了他这么多年,舍不得他再遭受更多磨难...

    边边洗了脸,回到卧室,刚躺了下来,顾怀璧便发来了视频。

    边边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哭过的模样,于是挂断了视频,很快,顾怀璧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知道,若是不接,今天晚上他会没完没了地“扰”她。

    边边接了电话,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怎么了?”

    “你哭了?”

    “……”

    “没有。”边边撒谎:“没哭,谁哭了。”

    “别想骗我。”顾怀璧捂着胸口,忍受着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你身上有我的血契,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你很伤心。”

    “你...”

    边边有些急了:“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血契还能这样用。”

    “我说了你还能让我咬吗。”

    “……”好吧,诚然不会。

    如果她的情绪时时刻刻都能被他感知到,那岂不是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你不准再探知我的情绪了。”边边严肃地说:“尊重我的**。”

    “但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哭。”

    “我没。”边边钻进被窝里,揉揉眼睛:“刚刚做噩梦了,吓哭的。”

    “吓哭?”顾怀璧半信半疑,揉着左边的胸膛:“那为什么会这么疼。”

    他疼得都快要窒息了,疼得简直像是心脏被生生挖出来,然后全身血肉都被凌迟了一般。

    “什么梦啊,搞得老子睡着都痛醒了。”

    “就是...梦见你被人抓走了,关进了动物园。”

    顾怀璧无语:“傻逼。”

    “顾怀璧,之前你说,我可以用血契对你提三个要求,你必须答应这三个要求,之前我用掉了两个,还剩最后一个,用完血契就会消失。”

    顾怀璧嘴角扯出一抹清浅的笑:“笨蛋,那是骗你的,不这样说,你怎么能让老子咬。”

    “……”

    “血契永远不会消失,也没有什么三个要求的说法,你可以对老子提无数个要求,只要你开心,我都会答应你。”

    “……”

    亏得边边还掰着手指头数着,不要浪费掉每一个提要求的机会呢。

    “那我现在要提要求了。”边边说:“你不能食言,要答应我哦。”

    “嗯,我绝不食言。”

    “顾怀璧,我希望你...”

    离开两个字,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刺得她喉咙生疼,她强忍着上心底涌的酸涩,艰难地含着这两个字。

    说不出口,眼泪却已经掉了出来,她捂住了嘴,无声地啜泣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不让他听出端倪。

    顾怀璧却皱了眉:“你在搞什么?”

    “没、没什么。”

    “你是要疼死老子是吧?”他的手死死捂着胸膛:“老子都快得心脏病了。”

    顾怀璧能感受到她崩溃的情绪,他能感觉到疼,深入骨髓的疼。

    “顾怀璧,你唱首歌给我听吧,行吗?”

    “唱什么歌,老子不会唱歌,你是不是又被欺负了?我现在来找你。”

    “没有,没人欺负我,欺负我的人都被你送进医院了。”边边平复着翻涌的情绪,艰难地笑着说:“就是做噩梦了害怕而已,想听你唱歌,你唱一首,我就不怕了。”

    “我不会唱。”

    顾怀璧是真的不会唱歌,也从来没有唱过,他怎么可能会唱歌,一点都不酷。

    “噢,那...算了吧。”边边不会勉强他:“那我睡了哦。”

    就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顾怀璧叫住了她,踟蹰地问:“那个,你真的想听?”

    “嗯?”

    “你想听,我就唱。”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想听什么?”顾怀璧已经打开了电脑,准备配着伴奏现学现唱。

    “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

    顾怀璧搜出了这首歌,良久,他沉着脸问:“这他妈还要老子唱粤语。”

    这他妈谁唱得来啊!

    “你随便唱一下,我听着你的声音,我才睡得着。”

    顾怀璧很喜欢小丫头说这样的话,很喜欢她这样腻腻地黏着他。

    “那我开原声,试着唱几句,唱错了你别笑。”

    “嗯。”

    于是顾怀璧把音响开到最大,跟着调子唱了起来,他唱歌的声音真好听,可惜全然不在调上,粤语也完全是在囫囵吞枣。

    真是难为他了。

    边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凄美动人旋律,听着少年认真地找着调子,学着歌词,努力把这首歌好好地唱给她听。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边边捂住了嘴,紧紧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来。

    电话那端,顾怀璧紧紧捂住了胸口,唱歌的声线也开始颤抖,好疼,疼得快要死掉了。

    但他还是专注地把这首歌完完整整地唱下去。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这晚夜没有吻别...”

    曲罢,他深呼吸,忐忑地问她:“好听吗?”

    “好听的。”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这是少年第一次开口唱歌,缠绵悱恻,只为了让她开心。

    “你喜欢,我以后每晚都唱歌给你听。”

    “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野兽天生的敏锐的洞察力,让顾怀璧有些心慌,他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变得格外温顺。

    “边边,我会乖乖听话了。”

    “好啊。”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那你别让我疼了,我快他妈疼死了。”

    “好...啊。”

    边边努力深呼吸,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阿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顾怀璧皱眉:“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没有,可能是因为夜里比较感性吧。”

    他嘴角松了松,说道:“那说定了,一言既定,万山无阻。”

    “万山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