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少爷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南安伯府就是一个透明人, 那些人都忽略他。

    有一次，姚三少爷落水之后，姚大少爷瞧见了就立马叫人。其实他没有叫人, 那些丫鬟就在附近, 他们也会叫人。但是姚大少爷当初没有多想，他就想着得叫一叫人，不能让姚三少爷出事。

    就是这一次，让二房的人多关注姚大少爷一些, 姚三少爷也记着姚大少爷了。

    只是二房的很快就出京城，去外地做官。姚大少爷是三房的少爷, 他不可能跟着一块儿去。他很羡慕二房的孩子, 羡慕他们能得到父母的关爱, 而自己在三房就没有存在感。

    姚大少爷曾经也希望姚三爷能多表扬他，他用功读书, 认真练字，他想让父亲瞧一瞧。可是姚三爷根本就不多看他，偶尔看他一次, 也就是那样。

    姚大少爷知道自己是在姚三爷成亲之前就有的,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南安伯府的地位有多尴尬。嫡母不管他，姚三爷也不理会他, 他就只能自己去读书, 自己做事情。

    他去参加科考, 府里也就是按照月例给他, 再给他添点银子。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没有人多关心他是不是紧张，他是不是睡得不好，也没有人问他够不够银子花。

    姚大少爷跟姚三少爷通信的时候, 他也没有对姚三少爷说那些糟心的事情。他不想让姚三少爷觉得他过得不好，不想让姚三少爷同情他，他跟这个堂弟互通书信，那也不是让这个堂弟多帮衬他。

    当二房回来之后，姚三少爷没有立即回京，但是姚三少爷就让二房的人给他带东西了。

    “三哥说大堂兄也许用得着这些东西。”姚锦瑟把姚三少爷让她带的东西送去给姚大少爷，“大堂兄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是解决不了，也可以找我父亲。”

    姚锦瑟就没有说找她，她就是一个女子，哪里可能帮姚大少爷解决什么问题。

    “若是缺银子的话，我倒是可以借一些。”姚锦瑟也就是有一些银子。

    姚锦瑟认为姚大少爷曾经帮衬过姚三少爷，姚三少爷又念念不忘，姚锦瑟也记着。那么她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一帮姚大少爷，那也没有什么。

    “三弟什么时候回来？”姚大少爷问。

    “这个啊，我也不清楚。”姚锦瑟只知道她的兄长在云州那边的书院读书，至于兄长什么时候回来，那就得看兄长的安排，也要看书院的安排。

    姚锦瑟和姚大少爷没有多说话，姚锦瑟很快就走了。

    姚大少爷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他便想着这个三堂弟还是很关心他的。三堂弟没有回京城的时候，三堂弟就让人捎东西给他。

    如今，二房的人回来，姚三少爷依旧让人转送东西给他。

    在这个南安伯府，也就是二房的人让姚大少爷感觉到有一点温度。

    后来，姚大少爷还是把姚锦瑟送的花给卖了，他本来就缺银子使用，正好有人对那盆花感兴趣，他就卖了。只不过在卖花之前，他也跟姚锦瑟说了，免得让姚锦瑟不高兴。

    姚锦瑟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阻止姚大少爷。

    姚大少爷心想二房的人确实不错，姚大少爷早就到了要娶妻的年纪，只是没有人帮他说亲。他自己看中了一个姑娘，张记铺子的张大姑娘，张大姑娘是张掌柜的原配的女儿，张大姑娘能做不少事情，姚大少爷就认为张大姑娘很合适。

    姚三爷给了姚大少爷两百两银子，说姚大少爷亲娘留下来的。

    姚大少爷心里有疑惑，却没有多问。他知道就算他问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很快就跟张大姑娘成亲，就想着两个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收到一封信，信上的内容让他惊讶。他竟然不是姚三爷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南安伯，老南安伯曾经还想着让他待在二房，只是姚二爷没有同意。

    姚大少爷不知道这一封信里的内容是真是假，可是他想到他这些年被忽略，他就觉得这封信里的内容可能是真的。姚大少爷不想继续待在南安伯府，他不想去跟大房吵，二房是无辜的，他原本就不是二房的儿子，他不可能因为二房没有收留他，他就不高兴。

    姚大少爷越想就越觉得这一件事情不对劲儿，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早点搬出南安伯府。哪怕南安伯府各房都没有搬出去住，他也想着搬出去住。

    当他说要搬出去住，还付之行动之后，他在老太太那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确实是南安伯的庶长子。

    只不过老南安伯担心他的存在影响到南安伯娶高门妻，老南安伯就把他记在姚三爷的名下。老南安伯确实曾经想着要把姚大少爷记在姚二爷的名下，老太太和姚二爷都没有答应，姚大少爷才被记在姚三爷的名下。

    姚大少爷没有什么要怨气的，他本来就不是姚二的亲生儿子，姚二爷不要他，那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姚三爷对他冷淡，那也正常，姚三爷被摁着头认下他这个庶长子，姚三夫人还没有嫁进来就姚三爷就有庶子，姚三夫人自然也不可能喜欢他。

    姚大少爷终于明白自己在南安伯府是多么尴尬的存在，他就在想老南安伯为什么不让他的亲娘落胎，而是让他的亲娘生下他呢？

    姚大少爷觉得挺可笑的，要是老南安伯真的为大儿子好，那就应该让那个丫鬟落胎，而不是让那个丫鬟生下孩子。

    罢了，要是老南安伯让那个丫鬟落胎，也就没有他了。

    姚大少爷想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说亲娘落胎不落胎的事情，他就带着妻子住在外面。

    对外，他就是为了能更加方便教导那些孩子，他才没有回南安伯府住，而是住在外面。

    对内，好几个人都知道是为什么。

    姚大少爷本来以为他也就是这样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亲娘春芽竟然还会出现。他的亲娘早就嫁给别人做妾了，竟然还带着一双儿女来找她，还敢去南安伯府。

    南安伯夫人终于还是知道了姚大少爷的身世，京城里的那些人也知道了姚大少爷的身世。

    当姚三夫人得知姚大少爷的身世之后，她大吃一惊，但是仔细想想，却也觉得有可能的。就老南安伯宠着大房的那股子劲儿，其他人都是炮灰。

    姚三夫人见到她的夫君姚三爷，就问，“你当年怎么不说呢？”

    “没有必要。”姚三爷道，“当年认了他，他就是我的儿子。跟你解释，怕也解释不明白。父亲早就让人扫了尾，那些人只会觉得这孩子是我的。”

    “这……也是。”姚三夫人仔细想想便觉得姚三爷当年要是跟她解释，她多半也是不相信的，还会觉得姚三爷故意糊弄她。

    她这些年也看出了姚三爷对姚大少爷的忽略，她以前不明白，现在算是明白了。那就是姚三爷对老南安伯对大房的反抗，姚三爷根本就不想认姚大少爷这个儿子，可是姚三爷被捏着鼻子认下，姚三爷不高兴，那他就忽略姚大少爷。

    即便姚三爷忽略姚大少爷，他也没有让那些下人过多欺负姚大少爷。若是有下人欺负姚大少爷，姚三爷也会管一管。

    姚三爷知道姚大少爷就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他不可能不去想以前的那些事情，他每一次见到姚大少爷，他就想到过去的那些事情，他就是觉得憋屈。他想着自己根本就不是姚大少爷的亲生父亲，他管那么多做什么，他都是被逼的。

    “这也怪不了这个孩子。”姚三爷道，“他回不去大房，族谱就是在三房。”

    “不回去就不回去。”姚三夫人认为这不是问题，“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你亲生的，不是你成亲之前就有了庶子。”

    姚三夫人想娘家的那些人也不能嘲笑她了，她的夫君没有婚前就生子，姚大少爷不是她夫君的亲生孩子。姚三夫人心里舒坦了，南安伯夫人以前还嘲笑她，呵呵，姚大少爷是大房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三房的，三房就是背锅而已。

    因此，姚三夫人在南安伯夫人面前也稍微挺直腰一点，南安伯夫人也不敢再在姚三夫人面前说姚大少爷的事情。

    南安伯夫人就觉得丢脸，她本来以为姚大少爷是三房的污点，结果姚大少爷是大房的污点。

    姚大少爷的身份曝光了，他担心妻子受伤，就搬回南安伯府。

    春芽被送进大牢，他们三个人在大牢里过了一个年。等他们出牢之后，他们就不敢再去找姚大少爷的麻烦。

    姚大少爷也松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想见到春芽，不想见这个亲娘。他不过就是他亲娘往上爬的工具，他的亲娘没有往上爬成功，现在又来，分明就是想把他拽入地狱，他的亲娘根本就没有为他着想过。

    同母异父的那对兄妹倒是得到了亲娘的疼爱，姚大少爷就是觉得很可笑。亲娘怎么就觉得自己还会帮助他们，觉得自己会无私奉献呢。

    他是人，他也有个人情感，他会痛，也会哭。

    姚大少爷本来以为南安伯府也就这样了，万万没有大房还有骚操作。

    在祁煜带兵包围南安伯府的时候，大房选择放弃二房，就差没有落井下石了。姚大少爷想他们就是觉得摄政王受重伤，觉得摄政王不行了，他们就想着二房要倒霉，就该放弃二房。

    大房果然依旧是如此，姚大少爷就想要是老南安伯还活着，老南安伯看着大房这样会高兴吗？

    老南安伯为了大房想了那么多，可大房从来就没有什么兄弟之情，大房就想着他们自己，不可能想着其他几房。

    后来，老南安伯的遗书曝光了。

    姚大少爷都惊呆了，他真没有想到老南安伯竟然那么狠心。好在最后还是彻底分家了，姚大少爷没有跟三房的人一块儿住，他就是带着妻子去自己的房屋住着。

    姚大少爷就觉得对不起妻子，扶着妻子进屋，给妻子倒了茶。

    “让你跟着受委屈了。”姚大少爷道。

    “这算什么委屈，你受的委屈就不多了吗？”张氏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张氏认为那些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她夫君的身世被公开了。那也没有什么，她的夫君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让他们诟病的了。何况，她夫君当时也做不了选择，都是别人做的选择。

    “要我说，我的娘家不也有很多事情吗？”张氏笑着道，“我都习惯了，没事的，不用去想。如今也好，分家了，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南安伯夫人他们也管不到我们。”

    之前，还没有彻底分家，他们没有搬出来，南安伯夫人见到她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

    张氏知道那是因为南安伯夫人知道了姚大少爷是大房的人之后才改变的态度，但是他们又没有从大房拿什么东西，也没有占大房的便宜。张氏就是觉得南安伯夫人不是一个多好的人，大房就是蛇鼠一窝。

    所幸他们不是挂在大房的名下，也没有想着回大房，否则，他们的待遇就更不可能好。

    春芽的女儿嫁给徐三少爷做妾了，春芽一家三口就咬着徐三少爷，就是攀附那边。春芽没有再来找姚大少爷，春芽觉得姚大少爷一点用都没有，她都已经给姚大少爷制作好了机会，可是姚大少爷还不知道去争不知道去抢。要是姚大少爷回到大房，那么姚大少爷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春芽只当没有姚大少爷这个儿子，她也不敢道姚大少爷面前折腾，她就怕又被抓到大牢里去。没有人喜欢大牢里的生活，春芽也一样，春芽也害怕权贵欺负她，她就安静许多。

    张氏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姚大少爷没有不高兴，先开花后结果，儿子迟早都会有的。

    姚大少爷就是一个秀才，他不是没有去考举人，没有考上。他也就不盯着科考，没有考上举人，他们也要过日子。

    姚大少爷不是三房亲生的，三房没有分财产给姚大少爷。姚大少爷也没有不高兴，人不能得寸进尺，他那些年生活在三房，本身就已经碍了三房人的眼，也连累了三房的名声。

    三房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他的，他也没有资格去要。

    姚三爷不可能继续当冤大头，他能让姚大少爷记在他的名下，不代表他就愿意把属于自己孩子的东西分给姚大少爷。

    张氏生女儿的时候，姚锦瑟才嫁到摄政王府不久。

    姚锦瑟在孩子洗三的时候没来，却让人送来了礼，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姚锦瑟才来。

    张氏不觉得姚锦瑟那么做有什么错，她知道姚锦芸不满意姚锦瑟。姚锦芸就是觉得姚锦瑟没有尝尝去看她，姚锦芸就觉得姚锦瑟不好。张氏就不知道姚锦芸哪里来的那些想法，姚锦瑟又不是姚锦芸的贴身丫鬟，姚锦芸想那么多做什么。

    摄政王府宴客的时候，也不是每一次都有叫张氏去。张氏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的身份本身就不高，要是每次都去，那才尴尬。

    张氏就是一个秀才的妻子，不是官夫人。

    姚锦瑟请张氏的时候，基本都是宴请亲戚的时候让张氏过去，就是小范围的亲戚的时候，也是宴请姚家这边亲戚的时候。要是宴请那些王妃等人，姚锦瑟就没有让张氏过去。

    若是张氏过去了，那么张氏也无所适从。

    张氏没有想着让女儿嫁给高门，还有人跟张氏说，可以让她的女儿多去摄政王府。张氏没有那么做，自己的女儿身份低，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妾，姚锦瑟也不可能看上她的女儿。

    等到多年后，姚大少爷都三十岁了，这才考上举人。姚大少爷本来没有抱希望，他就是想着去考一考，没想着还真考上了。

    即便姚大少爷考上了举人，姚大少爷也没有想着去谋官。他想要是去当官，必定少不了算计，他还是更喜欢当教书先生。他当教书先生也能得到不少人的敬重，没有必要非得当官。

    “当教书先生挺好的。”当张氏听姚大少爷说没有打算去谋官时，她没有不高兴，“桃李满天下，可以的。”

    “就是没让你当上官夫人。”姚大少爷感慨。

    “我嫁给你，本来也不是为了当官夫人。”张氏道，“当初，我父亲就是看中你是南安伯府的人。即便你后来从南安伯府搬出来，父亲也不敢多说什么，那是因为你有能力。”

    “不是因为我有能力，而是我跟一些权贵还有接触，岳父才不敢多说什么。”姚大少爷可不认为是自己的能力大，分明就是因为权势。

    “也对。”张氏没有说姚大少爷说得不对。

    他们两个人这一辈子能过得这样，张氏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他们没有必要去羡慕别人，也没有必要想着要当多大的官，她也没有要当官夫人，张氏就是希望他们两个人能过上平稳安康的生活。

    姚大少爷没有多去南安伯府，也没有求着他们帮助他做什么。没有必要求着，最好不多见，那便能相安无事。

    姚大少爷也不想看南安伯夫人的冷脸，他依旧叫他们：大伯父，大伯母。

    至于姚三爷那边，姚大少爷逢年过节送礼也是送到姚三爷那边，哪怕他们忽略他，可是他到底平安长大了。他还是欠了他们的，就只能靠着那点东西偿还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