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三年二月十四, 大宋官家赵祯的第三子，被封为鄂王的小皇子夭折了。其母朱才人几度哭晕过去。赵祯也是备受打击，他已经连续夭折了三个儿子，如今膝下竟然一个皇子都没有了。

    “官家！”赵祯身边的内侍看到他备受打击的样子, 担心的想要上前搀扶。

    只是被赵祯给拒绝了。

    “是朕的错, 是朕侍母不孝，所以才连夭皇子。这是母亲在惩罚朕。”在赵祯的心里, 自己没有孝顺过亲身母亲一天这件事情是他内心永远的结。

    “官家, 庄懿太后只有您一个孩子, 多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您。怎么会因为不是您的过错而迁怒于小皇子。”张茂则安慰赵祯。

    只是这样的安慰对于赵祯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连续的丧子之痛已经让赵祯有些承受不住。

    在外廷官员们听到三皇子夭折的消息后, 也是哀痛连连。

    “官家仁德宽厚，乃是举世明君, 怎么子嗣这方就如此艰难。”韩琦心有戚戚。

    “不知范公对皇嗣如何看？”范仲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他更记挂的是官家没有皇子，国本不稳的事情。

    “是啊，皇嗣系国本，储君之位空悬，于国无益。”

    “官家年纪也不小了，若是，那皇嗣之事要是要早日定下为好。”

    “只是官家如今刚刚失子，咱们要是这个时候上书让官家选宗室子为嗣, 是否太过急迫了。”韩琦想着要是自己刚刚死了儿子, 其他人就要他过继一个儿子继承他的一切，那他心里恐怕也是接受不了的。

    范仲淹皱眉, 他其实也心疼官家。可是他们这些人不急着催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不急着催。与其让那些没有分寸的人去戳官家的心窝子，还不如让他们来。

    于是范仲淹和韩琦商量，两人都在扎子上稍微提及了一下, 官家对皇嗣应该早日有决断，挑一个年纪小的养在内庭好好教导。若是日后官家还能够有皇子，那么只要像先帝那样‘用箫韶部乐送还府邸【1】’就好了。

    这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温和的建议了。只是赵祯还是害怕养子会起什么心事，到时候他的亲生儿子幼小，引出什么争端就是一件滔天大祸。

    赵祯他自己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夺嫡的争斗。但他同样知道祸起萧墙是多么的严重，特别是事关皇统江山。

    所以赵祯压下了中书几位相公的扎子。

    只是就像范仲淹想的那样，赵祯压的下几个人的扎子，却闭不了文武百官的嘴，特别是来自台谏的劝谏。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赵祯可以说是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过。

    下朝回到内廷和左右内侍抱怨：“这些大臣们国家大事不理会，就盯着朕的后宫子嗣。”

    他也想要一个儿子，可是上天不垂怜他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他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他的父皇也不是老来得子才有了他，所以赵祯心里还是有着想要一个亲生儿子的想法的。

    赵祯这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面都是优柔寡断，很多时候甚至会被朝中的大臣牵着鼻子走，但当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朝臣们也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毕竟官家确实年纪还没有到不能生子的地步。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再等等。

    于是这一场议储风波也算是过去了。

    赵祯知道这只是一时之计，想要朝臣们不再议论这件事情，那他膝下必须有一个皇子。于是赵祯开始频繁临幸后宫美人。

    以前一个月大半个月都会在张贵妃的宁华殿阁留宿，现在迫于生子的压力，不得不在一些看着好生养和更年轻的娘子阁中留宿。

    张贵妃自从成为妃嫔后一直都是盛宠不衰，就是曹皇后也是要避其锋芒。如今一朝失宠，自然引得其他娘子的嘲笑。

    曹皇后从来没有将张贵妃放在心里，对于后宫的娘子，除了皇长女的生母苗娘子因为性格温和不争，让她极为喜欢，其他的娘子曹皇后都是一视同仁。

    曹皇后出生将门，选入宫中也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不得宠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妨碍。官家有宠妃对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威胁。毕竟官家已经废了一个皇后，他还能再废一个不成。以官家的性子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只要她不犯大错，这皇后的位置她做的稳稳的。

    正因为如此，张贵妃的挑衅曹皇后都不放在眼中。

    赵祯频繁宠幸后宫没错但是对曹皇后却也是不敢真的不闻不问，一个月中自然也有休息在慈元殿中的时间的。

    曹皇后看着赵祯如此勤奋耕耘，心里也是无语。于是在赵祯来休息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只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你努力就能够得到回报的。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庆历四年，赵祯将近一年的努力什么成果都没有得到。宫里依旧只有福康公主一个孩子。

    而且因为晚上太过努力，赵祯白天不可避免的精神不济。朝中的大臣看到这样的赵祯，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于是赵祯连续被喷了好几天，差点把他给喷懵过去。

    是，他们也想要一位血统纯正的国朝继承人。但是这不是皇帝可以耽搁政事的理由。继承人重要，但是皇上努力了这么久，一个喜讯都没有，他们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好吗。

    于是朝中甚至有了让赵祯放弃的声音。

    赵祯没有办法，只能将后宫的一些宫女嫔妃送出宫去。来表示他日后绝对不会再沉迷于后宫女色。

    苗娘子来给皇后请安抱怨道：“这前朝的相公们也是，催着官家立皇嗣的是他们，不准皇上临幸后宫的也是他们，官家真是这样做那样做都不行。”

    苗娘子是赵祯乳母的女儿，和赵祯可以算是青梅竹马的长大。对赵祯除了男女之情更是有一份兄妹之情在。

    在她成为嫔妃之前称呼赵祯为六哥。要知道在宋朝皇室的兄弟姊妹互相称呼都是排名加上‘哥’和‘姐’。

    苗娘子听说前朝的大臣们又开始为难官家了，自然会为赵祯抱不平。

    曹皇后知道她只是心疼皇上，倒也不会苛责。只是后宫不得干政，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句。

    “前朝的事情虽然会不可避免的传到后宫，但是你我却不能谈论过多。我知道你是关心官家，只是也需要时刻注意一些。莫要让人拿住了话柄，你还有熙宁这个女儿要顾及。”曹皇后语气温和，没有丝毫责备之意。

    “娘娘说的是，前朝的事情我们也不懂，只是我是真心希望后宫的娘子们能有人给官家生一个皇子出来。”苗娘子语气真诚。

    “我懂，我都懂。我又何尝不想官家多子多福，也是我这个做皇后的无能，嫁进皇家这么多年，没有育过一子半女。”曹皇后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没有女人不想要做一个母亲。这些年她虽然不受宠，但却也没有被真的冷落过。

    只可惜天不垂怜，她连一次怀胎都没有过。

    “娘娘！”苗娘子心里也不好受，她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儿子。生下过孩子又能怎么样，战战兢兢的养了一回，到头来留下的只有无尽的伤心。

    慈元殿外

    “官家？”张茂则小声的提醒，这样一直站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外面也不是事啊，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罢了，走吧，不要惊动任何人。”

    “诺。”

    福宁殿

    “官家？”

    “是我的错，皇后贤德，若是当年没有进宫，恐怕如今已经早为人母。”

    “官家，您何必如此自苦。”整个汴梁城没有子嗣的嫡妻又不是一两个。没有孩子的皇后更是多不胜数。陈琳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心里也有些埋怨皇后。他不知道这一次赵祯去慈元殿根本就是连门都没有进。

    “罢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当初选皇后由不得我自己更由不得皇后。我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赵祯有些自嘲的说。

    他有两任皇后，每一任皇后都不是他自己选的。想到已经香消玉殒多年的郭氏，再多的不平赵祯心里也散去了。

    自从那以后，官家不再频繁流连后宫，倒是和曹皇后的关系和睦了很多。虽然最爱的依旧是张贵妃，但是却也不会再允许她对皇后再有不敬的举动。

    曹皇后投桃报李，对后宫的众位娘子更是和善，就是后宫最嚣张的张贵妃曹皇后也是温和以待。只要不是特别无理的要求曹皇后都会满足张贵妃。

    这样一来倒是赵祯有些不好意思，他喜欢张贵妃的性子容貌，但是也知道在后宫张氏这样的并不让其他娘子喜欢。

    “倒是委屈了梓潼。”

    “妾身为皇后，对后宫的妃嫔是要一视同仁，只是张娘子对于官家来说总是不同的。妾看在官家的脸面上总是要照顾一二。”曹皇后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说道。

    “……那，那到不必太过偏袒，这不利于梓潼管理后宫。”赵祯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曹皇后笑的端庄，心里默默翻白眼。也不知道谁在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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