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气被伊妮德的口鼻吸收了大半，在她每一次平稳的呼吸中，隐隐约约的绿色线条也无声地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浮现。

    小丑看着这一幕，欢快地笑了起来，甚至抱着她开始转起了圈圈：“嗯哼哼，不错，不错不错！嘻嘻，看来有趣的事很快就要发生了——”

    果然，随着时间的增长，她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本来平和的面容扭曲了一下。

    她茫茫然地睁开眼，漂亮的蓝色眼睛在瞬间便流出了接连不断的泪水，并不剧烈、却如影随形、仿佛扎根于骨肉之中的疼痛感让她难以抑制地开始哭泣，但这样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流着眼泪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的小丑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才发现状况似乎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他的笑容扭曲了一瞬：“艾薇——我、亲爱的艾薇——！”他亲昵的称呼却像是淬了毒，寒意彻骨。

    “好吧好吧，我早该想到的……”他改抱为提着她的衣领，无趣地晃了晃这个孩子，浓绿色的眼睛又倏忽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小丑嘻嘻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了杰森。

    “我知道你想要她，哦，别这么看我，我的小罗宾~”他调笑着，退后几步，把伊妮德还算是轻柔地放到了离杰森有一段距离的前方，“想要就来拿吧！没有关系！我怎么可能是那种阻止兄妹相亲相爱的混蛋呢？”

    小丑嬉笑的语句仿佛浸透了毒药：“我只是在这里放了一个炸弹——不不不，不大，非常小，只不过……它绑在了一个汽油桶上面，你知道吧，有的时候，我也不能决定到底是谁绑的炸弹，但那个坏蛋确实这么干了！真是太坏了——可是我喜欢！”

    “从我关上门开始，你有十分钟的倒计时！呃，不对，你可是罗宾，我亲爱的罗宾，蝙蝠侠最得意的小助手！哈哈哈，五分钟，怎么样？”

    他一步一步后退，打开了离开这里的门。

    “对了，你那位可爱的妈妈，希拉·海伍德，我特意把她绑过来给你们作伴了——嗯哼，绑着，所以很可惜，她不能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五分钟的时间，你选你妹妹，还是你的妈妈呢？”

    “哈，这根本不用想，对吧？嘻嘻，我可真是个贴心的坏蛋！”

    “那么，祝你好运，小杰森~”

    --

    四岁有余的小家伙已经能跑能跳，活泼得很，就是不怎么喜欢说活。

    刚好冬日来临，她整个人都被厚厚的童装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跑起来的时候，头上的毛绒帽还一抖一抖的。

    “圣诞节快乐，甜心！”

    一向最开朗的大哥看到她在别墅里走走跑跑，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抢先第一个跟她说了祝福语。

    伊妮德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俊脸吓了一跳，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下。

    她扭头就走。

    迪克：？？？

    小家伙哒哒哒地往前跑，却撞上了另一个人。

    布鲁斯低头看见撞在自己小腿上的小家伙，笑了笑：“圣诞节快乐，伊妮。”

    他弯腰想要把她抱起来。

    奈何一向亲近他的伊妮德却也摇了摇头，推搡着避过他，往门外跑出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走的布鲁斯：……

    他抬头就看到迪克憋笑的表情。

    迪克飞快地肃下脸色，一本正经地咳嗽：“噗，咳，嗯，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

    布鲁斯：……

    与这边凝滞的氛围大不相同，伊妮德努力地推开门跑到别墅外时，冰冷的寒风夹带着少许雪花迎面吹来，登时就把她露在外头的小鼻子冻得通红。

    她不舒服地皱起小脸，脖子一缩，犹豫着要不要回别墅里。

    下一秒，有人直接站到她身前，用身体替她挡去了一切风与雪。

    杰森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会，见她努力地仰起自己的头，又默默地蹲了下来：“你怎么跑出来了？”

    大概是在外面站了好一会，杰森的头发、衣领上都积累了不少白雪，让他看起来平白无故老了几岁。

    伊妮德伸出被手套裹住的手，努力地拂去他头发上的积雪。

    结果他头上的雪花牵一发而动全身，纷纷扬扬地直接四处滑落，又全都落在他的衣领上，看起来有不少还掉进了他衣服里面。

    猝不及防被雪花冷到的杰森：……

    完全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的伊妮德：……

    她收回自己的手，摆出了一副乖巧且无辜的样子。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站起身弯腰把雪花抖落出来，嘴上还不忘喊道：“伊妮德·韦恩，你这个小混蛋！”

    小混蛋裹紧自己，扭头跑回了别墅里面，又哒哒哒地乱跑起来。

    她身后的杰森很快追了上来，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小家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乱窜，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试图逃脱身后“猎人”的追捕。

    沙发上的布鲁斯和迪克各自笑着看着他们的追逐战，自然也对一直缀在伊妮德身后却始终没有抓到她的小把戏心知肚明。

    迪克还开始起哄：“哇哦，伊妮，跑快点，左边！杰森就要追上来了！——杰森！你怎么还没抓到她，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布鲁斯对他不嫌事大的挑拨言辞摇了摇头。

    杰森翻了个白眼，根本没理他。

    但没想到，明明原本挡住小家伙的两个人都坐到了沙发上，本来应该格外空旷的别墅，眼前又出现了一双腿。

    阿尔弗雷德手上端着的托盘装着小甜饼和热腾腾的四杯牛奶，被她直愣愣地撞了上来也纹丝不动，只略微挪开手臂，避免托盘倾斜而洒下牛奶到她身上。

    管家先生温和道：“看来您玩得很开心，但是还请小心别摔倒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抬眸看了一眼及时停下的杰森。

    杰森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因为抱住了阿尔弗雷德的小腿而没有摔倒，伊妮德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仰起头看着管家先生，因为运动而泛起红润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圣诞节快乐，阿福！”

    阿尔弗雷德一愣，也笑着回应：“圣诞节快乐，伊妮小姐。”

    本来还只是在看戏的布鲁斯和迪克父子俩：？

    无意间回头看到他们表情的杰森：？发生了什么？

    迪克垮下了脸：“认真的吗？我可是第一个跟你说‘圣诞节快乐’的人诶！我对你很失望，小甜心！”

    布鲁斯不说话，只是同样无声地看向伊妮德。

    小家伙偷偷摸摸地把自己藏到了阿尔弗雷德身后，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又快速地把自己的脸缩了回去。

    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对上管家先生和善的视线的迪克和布鲁斯：……

    他们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一个转头看电视，一个低头看报纸。

    杰森：“噗嗤。”

    ……

    在吃着美味的小甜品的时候，兴许是觉得嘴里太过干涩，小家伙端起已经不怎么烫口的牛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

    一口气喝掉了半杯牛奶，她眯着眼睛舒服地吐出了一口热气，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

    布鲁斯弯了弯嘴角，拿自己的手帕替她擦干净了围了她嘴巴一圈的白色奶沫，弯起食指，鼓起的指节轻柔地刮了刮她的脸颊。

    伊妮德茫然地任他动作，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杰森看着他们，撇了撇嘴，突然道：“小混蛋，你刚刚抖了我一身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迪克看了他一眼，笑着咬了口小甜饼。

    伊妮德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赫然是：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

    杰森磨牙，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伊妮德鼓起脸颊，躲开了他，瞪他。

    阿尔弗雷德看了看他们两个孩子，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温声问道：“我能知道两位小主人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他询问，伊妮德当即伸出手开始努力地比划：“有好多好多雪在杰的头上！我就碰了一下下！就一下下！然后就全都掉了下来！不是伊妮的错！”

    杰森：“……你刚刚那个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伊妮德不接他的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管家先生，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尔弗雷德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杰森少爷的头上全都是雪吗？”

    伊妮德拼命点头，还现场找了个例子：“对，就像现在的阿福一样！”

    一圈男人顿时都笑了起来，只是布鲁斯的目光落在阿尔弗雷德头上时目光晦涩了一瞬，接着又垂下了眼。

    阿尔弗雷德耐心道：“我的头上可不是雪，是白头发。”

    小家伙懵懂地重复道：“白头发？是……老人的白头发吗？”

    他温和的黑色眼睛里不带一丝老态，只是慈祥地看着她：“对。”

    小家伙想了想，严肃地摇头：“阿福一点都不老！阿福还有很久才会老！”

    阿尔弗雷德眼睛里的爱惜几乎要化作实体：“虽然年纪确实有点大了，但我这把老骨头也会努力坚持一下，看着伊妮小姐长大的。”

    伊妮德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好了？”

    “说好了。”

    小家伙顿时笑逐颜开，回头又看了看三个依然是黑发的父兄们：“伊妮想看到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大家一起白头发！”

    布鲁斯对上她清澈的浅蓝色双眼，面色柔和：“好。”

    迪克也笑着点头：“那当然！”

    杰森果断道：“那你会等很久的。”

    --

    【00:05:00】

    ——想看到你长大的模样。

    【00:04:40】

    想看到你留长头发、又或者剪短发的样子。

    【00:04:20】

    想看到有一天，你和我、布鲁斯和迪克，都长出了那样的白头发。

    【00:04:00】

    想看到所有人都好好地活到那个时候。

    【00:03:40】

    想让你幸福地活下去。

    【00:03:20】

    想把哥谭变得更好。

    【00:03:00】

    想杀掉小丑。

    【00:02:40】

    无数杂乱的念头在混乱的脑海中沉浮，最后却突然出现了一句不大相干的话语。

    布鲁斯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00:02:20】

    杰森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无力抽噎的身旁，伸出颤抖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任由那个女人挣扎的“唔唔！”声在耳边响起，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加努力地往门口挪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深长的暗红色。

    ——离门口只剩下一点距离了。还有两分钟多，他一定能出去的。

    炸弹上的计时器不断发出连续的“嘀嘀”声响，尖锐烦躁的提醒声持续着让他绷紧了全身力气移动，不敢有丝毫休息。

    但他没看到的是，计时器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微型摄像头。

    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间破烂房屋中，有人紧紧地盯着他挪动的身形，嘴角无时无刻不在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就在少年到达门口，手颤颤巍巍地握到门把的时候，那个人忽地张大嘴巴，露出自己整整齐齐的牙齿，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这真是不错的戏码！拼尽全力的哥哥！想要保护妹妹的哥哥！小蝙蝠疼爱的两个孩子！觉得自己能逃出去吗？觉得自己能拯救别人吗？”

    小丑的笑声响彻天际。

    他猛地按下手里的按键，话语里是无尽的怜悯和嘲笑。

    “——想都别想，小蝙蝠！”

    当蝙蝠侠开着蝙蝠车赶到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眼前的一切在顷刻间被火海吞没，令人窒息的热浪瞬间就席卷了一切，甚至冲到了他眼前。

    与这样剧烈的温度相对的是，他突然停了一拍的心跳，还有骤然变得冰冷无比的身体。

    布鲁斯怔怔地凝视眼前的景象，深蓝色双眼清晰地映照眼前像是要焚尽一切的火海。

    炽焰如海，吞没了一切生命。

    包括布鲁斯·韦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