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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请活下来

    其实在游戏中的时候, 她很少做梦。

    像是为了确保她的体验真实性一样,从进入路线第一次睁开眼之后,每时每刻都过得非常真实, 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体会自己的另一个人生。

    但唯独每天入睡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的问题, 她印象中几乎没有过进入梦境的记忆或者感觉。

    所以每一次在游戏之中做梦, 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奇异的体会。

    她感觉到自己在下坠。

    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 有呼啸的狂风掠过她的身体, 吹得身上的衣服飒飒作响, 而她就在其中无依无靠地往下坠落——

    紧接着,有什么模糊的声音穿透一切阻碍与杂音,被她的耳朵捕捉到了细微的字节。

    【——no, lease……】

    夹杂着绝望与悲痛的恳求声低若呢喃, 却仿若一记重锤般狠狠地敲击在她的心脏之上, 连流动的血脉、全身的神经, 还有那灵魂的最深处像是都重重地震颤了一瞬。

    被那哽咽的声音和其中所蕴含的浓重情感震慑到,她只觉得在心脏深处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破孔而出,让她无意识地浅浅吸了一口气。

    忽地, 她的背部撞到了什么东西,在猛烈的下坠过程之中戛然而止, 停止在了某一刻、某一个地方。

    所幸这似乎是因为在梦中, 所以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只知道自己是坠落到了某个地方,大概是躺在了地上。

    随后,她又感觉到面前有微风吹过,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脸颊之上, 被她的体表温度融化, 化作水滴从她的眼角流下。

    被这轻微的低温刺激到,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随着微风飞舞的白色小雪,视线尽头的背景是因为乌云积压而格外暗沉的天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寂静的风景……和一座直入云霄的山崖。

    陡峭的山体上没有任何绿植的存在,冰冷坚硬的石块被天然雕琢成起伏不平的山崖表面,在风雪之中岿然不动。

    忽地,她又看到了在那几乎占据了全部视线的高耸悬崖之上,有一个人被一条细绳勾住,悲恸到面容扭曲,就这么凝望着她的方向。

    ——不,他看的不是她。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也不想去思考任何东西,只是机械一般地往那个男人目光的停留之处转过头去。

    ——她并不认识那个男人。

    她看见了。

    ——她也不知道他如此在乎的人是谁。

    她看到了。

    ——但是,但是……

    熟悉的面容轮廓在她的瞳孔之上清晰浮现,美艳至极的侧脸凝固在某一时刻,瑰丽的浅绿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正上方,与发色相似的鲜红血液从身下缓慢流出,浸染了将近半个身躯。

    就在这几近惨烈的场景之中,她却看到了,那漂亮的红色嘴唇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不。

    颤抖着,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具身体。

    像是被什么力量禁锢了一样,她能使用的力量极小,几乎是拼尽全力才缓慢地靠近了那个人,却始终都碰不到。

    眼前在瞬间就变得模糊,于是连那个人的面容都被朦胧水光隔去,让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扼住,想要呼唤、想要哭泣的声音被尽数阻拦于发声之前,说不出任何话语。

    但是,但是,她想看见她、她想呼唤她、她想触碰她——

    崩溃的情绪在全身涌动,让她失去了控制身体的所有力气,只能颤抖着、无声地哭泣着、绝望地呼喊着……

    [……aa……]

    --

    就是为了预防这种特殊的情况出现,所以娜塔莉娅在那间房子里面其实并没有放置太多必要的东西,也让他们离开的速度非常之快。

    因此在决定舍弃这个房子之后,他们立刻收拾好了一些应急用的随身物品,将已经睡熟了的娜斯塔西亚裹进保暖效果极好的衣服之中,在那个未知的势力到来、在那两个人醒来之前悄然离开了。

    幸好在之前娜塔莉娅刻意同伊凡提起要离开这里时,他们两个就已经大概商量过接下来的去处、甚至已经安排好了绝大一部分事务了。

    所以除了这趟行程出乎他们意料地提前了不少,以及在路上的脚步匆忙了不少,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但就在当天深夜,在他们刚离开基辅的领地不久之后,有意外突然发生了。

    尽管已入深夜,可乌克兰首都往外驶离的火车上依然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只是刚好因为时间的问题,拥挤的车厢之内稀少的光源被黑压压的人群尽数遮去,只留下夹杂着细微稀碎声响的黯淡平静。

    再加上一路上他们两个人都小心地不让孩子受到过分的颠簸、也一路避开了较大的声源处,才确保她睡得平稳。

    因此,在这种环境之中,时刻注意着娜斯塔西亚的娜塔莉娅很快就发现了女儿的轻微异样。

    一开始,只是娜斯塔西亚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不均匀起来。

    他们两个最初还以为是因为衣服裹得太紧、空气不够流通而导致她不舒服,所以在拥挤的火车之中,娜塔莉娅将怀中裹得严实的衣服松开了少许。

    但令他们奇怪的是,女孩的呼吸并没有恢复平稳,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愈发急促起来。

    等看到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明显的汗水时,娜塔莉娅终于确认,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因为在有些黑暗的环境之中,异样被掩盖得不太明显,但当她一凑近,立刻就感觉到了相比自己而过高的温度。

    娜塔莉娅抱着女儿的手不着痕迹地收紧,又小心地伸进衣服之内,摸了摸女孩柔软的脸颊。

    在还没触碰到孩子的皮肤之前,她的指尖就已经敏锐地感受到了那份异常炙热的温度。

    恰巧,就在她确实地用自己的手触碰到女儿身体上的高温时,一抹轻浅的湿润感裹挟着略高的温度,在她的手指上划过。

    不受控制地,娜塔莉娅在饱受训练后几乎没有再发颤的手指轻微一抖。

    同时,在深夜的寂静之中,她的耳朵在火车运行时的嗡鸣声、衣物之间的摩擦声、他人的交谈声之中,再精准不过地捕捉到了一声轻弱的哽咽。

    ……自从这个孩子出生以来,娜塔莉娅很少听见她的哭声——又或者说,根本没有听到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个实验之中从无数实验品之中脱颖而出、唯一存活下来的缘故,娜斯塔西亚总是意外地乖巧懂事,甚至能理解一些超脱她年龄的事情。

    加上她一向极其重视这个孩子,没怎么让她在能动的时候离开自己的视线,也就没怎么磕碰过。甚至因为不知缘由的特殊体质,也从来没有生过病。

    所以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将近五年的时间,发出的最大的声音也是干巴巴的大叫声,没有因为疼痛或者其他任何东西哭泣的时候。

    这么算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女儿的哭声。

    大概是因为刚好处在发烧之中,娜斯塔西亚发出来的声音低弱又沙哑,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同她平时慢吞吞却充满朝气的声音比起来,娇弱得不可思议。

    就是这么一声简短又急促的微弱泣音,像是她从未遇到过、更是避无可避的尖锐武器,毫不留情地在她心尖上最柔软的那块地方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

    疼痛化作土壤、血肉成为养料,在顷刻间孕育出了布满尖刺的荆棘之花,攫住了她跳动的心脏,让她在每一次呼吸与每一个心跳之中都盈满了遍布全身的刺痛感。

    而这一切都只是她片刻恍惚间的短暂幻觉,随着那滴划过她指尖的泪水一同转瞬间就隐没无踪,只在她的感官世界中久久存留。

    一切无法控制的情绪在最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泄露出来,无可避免地延缓了她的思绪,但所幸就只影响了短短一刹,久经训练的反射神经就让她在下意识之中做出对孩子最有利的动作。

    来不及深入思考更多东西,娜塔莉娅飞快地伸出手在身旁的包裹之中准确地拿起了装满水的保温瓶,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伊凡。

    在无声地警戒着身旁环境的伊凡侧首看她,还没开口询问,就听到了养女压低的声线:[她发烧了。快倒水。]

    被话中的信息量一惊,伊凡立刻按娜塔莉娅的话将瓶中的水倒了少许到杯子里面,递给了她。

    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个时刻让她更感谢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得敏锐,才让她在这样昏暗摇晃的环境之中能清楚地做出对孩子最好的事情。

    娜塔莉娅慢慢地倾倒杯子,将杯中少量的温水浅浅地湿润娜斯塔西亚因为高温而枯燥起皮的嘴唇,小心地把温水渡入到她的口中。

    [你带了药,对吧?]伊凡问。

    她当然带了。虽然娜斯塔西亚没有生病过,但娜塔莉娅依然一直会跟着女儿的年龄增长而更新药箱里更适合她年龄的药品。

    简洁明了地说出了药品在的位置后,娜塔莉娅一只手抱着在高烧之中小声喘息和抽泣的女儿,极力控制着心中巨大的恐慌和惊惧感,她用另一只手和伊凡一起将退烧药喂了下去。

    紧接着,他们又忙活了一阵,将酒精简单地擦拭了一遍女孩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直到将能做的东西都做了,娜塔莉娅才有心思去思考这次突如其来的高烧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无数的可能性之中,最让她担心的无疑是那个实验的后遗症的可能性。

    随着心思的扩散,娜塔莉娅的心情也愈发沉郁,让她一时之间近乎是茫然地愣在原地。

    ——如果,这次生病真的带走了这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这令人恐惧的设想只稍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就让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不,不可以。]从未信仰过任何事物的女人在心中不断地恳求道,[拜托了,不可以,不要这样,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好,不要让我失去她,不要让我在这个时候失去一切——]

    [无论要什么代价,请活下来,娜斯佳。]

    不久之后,她为自己的祈祷感到庆幸又悲哀。

    庆幸的是,她的祈愿成真了。

    悲哀的是,她的祈愿成真了。

    世间一切皆有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