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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唯一在乎

    明明一切都算正常、但就是说不出话这种事, 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奇妙的体验。

    ……

    从那个堪称绝望的突兀梦境脱离之后,她的第一感觉是难受。

    全身火热得像是在熔炉之中反复炙烤, 连每一次本能般的呼吸之间都沸腾着极度的滚烫,脑子一片混沌, 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除此之外, 在很多时候, 她同样也会觉得自己突然地从炎狱之中跌入另一个与之截然相反、却同样极端的冰冷寒境,冷得她瑟瑟发抖, 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

    无止境的冷热交替之中, 偶尔她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意识, 艰难地睁开眼睛,但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眼前的事物总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看不透彻。

    在这种痛苦的处境之中,有意识地睁着眼睛都是一种折磨。所以她大多时候都会放任身体中的异样, 让自己沉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任由被其他人喂食、再下意识地呕吐出来, 翻来覆去的恶心体验让她在对外界的时间流逝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逃避一般拒绝清醒。

    ——或许也有,她不愿回想那个梦境中发生的事情的真实性的原因。

    经过了一段不止今夕是何年的漫长时间, 当她终于逐渐摆脱这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之时,她几乎以为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之中。

    所以就在她睁开眼后看清眼前的景象的第一瞬间, 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试图确认眼前的真实。

    眼前拥有着熟悉的伪装面容的黑发女人在她眼前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带着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的安抚性笑容。

    她的手碰到了她的手。

    母亲同样伸出了手,将她的手轻柔地握住, 用她的手背贴住了自己的脸颊, 眼睛却跟她一样, 半点不舍得从对方的面孔上挪开。

    ——她还活着。

    她碰到她了。

    她感受到了她身上真实的、温热的柔软皮肤。

    那一霎时,无言的巨大感动与心有余悸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想要叫[aa]。

    但她发不出声音。

    她想要跟她说说话。

    但她说不出话。

    于是,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样,她能做的只有握着母亲的手,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陷入了近乎漠然的沉寂之中。

    有人同她说话、问她问题、与她交流,但她沉默,唯有沉默,只能沉默。

    就像是莫名其妙地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交流的**一样,就像是无知无觉地与这个世界分离开、丢失了所有归属感一样,就像是她所有表达自己的理由都失去、连开口说话的必要性一样。

    不用开口、不必说话、无须交流……

    因为她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伊凡的一句话。

    [娜斯佳和伊凡一起走,让aa一个人好不好?]

    终于,突破了一切莫名的疏离和无形的桎梏,她终于用尽全力地发出了苍白的声音。

    无法想象这句话成为事实的场面,无法想象自己离开母亲之后的日子。

    ……无法想象,如果那个噩梦在某一天、在她看不见的某个角落成为现实的可能性。

    于是再简单不过的单音节声音、还有夺眶而出的透明泪水,是她无比努力之后的成果,也可以说是成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开端。

    尽管依旧不明理由地无法开口说话,但她终于明白了,只跟在母亲身边、确保母亲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是行不通的,她要付出自己的努力,要从所有与那个噩梦类似的可能性之中,找出那个【不可能】。

    她开始学习手语了。

    ……

    在威尼斯的日子其实很快乐。

    身为还在任的军人,伊凡并不能一直陪着她们,所以在前往意大利之前、在他和母亲商量好一切伪装的身份之后,他就先行折返,回到了斯大林格勒。

    接下来三年的日子里,为了保证她们的伪装不出漏洞,也因为在这个全世界各个国家都氛围紧张、交通没有那么便利的年代,随意的跨国行为是一件相当艰辛的事情,伊凡没有出现过。

    但她知道,他和母亲还是会在规律的时间内有一定的书信交流。

    ——当然,那些信件在表面看上去是普通的日常交流,但在经过母亲的教导之下,她已经学会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暗号所代表的意思。

    除此之外,她们在威尼斯里的生活堪称一帆风顺。

    意大利人是出了名的热情,而这座成名已久的水上都市里的人们,自然也是看惯了各种外来人口,对她们这对身世悲惨的母女包容心极强。

    拜邻居们的热情帮助所赐,她们这对举目无亲、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母女以惊人的速度找到了安家之处,母亲更是毫无阻碍地从附近的一家服装店里拿到了销售员的职位。

    ——在那段时间里,经常跟着待在店里看着母亲工作的她看到、并且学到了部分令人惊叹的话术能力。

    看着微笑的母亲温温和和地跟客人说话,看起来一点都不热情,却让绝大多数客人都感觉舒适,更是让一部分情不自禁地就多买了好几件衣服。

    但母亲其实很少会暗中引导客人多买衣服,甚至偶尔说话会有些笨拙,这让一些客人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两手空空地离开了店里。

    但这种偶尔高、偶尔低、平常都稳定的销量额才让店长姐姐觉得正常。

    ……后来,在安静的睡前夜晚,母亲曾在她耳边低声叮嘱过:

    如果要泯然于众,如果要做好伪装,那就不要让自己太突出显眼,既不能太聪明、也不要太愚钝,从身边的人们吸取多数人的共同点,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人们恐惧未知、嫉羡优秀、轻蔑愚蠢,但对与自己相似的人、对弱势群体都有着较为耐心的包容。

    世人皆排斥异类。

    在后来的某一刻,伊妮德恍惚间想起了娜塔莎曾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并且深深地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但后话暂且不提。

    时间回到现在。

    --

    娜斯塔西亚跟着娜塔莉娅又回到店里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逐渐黯淡,而店主姐姐正在清点账本。

    听见门口的风铃哐当作响,浅金色卷发的安妮莉·斯里(aneley sri)头都没有抬,而是直接说道:‘不好意思,店铺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如果要买衣服的话请明天再来,谢谢配合。’

    娜塔莉娅露出了一点轻微的笑意:‘这么不欢迎我和伊妮吗,安妮?’

    听到她的声音,安妮莉顿时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意外:‘爱丽娜?天啊,我以为你现在在家里好好准备狂欢节呢,毕竟伊妮刚刚拿了条裙子回家——’

    说起这个,她不由地一顿,看向了在母亲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女孩,带着少许埋怨之意地嘟囔道:‘哦不,是这个小家伙从我这里买、了一件回家才对。’

    听到这位对她们相当热情的店主话中的重音,娜塔莉娅略显为难地说道:‘我本来还想说伊妮怎么突然从存钱罐里拿了钱,原来是给你了。唉,你知道我一向管不了她的零花钱的。’

    被推锅的娜斯塔西亚说不出话,只好瞪着眼睛戳了戳母亲的腰部。

    但娜塔莉娅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到自己身后,抓住了女儿四处乱动的手,看上去无辜又为难。

    完全看出这是她装出来的样子的安妮莉也跟着瞪了一眼娜塔莉娅,漂亮的蓝色眼睛里却盈满了笑意:‘行啦,别装了,毕竟是你自己教出来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娜塔莉娅这才笑意盈盈道:‘你能知道就最好啦。’

    被抓住双手的娜斯塔西亚委屈地撇了撇嘴:所以为什么要推锅给我啦!

    插科打诨的闲聊过去,娜塔莉娅温声向安妮莉询问有没有适合伊妮德的小裙子,她准备要好好地装扮她的小姑娘。

    果不其然,安妮莉立刻拿出了那件本来打算跟红色长裙一起送给她们母女的小裙子,但却坚持无比地表示不愿意收钱。

    ‘我可是一直想要伊妮这样可爱的妹妹,既然没有希望了,我只能期盼以后能有她这样可爱的女儿。’父母双亡的安妮莉这么说道,‘就当是让我为以后的孩子准备,所以也不用这么在意里拉的问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娜塔莉娅也不好继续拒绝,只笑得感激,欣然接下了女儿的小裙子。

    而在一边上,一直仰着头看着她们两人交谈的娜斯塔西亚却突然抬起手比划了一句什么。

    跟她们相处了三年有余的安妮莉看懂了。

    这个小家伙一脸认真地向她比划着:‘你超可爱,所以你的女儿也会非常可爱的!’

    而娜塔莉娅也笑眯眯地点头赞同:‘伊妮说得对,所以安妮你也不用担心——不过我得先说,伊妮才是最可爱的那个哦。’

    安妮莉怜爱地摸了摸娜斯塔西亚漂亮的红发,浅蓝色眼睛中闪烁着温和的光芒。

    她轻声应道:‘谢谢你,伊妮。’

    安妮莉在门口目送这对母女离开的时候,走出了不远距离的红发女孩乖乖地牵着自己母亲的手,却还是略微转身,朝着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安妮莉露出了一个笑容,跟着举起手,用力地挥了挥。

    红棕色长发的母亲温柔地微笑,转头对她颔首示意了一下,又略微低下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女儿的模样。

    太阳刚落山,暮色也褪去,漆黑的夜色爬上了整片天空。

    但在微弱的月光和街边的灯光照耀下,她们有所区别的红色长发被掩去一切不同,相似得如出一辙。

    安妮莉·斯里转身回到店里,掩去了眼中异样的神色。

    狂欢节即将到来,威尼斯要陷入充满面具的人群狂欢了。

    届时,会有多少带着伪装面具的人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