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摘星 > 4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4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会议很简短,只有两项议程。第一项,卓明宣读上面的号令,正式成立海南卫星基地筹建指挥部,紧跟着,卓明对筹建指挥部成员下达目标和要求。另一项议程是副总指挥对人员进行分工。

    诸航负责基地的网络安全防护系统编制。副指挥笑着说:“诸中校,你要给咱们基地建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窥伺咱们技术和不安好心的人都堵在外面。孟教授呢,就是要给这道屏障加把锁,这样子,咱们基地必然是固若金汤。”

    孟教授看看沐佳晖:“这次让沐助教挑大梁吧,我做顾问。”

    沐佳晖承诺道:“佳晖一定不会让首长们失望,保证完成任务。”

    诸航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嘴角,听美人这么说话,似乎有点怪异。她在心里悄悄鄙视了自己一下,又以貌取人了,谁说美人就一定是花瓶!

    会议结束前,刘大校给每人发了张进入指挥部的门卡。筹建指挥部的工作现在属于国家特级机密,任何人都不得对外透露半点信息。

    几位客人是副总指挥亲自送下楼的,诸航和其他人是第二拨下去的。

    没察觉,天色已昏黄,树木花草摇晃得厉害,风卷着尘埃,平地里旋转着,四处乱窜。这是要下雷阵雨么?

    诸航避着风,在走廊里疾行。

    在图书馆的楼下,又遇到了沐佳晖。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是诸航海南之行时认识的赵彤。沐佳晖没有和孟教授一起走,好像是特意弯道过来看赵彤的。所以赵彤看上去特别的激动,不住地拂着被风吹乱的发丝。

    诸航不想打扰到她们,但要是装看不见,又有点刻意。她迟疑了下,还是坦荡地按照原定的线路往前走。

    赵彤看见诸航了,表情呆滞到愕然。瞅瞅诸航这满脸蜕皮的样,再看佳晖,就像烧火丫头与千金大小姐。心中一叹,越发替卓将不值。

    沐佳晖淡淡地闭了下眼,对赵彤说:“以后再联系。”便走了。

    赵彤好一会才恢复过来,追着风喊:“我给你打电话吧,都在北京了,见面很方便。”

    沐佳晖没有回头,只是抬了下手,代表她听见了。

    “诸中校,你??????也来啦!”赵彤硬是挤出了一点笑意。

    这个问题真奇怪,她在这里上课,来这儿不是很应该么。诸航就轻轻喔了一声,没有深聊的意思,越过赵彤,继续向前。

    赵彤却跟了上来,“诸中校,那就是佳晖,你们认识了吧!卓将已故夫人的妹妹。”

    一股浊气从诸航的五脏六腑慢慢渗了出来。

    “我和佳晖读的是同一座大学,我是航天系,她是数学系。两个系的女生都少,我们在同一个宿舍。那时,她姐姐经常来看她,给我们带许多吃的,每次都少不了费列罗巧克力。佳晖说她姐最爱费列罗的口味,卓将就??????下雨啦!”

    劈哩啪啦的雨点从天空密集似的砸了下来,溅出一朵朵泥花。天色黑得像半空中倒扣了一只锅,一切都模糊了。

    诸航和赵彤忙跑回图书馆的门廊下,赵彤着急地跺脚:“也不知佳晖会不会淋到雨,刚才该给她把伞的。”

    诸航皱着眉头,雨下下来后,空气不那么闷热,人是舒服了,但怎么回去呢?帆帆看守发现犯人没了,会不会哭?

    一把大黑伞从远处向这边飘来。

    “诸中校,你在这里呀!”卓明的秘书递过另一把大伞,“首长在车里等你。”

    诸航朝赵彤摆了摆手,跟着秘书跑进了雨帘。

    赵彤嘴巴张了张,她还想问诸航见过佳晖什么感想呢!

    秘书腿长,诸航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追着。

    卓明的车就停在大门口,秘书替诸航打开后座的车门,然后把伞又接了回来,上了副驾驶座。

    卓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诸航挺欢喜地叫了声:“大首长好!”

    卓明不出声。

    诸航讪讪地抓抓头:“大首长,谢谢您让我搭便车哦!”

    卓明重重地哼了声,眼神凛冽,“我承受不起你喊一声‘爸爸’么?”

    诸航倏地坐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叫道:“爸爸,现在我们去哪?”

    卓明笑了,“回家!”

    哦哦,回的当然是大首长的家,高高的院墙古朴的大门!

    一院的姹紫嫣红,各种美丽,都被这场风雨给摧残了。零落成泥辗作尘,唯有香如故。蓬勃的是院墙边的两缸荷,荷叶碧绿清新,雨珠如珍珠,在荷叶中滚来滚去。含苞的粉红花蕾,似扬着长茎的天鹅,自信地展示着自己的美。

    有一阵不来大首长家,院中的变化也挺大,这荷花也是新栽的?只有欧灿的那只白猫一如从前的娇气、忘性大,见了诸航喵喵直叫,尾巴绷着,还是当陌生人。

    卓明交待秘书,给卓绍华打个电话,诸航留在这里吃晚饭。

    阿姨泡了壶普洱,回甘悠长。泡个五六遍,茶汤依然红艳。“去油脂的,我也不爱喝,没办法。阿姨,你给航航做碗冰镇莲子汤。”

    “不要啦,我陪爸爸喝普洱,同甘共苦。”诸航说道。

    卓明窝心得直乐,“绍华就没航航半点体贴。来,我们去书房练字。”

    诸航勤快地铺纸、磨墨。卓明临摹的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贴》,字体朴直刚健,很合卓明的个性。外面雷声隆隆、大雨倾盆,室内空调温度调得适宜,阿姨又点了柱檀香去湿,到是非常安静。

    一张纸写毕,卓明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他搁下笔,端起茶杯,问诸航:“这字怎样?”

    “看得挺清楚,不潦草。”

    卓明眼角直抽,“就这样?”

    诸航坦白道:“其他我也不懂呀!我要是乱夸,不在点上,您听着也不是滋味。”

    “哈哈,确实是这样,不要学世故圆滑、八面玲珑,诚诚实实做人。那诚实地告诉爸爸,今天心情是不是有点不好?”

    诸航沉吟半响,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该怎么说。”有些事,像零乱的碎片散了一地,你一旦找出规律,慢慢拼起来,一切就明朗了。

    卓明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佳汐的老家在杭州,沐教授早年出来求学,后来在北京工作就定居了下来。他有个堂弟是跑水运的,一次运输中,碰上钱塘江怪潮,船翻了,他溺水而亡。当时,他的妻子正要临盆。是个女孩,就是佳晖。佳晖的母亲一直没有改嫁,以种藕为生。沐家人敬重她,对佳晖特别照顾。佳晖的学费长久以来是沐教授负担的。佳汐和绍华结婚后,这事就被佳汐接管了过去。佳晖出国留学,是绍华负责接洽的。她学成回国,她母亲找沐教授问工作怎么办。沐教授已与我们断绝了往来,他不准佳晖母亲和我们联系,他说他来想办法。不知为什么,佳晖的工作就是没有着落。佳晖母亲偷偷打了通电话给欧灿,欧灿就找了绍华。绍华考虑了下,向孟教授推荐了佳晖,那也是佳晖的意愿。佳晖母亲为了表示感激,千里迢迢送了几缸荷过来。”

    说到这儿,卓明又叹了口气,“航航,听爸爸的话,心放宽点,不要斤斤计较这些小事。”

    “爸爸,你错了。”诸航深呼吸,自嘲地笑,“应该是她们计较我呀,我把首长抢走啦!”

    “被抢是他的福气。你妈妈今晚去参加一个字画拍卖会,募一笔捐款拯救北京的四合院和老胡同。家里就我们爷俩,你告诉爸爸,你当初是怎么抢绍华的?”

    诸航像坚守秘密的地下党,铿锵有力地回道:“这个是专属我和首长的**,不与别人分享。”

    卓明挺失落,“原来我是个别人呀!不说也罢,航航,你看雨停了,云散了,心情该好了吧?”

    诸航的心情本来就不算坏。她的原则是:想不通的事,就束之高阁。其实也没什么想不通,如果首长对沐佳晖置之不理,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佳汐香消玉殒,她留下的责任和义务,应该首长一肩扛起。

    晚餐,阿姨用了心,做了两份完全不同的。卓明那份少油少盐,很清淡。诸航的,不沾一点酱油。阿姨说脸晒成这样,吃了酱油,会留下斑的。

    卓明也语重心长,航航,要懂得珍爱自己,帆帆可不要一个丑妈妈。

    诸航唯唯诺诺。是的,她现在的形象关系到好多人的面子问题。

    阿姨收碗时,卓绍华来了,自己开的车。卓明拿出棋盘,要诸航陪自己下盘棋再回去。诸航暗暗朝卓绍华使眼色,她下棋的水平臭不堪言,几招之内,大首长就能将她杀得片甲不流,那太没趣味。

    卓绍华会意,拍拍诸航的肩:“刚吃完出去转两圈,消化消化。”

    诸航听话地转身就出去了,那只蜗在沙发里的白猫,惊得喵了一声。

    卓明静静地看着卓绍华摆棋,“绍华,航航不是孩子,她已经长大了。”

    卓绍华手在半空中僵住,一颗卒啪地掉了下来。

    “男人是需要学会说善意的谎言,比如妻子问最近有没长胖,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清醒而又笃定地回答,不,没有,你比以前还显清瘦了点。但有些地方,我以一个结婚近四十年男人的经验来讲,还是需要坦诚、尊重。幸福的家庭,靠一个人是建不起来的。相濡以沫,相亲相爱。彼此分享喜悦、烦恼、忧郁、纠结。在这世界上,还有谁比妻子更值得你信任呢?我记得,当航航的身世被戳穿后,你瞒着我们带她去温泉散心,那时,你想的是好好保护她,把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是,在你遇到事时,为什么要将航航拒之门外?你自己好好想想。”

    卓绍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稍稍加重的气息,能让人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

    “你和航航的相识、相爱,像个谜,我静下来时,也会反反复复地推敲。但后来,我释然了。我们这个家终于不再像个政府机关,像个标本样本,航航和帆帆让我尝到了许久没有的家常快乐,就像小时候放学,在山坡上,看到家中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你不由地就加快脚步。绍华,一切来之不易。”

    “爸,我们是下棋还是继续聊?”卓绍华还是不太习惯父亲这样家常的谈话方式,让他耳朵烫得通红。

    “下棋!”

    卓绍华笑笑,冷然地把棋子一颗颗摆好,冷然地和卓明下了盘棋,最后赢了。

    诸航向卓明道别时,卓明还在对着棋局研究呢,他究竟在哪个环节轻敌了?

    雨后的空气清新透明,夜空也比平时洁净,稀疏的星辰三三两两散落着,北京盛夏的夜晚,罕见地令人感到几丝凉爽。

    车向左拐,诸航正诧异回家的路和平常有点不同,就听到首长说道:“我们下来走走!”

    嗯,放风时间到!诸航点头。

    一个城市无论多么拥挤嘈杂,总会有几条僻静的小街,可心可意,或者说令人心旷神怡。

    诸航和卓绍华就拐进了这样的一条小街,人很少,没有沿街的店铺,却有树荫。安安静静的,甚至是忧忧郁郁的,很适合走路,两个人一起。

    擦肩而过的,都是老头老太,步履缓慢,像一幅老旧的黑白影片。

    诸航低着头走路,她和首长十指紧扣的样,有穿帮的嫌疑。卓绍华一路沉默,仿佛为走而走,就是步速放慢了些,那是为了配合诸航。

    小街的尽头,是一条河,沿河的绿化很不错,草坪、灌木,还有各种开花的树,让人愉悦、散发出的气息。有一座桥下,拉了个灯,有个老人在拉胡琴,身边围了一群听众,跟着琴声唱着古老的戏文。

    时光在这里被雕刻了,古色古香。

    桥的对岸,是左岸咖啡,不合实际,明明是在右岸。诸航嘀咕了一句。

    卓绍华看看她,“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诸航没有异议。

    咖啡馆里的音乐永远是低柔的,像窃窃私语,灯光是暗的,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一切情绪,于是,男人都是高雅绅士,女人都成了窈窕淑女。

    诸航要了碗刨冰,卓绍华什么都不点。侍应生问了两遍,才不太甘心地走开。

    刨冰可能是咖啡馆应季节而出的附属产品,不太正宗,冰多,水果少,诸航吃了两勺,就投降了。

    首长在看窗外的夜景,侧着的鼻梁英挺,俊眉朗目,轮廓刚毅。

    “首长??????”诸航觉得需要说点什么,不然气氛有继续缄默下去的趋势。这种缄默,让她烦躁。

    “诸航,我很惭愧。”卓绍华转过脸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

    诸航不敢喘气,不敢接话。首长都惭愧了,那肯定是出了大事。

    “你的世界原本很简单,因为我,却变得复杂起来。小晖,哦,就是佳晖,她的事,我是刻意瞒着你的。你这么年轻,不应该让你面对许许多多你这个年龄不应出现可能也无法理解的事。我想让你继续简单地过下去,我们是普通、平凡的夫妻,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其他的,我都替你挡在外面。但是,我错了。”

    诸航细细微微地吁了口气:“首长,我们的相识就不简单。”

    卓绍华脸上浮现出内疚、苦涩的神情。“我不愿讲抱歉,实际上,我庆幸你来到我的世界。”带给他一抹亮丽的色彩。

    “佳汐??????”在首长面前说起这个名字,诸航心颤了下,她定了定神,“我是粗线条,很懒,有些事就大而化小,小而化了。佳汐是真实的,无法假装她的不存在。虽然她的物品都搬回了她父母的家,可是院中的一花一草、每个房间不都留有她的痕迹么?吕姨已经彻底忘了她么?她也曾在北京的天空下呼吸过,难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她从没有去过的地方生活,那样,我们的人生就简单了?午夜梦回,要是梦见她,怎么办?首长,你真的不必刻意,我们既然在一起,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能安然接受。我也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安、担忧。其实,说起来,你的生活还不是因为我的冲动而变得复杂。有没怨过我呢?”

    眼窝深处发热发胀,心口酸酸的,这孩子的明理又一次令他动容。何德何幸!他嘶哑着声音回道:“我只有感激。能原谅我的隐瞒么?”

    诸航想了下,眼珠俏皮地转来转去:“如果我不原谅呢?”

    “给我一点提示,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原谅。”

    “我要自由。”

    卓绍华心咚地漏了半拍,呼吸窒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着。“哪??????方面的自由?”

    “解除禁足。”

    卓绍华轻轻喔了声,此时才发觉刚才过去的那一秒,自己是多么的慌乱无措。“这个没得商量。”

    诸航苦着个脸,嘟哝道:“你不知那个坏家伙看我多严,我连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不准。”

    “我会表扬他的。”

    “首长!”诸航表示强烈的抗议,“我??????讨厌吃巧克力,帆帆也不准吃。”谁让坏家伙铁面无私,她要报复,哼!

    这次,卓绍华答应得很快。“好!那??????不会和我生气了?”

    “我从来就是个大度的人。”诸航美滋滋地笑。

    卓绍华用力攥住她的手,突地,他轻轻一拉,薄唇贴上了诸航的唇瓣,“回家吧,我要抱抱你。”

    心情如九曲廊桥,悠悠转转,化作了一道涓涓溪流,欢唱着顺坡而下。是的,这孩子长大了,她的心宽如海洋。如果没有遇见她,可能他一板一眼的人生,都不会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吧!有甜,有酸,有喜,有忧??????生命是如此的丰富而又饱满、多彩。

    诸航害羞,首长越来越直白了。

    攥着的双手,一路上再没分开。

    下车时,两人对视了下,情不自禁拥抱在一起。一个和**无关的拥抱。他的下巴顶着她的发心,手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环着他的腰,埋在怀中。从远处看,密不可分似的。

    这孩子的头发还是又密又硬,不太听话地竖着。

    诸航啊地叫了一声。“首长,怎么办,我忘了给帆帆买鱼缸。姐担心帆帆有一天会钻进去和鱼一起游泳,她要我买只小的来代替。”

    卓绍华柔声回道:“没关系,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买。帆帆不能总呆在家里,他现在对什么都好奇,我们要带他去游乐场,去动物园,去爬山,去野餐??????”

    诸航大胆猜测:“首长,这些你是不是小时候都没去过?”

    “我在等你和帆帆,一个人去都没意思。”

    诸航眉眼飞扬,先前在会议室内有的,有过么?一点点不适都在这笑声中随风而去。

    诸航的笑声在看到卧室前站着个小人时戛然而止。

    唐嫂小小声地说,帆帆从午睡起床发现诸航不见,他就不再说话,一直在那开关卧室的门。开关中,冷气全跑院中,他热得满脑门子的汗。唐嫂抱他去看鱼,他抿着小嘴,身子往后埋。吕姨拿玩具给他,他看都不看。晚饭不肯吃,澡不肯洗。

    知子莫若父,卓绍华说帆帆这是在自责,没看住妈妈。他不知该怎么办,只得把气撒在那扇不听话的门上。

    “这么个性子像谁呀?”吕姨自言自语。

    诸航羞愧地咽咽口水,弱弱地举手,“像我!”

    她一步步走过去,在帆帆面前蹲下来。帆帆固执地不看她,把目光转向站在院中的卓绍华,小嘴开始扁,似委屈又似羞愧。一滴泪撑不住,从密密的眼睫下滚落了下来。接着,哇地下,放声痛哭。积压了半日的情绪如奔腾的江水,一浪高过一浪的卷来。

    “帆帆,帆帆!”这泪水打湿了诸航的心,又看到帆帆小胖腿被蚊子咬出了两只大苞,诸航心疼得发紧。

    她张开双臂,上前示好。

    平生第一次,帆帆将她推开,颠颠地跑到卓绍华面前,小脸仰起。卓绍华抱起他,他圈着卓绍华的脖子,头枕着肩膀,哭得小胸脯直耸。

    卓绍华柔声轻哄,父子俩在院中转了一圈,不知聊了什么,再到卧室前,帆帆哭声住了。

    诸航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月光洒了一身,她看上去很落寞、很孤独。

    “好了,现在去安慰下妈妈吧!”卓绍华说。

    帆帆探身下来,犹豫了下,上前,伸出小手摸摸诸航目前有点不太平整的脸,缓缓地叹了口气,将**的小脸贴过去,亲了亲诸航。“妈妈,帆帆要吃饭!”

    “啊,饿了,我端饭去。”唐嫂忙不迭地去了厨房。

    诸航看卓绍华,卓绍华轻轻点了点头。哦,坏家伙!将小小的身子纳入怀中,仍能感觉小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晚上,等帆帆睡着后,诸航在床边坐了很久。

    卓绍华对诸航说:“帆帆可以接受你去出差,哪怕几月,你认认真真地告别,他虽然会想念,但他不会恐慌。你不辞而别,帆帆害怕了。吕姨和唐嫂再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看护妈妈,是他光荣而又神圣的任务。他没完成,你要懂他非常惊慌和难过。”

    “离家出走才是不辞而别,我又不是叛逆少年!”

    卓绍华沉默,一动不动地看着诸航。

    目光相接,诸航一怔。两人同时想起上一次诸航悄然去国外参加网络维和的任务时的情景。那次,没有道别。情况太特殊,一桩一桩的事发生。为了以后能长久地相定,短暂的别离是他们唯一的出口。但是不代表没有伤害。

    “几个月的婴儿似乎应该没有回忆,不是的,那件事一直藏在帆帆心里。”

    诸航俯身亲亲帆帆,帆帆仿佛感应到妈妈的怜爱,小嘴咧了下,笑得嘟嘟的。诸航也跟着笑了,她起身走到化妆台前,从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也不全是我的错,你要不画地为牢,,我也不会越狱。”

    “诸航!”

    诸航嘻嘻一笑,扮了个鬼脸。“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此时,他们心意相通,一切障碍扫除,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分离。

    win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