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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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月

    霍斐渊握住这只手后,顿了片刻,小姑娘的手细腻柔软到不像话,似乎他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捏化一般。

    让人小心翼翼不敢使一点儿劲。

    宋希月也察觉到了。

    她虽喜欢盛时安,两人却是没有真正拉过手的,她从不知道男人的手是这样的大,这样的结实,还硬邦邦的。

    不过说实话,比起扶着宫女的手,有安全感多了。

    霍斐渊就这样拉着她,两人一道从公主府出发,朝坤宁宫去了。

    历代皇上皇后大婚皆在坤宁宫举办大典,公主出嫁原本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规制,可谁叫是月公主呢,一切不应当都变成了理所应当。

    漫长的红毯从宫廊一直铺到了坤宁宫的大门口,当霍斐渊牵着宋希月的手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所有的鼓乐队齐声奏乐,场面恢弘。

    这场大婚,着实令帝京震撼。

    文武百官齐齐叩首:“恭贺皇上,恭贺公主——”

    宋希月掌心微微冒出了汗,是紧张的。

    霍斐渊目光微斜,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了些,好似是为了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一步一步,都走的踏实又缓慢。

    宋希月原本以为,人群中会有质疑声,毕竟她和盛时安的婚约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定下,如今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突然换了人,怎么可能没有人暗中嘲笑她。

    可意外的是,并没有。准确的说,至少明面上没有。

    她不知道的是,她随口说出去的一句话,背后由乾元帝和霍家这两日做了多少工夫。

    至少在乾元帝和霍家的活动下,今日,没有人敢说一句闲话,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到似乎这场大婚原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所有的祝福都是真心的。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抬眼去看,被霍斐渊一个锋利的眼神扫过去,那人便动也不敢动了。

    待霍斐渊牵着她的手,走到乾元帝面前的时候,宋希月手心已经一片黏腻了。

    霍斐渊不动声色的牵了牵唇。

    啧,怎么紧张成这样,一点儿也不像那日闯到他面前豁出去的样子。

    乾元帝面前的太监总管黄德才上前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月公主淑慎性成,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永宁侯府大公子霍斐渊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特赐佳姻,钦此——”

    霍斐渊牵着宋希月同时跪了下去:“谢陛下——”

    乾元帝满意的点点头,“平身。”

    霍斐渊又牵着宋希月站了起来。

    “爱卿啊,朕今日,就将月儿交给你了。”

    “臣定不负皇上皇后所托,绝不会让公主受到一丝委屈。”

    宋希月在盖头下抿了抿唇,霍斐渊果然靠谱,做戏也是极为认真的。

    吉时已到,黄德才上前大声道:“奏乐——请轿——”

    面见乾元帝和姜皇后只是大礼的第一步,待接受了文武百官的祝福后,宋希月就要像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上花轿,进夫家。

    待鼓乐和烟花停下,文武百官再次行礼。

    “恭贺公主、恭贺霍大人。”

    “礼成——”

    接受了百官的祝福,在皇宫的礼仪就算结束了。

    姜皇后直到这时,总算是忍不住落了一滴泪。

    两排宫女为宋希月拖裙,此刻霍斐渊松开了她的手,改为牵红绸,松手的那瞬间,宋希月竟突然生出了一丝不习惯,一双小手还在空中抓了一下,却已经被宫里的姑姑递上了红绸。

    这样的小动作,当然没能瞒过霍斐渊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转瞬即逝。而后在送宋希月上花轿的时候小声道了句:“别怕。”

    一句别怕,宋希月竟当时就安心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她今日是真的嫁了,以后她与霍斐渊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许是这样,他简短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感到安心吧。

    “起轿——”

    霍斐渊翻身上马,身后的十里红妆纷纷起轿,在姜皇后的泪眼婆娑和纷繁喜悦的鼓乐声中,朝着永宁侯府出发了。

    乾元帝也十分心酸,伸手搂住了自己的皇后,难得的,姜皇后今日没有啐他。

    宋希月上了轿撵后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至少是坐着了。

    方才从公主府出来,就好似一个提线木偶,浑身僵硬酸疼极了。

    一想到一会儿还要在霍家行一遍礼,宋希月就轻轻的叹了口气。

    十里红妆,帝京所有的百姓全部走上街头,万人空巷,只为看一看他们的公主,出嫁时候的场面。

    朝中官员的嘴好堵,可百姓们却不容易控制,人群中很快就有人生出了质疑之声。

    “这、这马上的新郎,怎么不是盛公子呀……”

    霍斐渊显然也早有准备,看似全是百姓中的队伍实则安插了许多霍府的人,但凡一些风吹草动,便会有人替他暂时抹去这些声音。

    至少,传不到月公主的耳朵里去。

    不过,总归是有意外的。

    宋希月坐在轿撵上,两侧红帐遮蔽,虽然是瞧不见外面,可却听得见。人群中不知怎的突然一阵骚动,前面有推挤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阿渊哥哥?!”

    那声音充满了震惊,不甘。

    宋希月愣了愣,待她回过神的时候那声音已经远了,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但她能猜出来。

    阿渊哥哥。

    这是在喊霍斐渊吧。

    宋希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罪恶,霍斐渊如今也正值大好年华,为了这桩子契约,怕也是要负好些女子,她撇了撇嘴,想着契约之期一满,一定立马恢复自己和他的自由身,彼此不耽误。

    如果……霍斐渊当真忍不了,只要那女子听话乖巧,她也不是不能给她安排一两房妾室。

    宋希月觉得自己体贴大度极了。

    她心思百转千回的这些时间,轿撵已经到了永宁侯府,喜轿稳稳当当的停下,没多会儿便有人掀开了轿帘,她被扶着下了轿。

    “恭喜霍大人!”

    “恭喜啊!”

    外面的道贺声不绝如缕,往来宾客热闹非凡,宋希月在别人的牵引下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红绸,依然看不见外面的半分情况。

    “新娘进门,跨鞍——”

    有人在喊了。

    跨鞍是新娘子进门的习俗,意味进门之后平平安安,此刻红绸被手中拿走,又是那只熟悉的大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宋希月吐了口气,那种安心感又回来了。

    “脚下慢些。”霍斐渊轻轻一句提醒,宋希月感激的点了点头。

    这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稳稳当当的跨过了鞍,人群中响起了鼓掌声。

    “进门——行礼——”

    霍斐渊牵着宋希月往前走,一路上小心在她耳畔说道:“父母年事已高,平日不会干涉你,正常拜见就是。”

    宋希月再次点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直到这时,宋希月才陡然生出了真的是嫁人了的感觉,她被牵着缓缓转了个身子,脑海里浮现出了过往记忆的一幕一幕。

    从今日开始,她与盛家,再无半分瓜葛。

    弯腰的那瞬间,宋希月还是忍不住落了滴泪,那泪在她弯腰的时候滴到了喜鞋上,红绸上弥漫开一滴小小的水渍,让霍斐渊的眼神暗了暗。

    “礼成——送入洞房——”

    宋希月松了口气,她的任务,总算是快结束了。

    宋希月懵懵懂懂被人牵着进了一扇门,又坐到了一张床上,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婚房了。只是周围似乎挺安静,并不像她二姐姐说的那样,很多人都会来闹洞房。

    那是因为宋希月现在还不知道,没人敢来闹霍斐渊的洞房。

    就连喜婆,也有些子拘谨。

    “新郎官,可以掀盖头啦!”

    宋希月一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外头的人似乎缓了缓,给了她一点儿时间,接着,一柄白玉杆才缓缓伸到盖头下方,轻轻一揭,宋希月面前忽然就亮堂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就抬头去看,撞上了霍斐渊的眼。

    那是一双很清冷禁欲的眼,只不过在她仰头的瞬间,她却清晰的瞧见那眼里多了些陌生的东西,似暗潮汹涌,又似是别的什么。

    屋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安静,那喜婆也没见过月公主,自然看愣住了,宋希月眼神扫过屋内其他人才发现,这里的确都是女眷,且都愣住了一般。

    喜婆陡然反应了过来:“哎呀,新娘太美,让我们都给看愣了!”

    宋希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霍斐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一对儿喜娃拖着玉盘山前,上面摆着一对儿玉葫芦,中间用红绸相连,这就是合卺酒了,宋希月拿起葫芦的时候果然闻到的是淡淡的果香味。

    霍斐渊的确按照她的要求准备了。

    她垂着长睫,并未去看霍斐渊的眼神,两人胳膊交挽,饮下了这杯合卺酒。

    喜婆笑的比花还灿烂,接着又挥了挥手,另一个喜娃就端着一碗饺子走上前,那喜婆笑道:“公主,请吧。”

    宋希月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这是要干嘛,她忽然觉得有些别扭,一双小手不安的拽了拽,霍斐渊自然瞧见了。

    “公主肠胃不好,这就免了吧。”霍斐渊挥了挥袖子,示意喜婆把这半生不熟的饺子端下去。

    宋希月和喜婆同时都愣住了。

    “这——”这大婚当日都是这样过来的呀,只是咬一口,又不是一定要吞下。

    宋希月也觉得不妥,她没那么矫情,当下就要用手去端,可惜霍斐渊先她一步,将碗端了过来,放在了一旁。

    “不必勉强。”他在宋希月耳边小声说了句,不带任何感情,也听不出喜怒来。

    宋希月有些尴尬,不过既然霍斐渊说不用勉强那她就不勉强。反正两人都是在做戏,少一道礼制就少一道。

    霍斐渊挥挥袖子:“下去吧。”

    那喜婆哪里还敢多待。

    婚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霍斐渊也及时的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云雀和冰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照顾好公主。”

    霍斐渊只说了这一句,便离开了这里。

    宋希月总算是呼出了一长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