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给脱臼的大叔付了医药费，又送了一些营养费过去。

    道歉和道谢的话说了一箩筐，等天黑才离开医院。

    姜山身上还是早上那身脏衣服，眼下湿衣服已经干透了，她干脆等回家再换。

    原先她的存款都在郭聿那，这个月的工资刚到手又付掉了医药费，现在连买零食的钱都没有了。

    蒋茜茜看不得她那副颓废的样儿，第一时间把她拉去烧烤摊。

    开心烧烤是本市最牛逼的一家烧烤摊，人气旺口味好，老板爱交朋友人也有意思。

    这里的客人们都混了个熟脸，相互间都认识。

    这是姜山最爱的地方，每到这时，姜山就是这烧烤摊最靓的崽，谁也吃不过她。

    “大山子，你看什么呢？再看下去，羊肉串就被抢光了。”

    姜山看着满盘的羊肉串，第一次没了胃口。

    她已经200斤了，连郭聿都嫌弃她，她男朋友出轨了她竟然还在这吃羊肉串。

    眼泪冒了出来，她委屈地哭道：“没人喜欢我。”

    她又胖又丑又没前途，找个男朋友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可即便这样，这个男朋友还出轨了。

    “怎么没人喜欢你？”蒋茜茜把烧烤摊老板拉过来，指着姜山问，“你喜欢她吗？”

    烧烤摊老板笑得跟见了亲妈似的，“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每次姜山来都能吃别人的5倍，一个月在这消费好几千，是店里的SVIP。

    姜山哭得更厉害。

    她一哭，本就眯成缝的眼睛更肿的厉害，脸上挂着斑驳的泪痕，冲掉了不太服帖的粉，露出满脸的疙瘩，简直是车祸现场，惨不忍睹。

    老板噎了一下，给她递了纸巾，“你在我这哭？你看到我们的招牌没？开心烧烤！来我们这吃烧烤最开心了，你哭成这样人家会以为我涉嫌虚假宣传的。”

    他从烤盘里拿出两个圆圆的东西，“喏，刚才要羊宝的傻逼逃单了，就当老板送你的，别哭了，男人算个卵子？欺负你，你就把他卵子咬掉，看他敢翻眼！”

    蒋茜茜噎了一下，这羊宝看着怪疼的，她把东西推给姜山。

    姜山哭着要撸。

    “想不到我姜山第一次吃卵子，竟然不是我未来老公的。”

    “…………”

    隔壁桌的人闷咳一声，差点被啤酒给呛住。

    “霍医生，您怎么了？”

    霍霁川摇头，“辣椒呛的。”

    “霍医生第一次吃烧烤？”

    “不是。”

    同院的护士杨璐笑起来，霍霁川年纪轻轻就是烧伤科医术精湛的主刀医生。

    烧伤科不比其他科室，这是个不能为医院带来利益的科室。

    医院早就想把这个科室取缔掉，合并到外科，反正其他医院都是这样。

    霍医生早年也是外科医生出身，他做手术厉害，做整形修复手术更厉害。

    为医院带来很多荣耀。

    当年医院不同意另开烧伤科，霍霁川原本有更好的出路，却依旧留在了这家医院，为的就是留下烧伤科这个科室。

    据说霍医生家庭很好，平常穿西装打领带，看起来就是高岭之花。

    杂志模特的穿着都不如他讲究。

    他不太亲民，大家也不敢轻易叫他出来吃饭，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聚餐，吃的还是烧烤。

    吃饭时大家都紧张，生怕霍医生不喜欢撸串。

    好在他吃的很熟练。

    霍霁川的余光看向一旁的女人。

    她的体型让人很难忽视，事实上霍霁川一早就注意到她了。

    她哭得很惨，跟女鬼似的，散乱的头发黏在皮肤上，妆哭花了，眼哭肿了，嘴唇一直哆嗦。

    本就不漂亮的五官更让人无法直视。

    作为烧伤科医生，霍霁川有自己的职业病，看到不工整的东西下意识要把它弄平整。

    穿西装容不得一丝皱褶，沙发垫不可以有折痕，就连烧烤……

    他很少吃烧烤，他无法忍受烧烤过程中肉不均匀受热。

    如果是他的病人，他就用手术把这点瑕疵给处理掉了。

    这个女人的脸让他有一种上手术台的冲动。

    -

    霍霁川安静地吃完两串羊肉串，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眉头紧蹙，表情陡然变得凝重，视线也在第一时间落在同事们身上。

    几个有经验的立刻疯狂撸串，知道今晚是注定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了。

    “江小海你少吃点，别待会又给吐了。”

    “怕什么？就因为要吐才要多吃。”

    江小海是实习医生，第一次上台时竟然对着创面上的蛆虫吐了，被大家取笑了很多次。

    江小海：“你们猜今晚是小孩被烫了还是老人被烧了？”

    “我猜是泼硫酸了，你没看霍医生的表情很严肃？”杨璐说。

    江小海看过去，果真听到霍医生说：“伤亡情况如何？好，我现在回去，他们跟我在一起。”

    “霍医生，又有急诊？”

    到了夏天，烧烫伤的案例增多，急诊那边应付不过来，经常要霍医生去救场。

    霍霁川掏钱结账。

    电视机里传来新闻台主持人的声音：

    “据我台记者报道，本市临海路一家火锅店突发爆炸，公安消防等部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救援，爆炸已造成2人死亡，22人受伤，伤亡人数还在继续统计，也请相关市民注意绕行，谨防二次爆炸，请关注我台后续报道。”

    “我台记者紧急报道，临海路火锅店发生二次爆炸，受伤人数上升，目前伤亡人数正在统计。”

    电视上的画面是从一百多米外拍摄的，却依旧能看到火光冲天。

    二次爆炸震碎了路上正在行驶的公车玻璃，许多路人也受到波及，现场一片狼藉。

    爆炸的惨状让喧闹的烧烤摊顿时默然无声。

    霍霁川站起来，面色凝重，“回医院！”

    一桌人面色凝重地站起来，开始往医院狂奔。

    姜山也看到新闻了，她默默放下手里的羊宝。

    “茜茜你看到了吗？爆炸了。”

    “是啊，好在临海路那边离医院不远，应该能及时抢救。”

    “只能祈祷了。”陈沐叹息一声。

    其他顾客也都很难过，姜山吃不下去，掏出手机就见微博上有人在号召大家去献血。

    姜山站起来。

    “你去哪？”蒋茜茜拉她。

    “我要去献血。”

    “又去？你有多少血可以献？”陈沐要去拉她。

    姜山经常献血，陈沐就没看到比她献的多的人。

    姜山总说女胖子没别的多，就是血多。

    可女人多少有点血虚，别看姜山胖，力气也大，可她那身体根本禁不住折腾。

    “不行，我得去看看。”

    话没说完，姜山已经跑了。

    其实姜山很少跑步，胖子跑起来地动山摇简直是一场灾难。

    但这次她跑得很快，等蒋茜茜等人回过神，她已经消失在转角了。

    等姜山跑到医院时，救护车已经到了医院，许多轻伤伤者坐在大厅里等待帮助。

    救护车上下来一个重伤患者，对方手臂被炸断，露出血腥的一幕。

    姜山转过头跑出去吐了个干净。

    姜山擦着嘴回来时，急诊室更乱了，蒋茜茜她们已经到了。

    一个男医生走出来，姜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

    他眉如远山，目若深谷，身材瘦高，腿也很长。

    身上穿了件白色衬衫，搭配着一条点缀着白色条纹的黑色领带，外面罩着医生的白色大褂，那白大褂熨帖平整，有型有款，使得他从里面走来时，不像是医生，倒像是杂志封面上的香水模特。

    他的眼神明明平静无波，视线落在人身上，却偏偏叫人觉得灼热。

    整个人有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好帅的男医生。”姜山忍不住说。

    “你说的是霍霁川？”蒋茜茜靠近。

    “霍霁川？”姜山疑惑。

    蒋茜茜对他很了解，如数家珍，“对，霍霁川霍医生，他很出名的，你没看过他那个视频？把一个烧焦的猪头整成欧洲美女，那个视频在国内外都很火，YouTube上的观看量也高的惊人，据说他是专业的烧伤科医生，但你也知道，烧伤整形几乎是不分家的，他整形手术做的很厉害，审美极好，整完后绝对不会有整容痕迹，堪称圣手，很多人想找他整形，只可惜他很少接诊纯整形患者。”

    姜山一直很佩服整形医生，他们有一双能让人变美的手。

    作为一个不漂亮的胖子，姜山也一直想整形。

    她偷偷去咨询过，对方让她做吸脂、鼻综合、面部填充、双眼皮加内眼角、垫下巴……

    她被吓得偷偷跑了。

    在看到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后，姜山疯狂崇拜烧伤科医生。

    其他医生远远不如烧伤科的医生这样，每天需要面对大量烧伤烫伤患者。

    那些令人惊悚的创面，需要医生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而霍医生是一个很会整容的烧伤科男医生。

    听完蒋茜茜的话，姜山所有的崇拜都落在了这位霍医生身上。

    蒋茜茜话音刚落，一个抱着狗的男人哭着跑进来。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狗。”

    他拦下霍霁川的路。

    霍霁川步伐很急，脸色难看，伸手把他推开，“让开！”

    “医生！”

    那男人干脆抱住他的腿，哭着把狗抱给他看，“求求你救救我的狗吧！我的狗养了10年了，真的比我家人还亲，它要是死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你救救它吧！可怜可怜它吧！”

    那是一条看起来很乖的柯基。

    天使面容，眼睛圆圆的，脸虽然不大，耳朵却不小，看起来很可爱。

    狗不停喘着粗气，身体一抖一抖的。

    姜山看到那狗后背上插满玻璃碎片，血肉模糊。

    让人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