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

    姜山把她拉进来，没问太多, 只用大浴巾帮她擦头发, 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等毕珊珊哆嗦着喝了热茶, 情绪稳定了，姜山才问：“要不要进去洗个澡？”

    毕珊珊却只是哭, 不说话。

    姜山蹙眉，视线落到毕珊珊的脖子上，毕珊珊的脖子上有一道淤青，看起来像是被人用手掐的, 额头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姑娘皮肤薄，显得额头上的痕迹愈发明显。

    “是那个男的弄的？”

    毕珊珊眼神躲闪，头埋得更低，半晌忽然崩溃大哭。

    “姐，他打我。”

    姜山叹了口气，毕珊珊虽然家庭条件很普通，但她从小就漂亮，又会来事，嘴巴甜讨人喜欢, 从小大家就都宠着她。

    从来没人打过她，可那个男的刚跟她在一起, 竟然打她。

    “怎么会闹成这样？”

    毕珊珊摇头, 紧紧抿着嘴唇，眼泪默默往下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刚确定关系没多久，他就原形毕露，每次喝完酒都打她，只要她敢跟男性发消息，他就怀疑她出轨，发起酒疯来就掐她脖子，拎着她往墙上撞。毕珊珊好几次以为自己会死掉，但她也要面子，所有朋友都知道她跟一个富二代在一起，刚确定关系就要分手，说出去也丢人。

    每次他打完她，都会跪在地上哭着求她原谅。

    说他爱她，没有她就活不下去，说他是喝了酒一时没控制住才会这样。

    他那么卑微地跪在毕珊珊面前，让毕珊珊有些心软。

    就这样，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打她三次了。

    毕珊珊、想跟他分手，他一听就急了，昨晚又发酒疯说她要是敢走就杀她全家，毕珊珊被吓得不轻，又不敢触怒他，只能先忍下来。

    今天早上毕珊珊起床，发现他又跪在地上，地上摆着各种奢侈品。

    一百多万的手表他说送就送。

    毕珊珊本来就有点虚荣心，心里有片刻动摇，可她还是怕他，她不要他礼物，他脾气就更大，今天俩人闹得厉害了，他竟然要把她从楼上推下去，要摔死她。

    毕珊珊被吓得腿软，趁他酒醉睡着了才偷偷跑了出来。

    “姐，我后悔没听你的话，你说的对，我应该好好考察一下，不该这么仓促下决定，也不该要他的礼物。”毕珊珊咬着牙，眼睛红了，“其实我也不想那么虚荣，可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每次都问我别人送我多少礼物，拿这事去显摆，我也不能让她没面子，就只能按照她期待的那样去找对象。”

    毕珊珊把头发摸上去，抽泣，“姐，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说他要杀了我。”

    姜山也觉得这件事棘手，这种性格偏激的男人很容易做出出格的事，最近社会新闻经常有类似的事，这男人刚认识毕珊珊没多久就掐她脖子撞墙，以后还不定会怎么样。

    “他送你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毕珊珊眼神躲闪，“都还给他，可有的已经被我妈送人了。”

    姜山叹了口气，“你先把该还的还了，剩下的折现慢慢想办法，不是我说话吓你，命最重要，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得保护好自己。”

    毕珊珊沉默片刻，这些道理从小到大都没人教她。

    江海燕只会告诉她要抓住男人的心，钓有钱男人，做阔太太，高人一等。

    还说女人只要漂亮身材好，男人就逃不过去，江海燕说女人要会驯夫，要会作，要有点脾气，才能把男人吃的死死的。

    江海燕还说，男人送女人东西是天经地义的，是应该的。

    毕珊珊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不对的。

    “男人为什么送你东西？还不是对你有所图？你没跟他在一起就接受那么贵重的礼物，难保人家会看轻你，”姜山点到即止，又轻声说，“跟他要是碰到了别硬碰硬，要学会圆滑应对，不然我看他这个人不是好惹的。”

    毕珊珊含着泪点头。

    她这次是真怕了，以前每次接受男人的追求都很坦荡，觉得又不是她要他们送礼物，他们爱追爱送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这次毕珊珊吃到了苦头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赠予，那些所谓的对她好都是有所图的。

    而她一旦平白无故接受了以金钱为标尺的礼物时，自己也就成了等价的货物了。

    毕珊珊心里不是滋味。

    过了会，姜江从门外探出头，他上高中作业多，每天晚上睡得很晚。

    “姐？表姐怎么来了？”

    姜山摆摆手，“没大事，你去做作业吧！”

    姜江瞅了眼毕珊珊，见她偏过头不跟他对视，便哦了一声。

    “姐，你柠檬片喝完了吗？给我点。”

    “在这，你都拿去吧！”姜山递了个罐子给他。

    柠檬片是姜山自己腌制的，在网上看来的教程。

    先把柠檬用盐搓洗赶紧，切片后一片片浇满蜂蜜，腌制七天以上就可以拿出来冲水喝了。

    微商那卖的很火爆，有的要好几百一瓶，陈沐说完全可以自己做，姜山就做了一瓶。

    之后她每天喝几杯水，自我感觉很有效果，结果前几天看网上的科普教程，说这样没有任何减肥瘦身的作用。

    最多就跟喝柠檬水差不多，可以润肠通便。

    姜山也就佛系喝了，不过家里人觉得味道不错，会跟她来讨。

    打发了姜江，毕珊珊才忽然说：“我真羡慕你，你有姜江这个弟弟。”

    姜山一愣，“啊？你是独生子女有啥可羡慕的？独生有独生的好处，我跟姜江以前经常打架你又不是不知道。”

    毕珊珊顿了顿，“我就是觉得你能跟姜江处的好真是命运的安排。”

    姜山笑起来，“你要是有兄弟姐妹你就知道了，相互嫌弃，打打闹闹，是最深的仇人也是最亲密的伙伴。”

    姜山和姜江打闹惯了，有时候也羡慕那些独生子女。

    毕珊珊摇头道：“我要是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这样我妈就不会逼我一个人。”

    姜山没说话，她给毕珊珊铺了床，晚上，姜山往床边挪，怕把毕珊珊给压着。

    夜里，俩人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毕珊珊才开口：“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姜山一愣，她从未觉得自己有让毕珊珊羡慕的地方。

    她哪里都不出色，放在人群中只会成为负面的存在，别人的笑柄。

    毕珊珊跟她是两个极端，她有什么让毕珊珊羡慕的？

    “我没骗你，你虽然长得不好看，可你目标清晰，有自己热爱的事业，你朋友很多，她们都对你很好，你的家人都很爱你，大姨真的把你放在手心里疼，可我呢？我妈就把我当成摇钱树，除了钱，她什么都不想要。”

    姜山愣了很久，她从未想过毕珊珊会这样说。

    她忍不住唇角上扬，确实，走到困境时发现身边有一群爱自己的人，这路再难走都还能走下去的。

    次日一早，江丽琴多做了毕珊珊的饭，她想跟姜山八卦，被姜山撵去厨房了。

    毕珊珊沉默着吃完就走了。

    江丽琴凑过来，“珊珊怎么了？她那脸上是那男的打的？”

    姜山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江丽琴去劝一下江海燕，总不能一直把毕珊珊往火坑里推。

    诚然，毕珊珊不是没错，她也爱慕虚荣，可一个女孩若是站在火坑边上，家人如果能拉一把，她总有回来的可能，如果家人还觉得火坑好，劝她往下跳，那她就真的没有逃生的可能了。

    姜山如实说了事情经过，早餐桌上一片安静，姜江抚摸着胳膊，“我天哪！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掐着脖子撞墙，这是要死人的。”

    “可不是吗？现在社会新闻很多这类案子，杀妻的也不少，前几天不是还有把妻子杀了放在冰箱里的吗？这才刚确定关系就这样，那男的总有一天会弄死珊珊的。”

    一家人唉声叹气，江丽琴赶紧给江海燕打了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什么，江丽琴气得把电话挂了。

    “你二姨竟然说那男的打电话去她家跟她道歉了，说他就是一时没控制住，以后不会再犯，还说要给你二姨买房子，这不，你二姨还让我劝珊珊给那男人一个机会呢，”江丽琴气得牙痒痒，“真是脑子进水了，难为你姨夫忍她这么多年！要是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天已经冷下来了，去上班的路上姜山缩在一个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不让自己的体型给别人添麻烦。

    入秋以后，胖子的好处开始体现出来，她就算穿很少的衣服也不觉得冷，眼下别人都穿大衣了，只有她还穿了件薄外套。

    满身的脂肪还是有点好处的。

    姜山换好工作服，同事走过来：“姜山，明后天跟你调个班。”

    姜山一愣，对方的语气并不和缓，许是知道她一向有求必应不愿意得罪同事。

    可是现在她的生活很规律，一旦调班作息乱了休息不好，去健身房的时间不固定，就会打乱她的生活。

    她并不愿意。

    想了想，她低声道：“我不想换。”

    那同事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一样，吞吞吐吐半晌没说出话。

    程艾走过来，笑道：“你最近变化好像挺大的。”

    姜山一愣，“有吗？”

    “有，说不出来是哪里，总觉得你豁达许多，笑容多了，说话也不再唯唯诺诺，而且你刚才竟然拒绝了别人，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姜山笑了笑，“我就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真不容易，是因为健身的关系吗？”

    姜山也说不清楚，可自打她把郭聿弄进警局以后，她忽然觉得人生也没什么可怕的。

    反正已经那么糟糕了，她不介意更糟糕一点，再说霍医生说得对，如果只改变外貌，那她还必然会拥有一个失败的人生。

    她不希望自己被霍医生看扁，她想改变的不仅仅是脸和身材。

    说话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程艾惊呼：“好帅的男人啊，一看就是霸道总裁型的，他是这CBD新来的霸总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姜山看过去，顿时笑起来，“霍医生！”

    霍霁川淡淡地点头。

    姜山笑道：“霍医生，你是来找乐高的？”

    霍霁川没有否认，他前段时间收的一盒7000多片的乐高刚拼完，眼下正想找新的扩充他的乐高城市。

    “10189泰姬陵这款您入了吗？”霍医生没说话，姜山又道，“不过10189价格虚高，一盒购买一平的房子了，以前因为货少，倒也值得收藏，可后来乐高不是出了复刻版10256泰姬陵吗？还比10189多了一块积木，10256才几千，这样想，10189并不保值，我也不建议您购买。”

    霍医生看了她片刻，他看人时，黑眸里毫无波动，脸上的表情也很浅淡，虽然长得英俊，却没有任何情绪，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静水深流，或许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霍医生点头道：“10189我已经有了。”

    “啊？那最近还真没有什么好货，”姜山迟疑道，“要么，您微信留给我，要是到新货我给您留着？”

    霍医生平静地把手机给她。

    姜山轻轻握着，才发现他用的是防偷窥膜，只有正面才能看到屏幕，可见他是个很注重**的人。

    可他就这样把手机给她？

    姜山迟疑了一下，点开他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霍医生，您是乐高的专业玩家吧？您家里收藏了很多乐高吗？”

    可惜之前去的时候没注意观察。

    “还可以。”

    “能把童年的玩具变为一生的爱好，这真的很好呢。”姜山忍不住羡慕。霍霁川没反应。

    “霍医生，你真厉害！”姜山真心实意道。

    霍霁川低着头，忍不住勾了勾唇。

    霍霁川一走，程艾便跳出来，激动道：“姜山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帅的男人了？”

    “就普通客户，”姜山撒了个小谎。

    “你真厉害，就是有那种让人放心的本事。”

    “啊？”

    “你没发现吗？如果我找他要二维码，他百分百不会给我的，可你找他要，他直接把手机给你了，平常客户来也是，大家好像都觉得你让人放心。”

    姜山顿了顿，这才发现她说的是实话，客户好似都很信赖她，虽然她长得胖又丑，可大家都不介意留下联系方式。

    “可能我的外表没有威胁性吧？”

    程艾摇头，“我看这是天生的，你有一种亲和力，说话声音还好听，快打开他朋友圈看看。”

    姜山顿了顿，点击霍医生的头像，他的头像是医院统一拍摄的白大褂图，姜山毫不怀疑是因为医院的要求，他才注册了这个微信，因为他的朋友圈没有设置任何浏览权限，却干干净净连个状态都没有。

    唯一的一条转发是他发表的论文，他给转发到了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