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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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程浪安静数秒, 然后问:“不记得了?”

    “啊,我应该记得什么?”徐翘一脸苦恼地薅薅头发。

    虽然程浪现在看不见她的神情动作,但她得把细节表演到位, 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那么回事。

    “没什么, 不记得就算了。”程浪笑了笑。

    要不是昨晚最后行差踏错, 这事谁跟他算了啊?徐翘对着空气不甘心地挠了一拳:“什么算了呀?你说清楚。”

    “昨晚听说你买酒回家,担心你一个人胡喝, 我来看过你。”

    “我居然给你开门了?”徐翘佯装惊讶。

    “没有, 是我自己开的, 高特助那里有份备用钥匙。”

    徐翘轻轻眨了眨眼。

    这男人虽然骚, 但没趁她“失忆”胡编乱造,还算骚得光明正大。

    她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那昨晚特殊情况就算了, 今天起我要没收高特助的备份钥匙。”

    “已经没收了。”可能是因为在笑,程浪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他们初见时的温柔,“我仔细想了想, 虽然我认为我值得信任,但站在你的立场看, 这确实有失公允,像昨晚这样的乌龙也容易引发误会,所以我已经把备份钥匙转交给周姨。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 我会让周姨先过来看看,你觉得这样好吗?”

    居然知道用商榷的语气跟她讲话了,是什么让这个狗男人一夜懂事?难道是她惊人的美貌吗?

    徐翘耷拉下嘴角, 撩开浴袍衣襟往里瞅了眼――是挺美的,怪不得狗嘴都吐出象牙了。

    可惜程浪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她都找不到茬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给男人看过,便宜了他, 还想鸡蛋里挑点骨头,从他那里讨些利息回来呢。

    “说话。”程浪笑着催促。

    怎么他今天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笑?

    徐翘找到茬了:“你干吗一直笑?笑得人毛毛的。”

    程浪似乎愣了愣,愣过之后又笑起来:“哦,手头一个大项目昨天有了些进展,所以心情不错。”

    “……”这大项目不会是“大型猎艳计划之今天睡到徐翘了吗”吧?

    那“如雷贯耳”的骚话又在耳边循环播放了。

    徐翘揉揉发烫的耳朵,打算开溜:“我还要起床上班,不跟你闲扯了,以后别芝麻大点事就打我电话!”

    程浪认同道:“我也觉得有时候不必要打电话,但我的手机至今无法发送短信给你。”

    “……”还有这种求放出黑名单的手段?

    “你意思是怪我咯?”徐翘叉起腰来。

    “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那你要是能发得通短信,就不会动不动给我打电话了是吧?”

    “理论上讲是这样。”

    “实践上也必须是!我要开始认真工作了,哪有功夫天天骂你啊?”

    “好,我不在上班时间打扰你。”

    “行吧,”徐翘用一种“那你把简历放这儿,回去等面试通知吧”的大佬语气说,“那你把电话挂了,回去等着出黑名单吧!”

    兰臣集团总部六十二楼办公室,高瑞看到程浪在短短几分钟里露出了七次虐狗笑容,甚至挂断电话后,还在撒只有特助能享用的专属狗粮――

    “她怎么这么横?”程浪问他。

    高瑞在脑内把这句话自动翻译了一下,答道:“可能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程浪挑眉:“我说她可爱了吗?”

    就您这明贬实褒的语气,还需要我给您分析您说人家横的时候,嘴角上扬多少度,眼里含了几汪春吗?

    “哦,那我理解错了。”高瑞一脸“随便您高兴啦”的表情,说起正事,“宋医生到了,在门口候着呢,要给您请进来吗?”

    程浪恢复正色,点点头,起身坐到沙发上。

    宋冕进来给他做了个血压心率的常规检查,摘下听诊器说:“您说您这两天发病频率很高?”

    程浪点头。

    “但体征上没有异常。”

    “你的意思是?”

    “频繁发病,却没有造成体征异常,说明您的身体在慢慢适应发病的过程,这是好现象。”宋冕沉吟片刻,“冒昧请问,您最近两次发病的契机有没有共通点?”

    程浪回忆了在公寓楼下替徐翘打掩护,以及在浴室给徐翘揉额头的经过,简单概括:“都是偶发紧急状况,我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作了一些应急举动。”

    “也就是说,是您主动的?”

    “是。”

    “那发病过程中有什么特殊细节吗?”

    “前一次,我在确认发病后克制着没有作出应激反应。后一次,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异常症状,而是意识到自己正与对方肢体接触后才产生不适感。”

    宋冕点点头:“这是非常大的进步,您能够在某些瞬间忘记自己是个病人,说明在这几个瞬间里,对您来说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重要?”程浪眯起眼。

    “对,重要。心病要靠心药医,当这些瞬间在您心里变得越来越重要,您的病症就会越来越可控。您脱敏的过程,其实就是恋爱的过程。说得直白点,根据您的描述,我认为您已经喜欢上了对方。”

    程浪掀了掀眼皮,皱起眉头:“医生可以在病人并没有主动询问的情况下,随意给病人宣告‘死期’吗?”

    宋冕笑起来:“您言重了,那您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吧。”

    程浪双手交握,缓缓眨了眨眼,沉默半晌后,带着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的笑说:“这恐怕有点难。”

    茶几上传来的手机震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程浪瞥了眼屏幕,原本轻飘飘的目光加重了几分力道。

    那是徐翘这么久以来,发给他的第一条短信:「我额头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包???」

    *

    徐翘是在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额头长角了。

    昨晚情形有点混乱,程浪虽然第一时间给她揉过,但两人后来都被其他事转移了注意力,还是没揉透。

    当然徐翘觉得这应该只是普通淤青,原本没必要跟程浪交涉,只是做戏得做全套,她要是不问这一句,就露馅了。

    所以她刻意打了三个问号加强疑问语气,以证明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浪很快回复:「你昨晚不小心撞到墙壁了。什么样的包,拍照过来,我让医生看看。」

    徐翘:「不要,好麻烦。」

    程浪:「听话。」

    “……”徐翘拿着手机的手一抖。

    让拍照就让拍照,话说得这么暧昧是干吗啦!

    她对着浴室镜子戴起一个小可爱发圈,让额角露出来,拿手机拍摄时,发现发圈很容易入镜,又不太满意地把它摘下来,换了成熟点的一字夹,调整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忧伤角度,咔擦一张。

    结果仔细一看照片,额角边的头发怎么好像油了?

    哦,昨晚泡完澡本来要洗头的,被某个不速之客打乱了计划。

    唉,虽然程浪对她的印象也没那么重要,可发这么邋遢的照片出去,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自己的颜值?

    亮丽不够,PS来凑。徐翘打开一个美颜软件,开始了一番风生水起,出神入化的专业操作,直到每一丝头发看起来都柔顺蓬松了,才发彩信给程浪。

    三秒后,程浪回复:「……」

    「看不到。」

    徐翘一愣,重新点开照片大图。

    “……”怎么不小心把包给P掉了!

    她使着恼羞成怒的力气,噼里啪啦敲字:「家里光线不好!手机前置镜头像素又低!本来就这样啊!」

    程浪:「我没说是你的问题。」

    程浪:「那我让医生过来一趟。」

    *

    徐翘真的很讨厌看医生,可因为不肯承认自己P图过度,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次面诊。

    上班计划耽误,她在家里吃了周姨准备的午饭后,干等着医生上门。

    程浪说他下午有个会,暂时走不开,一会儿是医生单独过来,让她认准人再开门,还给她发了张医生的职业一寸照。

    徐翘一看照片,记起来了,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之前在酒店替她检查头皮的也是这位,好像姓宋,因为长得挺清秀,性格也是比较有亲和力的温和型,所以她留了些印象。

    这边地方偏,不是新式高级公寓,没接可视系统,门铃响时,徐翘听程浪的,先通过门镜确认了来人,才打开门:“宋医生?”

    宋冕在门打开的瞬间目光一凝,随即才定了定神说:“是我,是小程总吩咐我过来的。”

    徐翘奇怪地眨了眨眼。

    说起来,这位宋医生上次看见她时,好像也是这种异样的,好像认识她似的反应。

    她摸摸鼻子,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没底,把人请进来后,指了指门:“我可以把门开着吧?”

    宋冕微微一滞,又很快笑道:“当然可以。”

    徐翘没把宋冕带到沙发那边,而是在餐桌旁停了下来。

    宋冕似乎也挺会看眼色,把医药箱就近放下,让她坐好,然后像上次那样戴上橡胶手套,拨开她额前碎发察看,一边问:“什么时候撞到的?”

    “昨晚。”

    “刚撞到那会儿揉过吗?”

    徐翘一句“揉过”刚到嘴边,猛然间悬崖勒马。这是程浪的人。她在失忆,不能穿帮。

    她含糊道:“我不记得了G。”

    “不记得?”宋冕神情严肃起来。

    “啊,”徐翘猜到他误会了,“应该不是伤到脑子,是我昨晚酒喝多了……”

    宋冕略略松了口气。

    “那个……揉没揉过,你可以问下程浪啦。”徐翘有点尴尬地说。

    “他在场?”

    徐翘点点头。

    宋冕似乎想到什么,出起神来。

    “宋医生?”

    他回过神:“我想他应该给你揉过了。”

    徐翘一愣:“你们医生这么神通广大,这也能靠‘想’知道?”

    原本当然想不到,但结合程浪中午提到的“应急举动”就不难猜了。

    宋冕一笑带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松开手道:“有没有其他不良反应?比如眩晕,反胃?”

    “没有。”

    “那就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局部血肿,不需要用药,七十二小时内冷敷,七十二小时后热敷就行。”看徐翘好像不是很懂这些常识,他又补充,“冷敷用冰袋,热敷用热毛巾,这些操作没有次数限制,只是要保证每次时间不要过久,别冻伤或烫伤自己。”

    “听起来好复杂,不敷行不行啊?”她皱起眉头。

    “要是嫌麻烦,它自然而然也会好,只是时间会久一些。你可以让人帮你敷,”宋冕说到这里,朝四面看了眼,“现在没有阿姨在照顾你吗?”

    “算是有……”

    徐翘答到一半愣了愣。

    什么叫“‘现在’没有阿姨在照顾你吗”,说得好像他知道她原本是众星环绕的千金小姐一样。

    徐翘面露古怪:“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有阿姨照顾,你认识我?”

    宋冕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猜的,之前在奥德莱登见过你一次,那酒店一般人应该住不起。”

    “如果是这样,那你应该确定我身边雇了阿姨,为什么多问刚才那句?”

    他那句下意识出口的“现在”,完全是了解她家近况的反应。

    宋冕收拾医药箱的动作一顿,默了默,沉出一口气:“对不起,徐小姐,我确实听说过你。”

    认识就认识,多大点事,撒什么谎?

    徐翘皱皱眉头:“你全名叫什么?”

    宋冕拎起整理完毕的医药箱往外走:“我该走了,徐小姐。”

    “你留下名字再走。”徐翘站起来,“你现在不说,我也可以回头问程浪,结果都一样。”

    宋冕背对着她,僵在玄关处,沉默良久后,回头道:“宋冕。”然后匆匆拔步离开。

    徐翘愣了愣。

    宋冕……

    宋冕?

    一段遥远模糊的记忆,带着多年前夏天的青草味,零零碎碎地闯入了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