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所有人的朋友, 都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没想到像来做事稳重的季助理，辞职后，会把日子过得像在开过山车一样高低起伏。
季玉猜到会有这一天, 其实不太意外。
从她回到行星乐队的那一刻开始, 早就站在了舆论的旋涡。
所有的过往都会曝光出来，迟早而已。
再也没办法像十年前一样回避。
她不会立人设，做过的事情也不屑否认, 她也不后悔。
网友窥探欲强大, 每个流量明星都有成批的黑粉, 只要一点的过失就会被放大到许多倍。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其实不仅仅是明星，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 如果被放大来看，加上旁人片面‘证词’，都能被轻而易举框定不友善、自私、拜金的人设。
然后接下来，大家就可以进行正义的批判。
现实中碰到的未必全是友善的人，何况是带着面具的网络。
生活里谨小慎微的人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网上骂人不犯法, 也不用负责。
“鲫鱼, 现在你要怎么办？”何灿阳开口问。
“你别乱叫外号，我大概要离队两天，解决下这个事。”季玉一边低着头翻看手机的通讯录一边说。
何灿阳耸了耸肩, 他觉得自己取得外号挺好。
百度百科上说, 鲫鱼是杂食性鱼类，食性广、适应性强、抗病力强、生长快、对水温要求不高。
这和季玉有很多相通的地方, 她身上有种大多数男人都比不上的坚韧。
但也许正因为不肯低头, 才有更多的磋磨。
沈淮麟犹豫了几秒，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会帮你澄清的……那些假新闻。”
季玉摇了下头：“不用了, 其实……也不全是假的，还是得我自己来处理，不过你们放心，肯定不会影响到乐队的。”
如果不澄清，她这样道德败坏的人，会被顶不住压力的节目组退赛。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谁他妈怕你影响啊！”梁展话音一顿，想到了那张网上季玉高中的大合照，斟酌着又问：“所以……你以前真那个私立学校读书？”
她不是十二中的学生吗？反正当时几个人认识季玉的时候是这样。
十二中的口碑非常差，升学率不到25％，季玉能从那所学校考上a大，很多人都非常震惊。
梁展紧皱着眉，照片中的私立学校，从校服就能看出来，死贵的那种。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玉读了两个高中？
季玉“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她没有多解释，笑着和众人挥手，径直往外走。
刚进了电梯，季玉敛下了脸上的笑。
她从来不提起以前的事，只是现在被翻出来，也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季玉深吸口气，拨了手机界面的电话。
何聪是她在私立高中的同学，去年在工作上遇见了，不过两个人联系不多，只是逢年过节会发消息祝福。
认识温柔得体的季助理的人，不知道以前的小蔷薇。
知道叛逆的小蔷薇，也不了解以前骄傲冷淡的季玉。
季玉想想以前的同学，知道她后来去搞金融不算，又抽风去弄流行乐队，大家应该很震惊。
毕竟十六岁的季玉，梦想不会是这样，这听着就很离经叛道。
非常不靠谱。
电话接通后，季玉开门见山的问：“你有陈怀川的联系方式吗？”这个名字说出口，她突然惊觉，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她也能彻底心平气和了。
“我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你等等啊……还有，心情好一点，我看到了网上的新闻，至少我是相信你的。”何聪说。
“谢谢。”
“嗯，那我问到了陈怀川的联系方式，马上告诉你。”
何聪看着挂断的手机，想到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其实当初很多男生都暗地里喜欢季玉，他也不例外。
大一军训结束的那天，教官让一个连队，四个班的人依次出列，说自己的梦想。
梦想在当时他们那个年纪，仿佛是能触手可及的事。
只要你努力，就能离得更近。
玉出列，所有男生都变得很专注。
哪怕军训那两周太阳很烈，她皮肤也很白，只是双颊被晒得泛红。
她的眼睛很亮，和其他人的不自觉的青涩，或者故意搞怪逗笑，完全不同，表情落落大方。
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希望家人身体健康，朋友幸福安康，我自己的话，能一直拉大提琴，最好顺利考上心仪的音乐学院。”
这可以说是个很“官方”的话，在同学们各种梦想里，最普通的那种期许。
大家纷纷嘘声。
当年的季玉，已经拿了许多独奏大赛的奖，长得又漂亮，在学生中间名声赫然。
可那些对她来说最普通的梦想，后来……好像也没有实现。
对，一个都没有实现。
真的成为了梦想，触不可及。
季玉没有继续学大提琴，父母也消失无踪影，至于她当初最好的朋友，选择跟随众人一起指责她。
何聪还记得两年前再遇到人的场景。
当时知道对方代表叫季玉，他就很震惊了。
同事见他不说话，以为是紧张，安慰说那是商总的助理，别看是个助理，其实说话很有分量。
不过季助理很好沟通，态度又随和，而且长得也漂亮，不用太担心。
何聪听人这么说，也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同名。
直到见到一身西装进来的季玉。
她的确笑得很有亲和力，如果不是以前暗恋过冷冷淡淡的女生，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天生一张笑脸。
至于陈怀川……
其实在青春里，没有那么多的套路。
大部分男生暗恋固定的几个女生，比如说季玉，大多数女生也固定暗恋几个男生，比如说陈怀川。
然后大部分男生和大部分女生，都是相互看不上的，觉得彼此是傻逼。
什么叫“费尽心思的勾引男神”？何聪觉得莫名其妙，其实当年那两个人非常的低调，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在搞对象。
后来才意外曝光出来。
女生是很伤心，他们男生难道不生气吗？
他自己暗地里没少酸陈怀川，不就是长得帅吗？什么屁男神，难道他打球了鞋子就不臭吗？
后来关于季玉的各种流言无数。
和她一起学音乐、还有同一个班的同学都不肯相信，季玉会像流言里那样难堪。
直到平时和季玉关系最好的朋友指认……再到当事人退学。
一转眼都过了这么久了。
何聪忐忑的打开了微信，一个个打听陈怀川的下落。
―――
季玉收到了何聪发来的消息。
陈怀川和以前同学很少有联系，不过他几番辗转，还是打听到了对方的住处。
刚好最近在本市。
那是一个安保很严的别墅区，访客没有邀请，根本进不去。
刚好季玉有认识住在这个小区的人。
毕竟本市最贵价的别墅楼盘，除了商州住的溪水湾，就是那里了。
索未然正在纠结，上次季玉说话很不客气，他最近没有给人发微信。
他也要面子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发来了消息，问他可以来拜访吗？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我家大门常打开！
这态度是不是转变的太快了点？
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季玉跑来自己家，孤男寡女也太主动了吧。
不过没关系，他就喜欢主动的！
索未然喜滋滋的同意了，并且打电话给物业：待会儿自己有客人来，记得放行。
季玉猜到了这件事是谁做的，不喜欢她的人很多，但是恨毒了她的人，到底屈指可数。
恨毒了她，又是当年故人，那就范围更小了。
时间真好，她不再是十六岁了，她已经成长的有力量，不用依靠任何人。
那时她家逢巨变，别人落井下石，她举目无亲，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是高中生。
故技重施，那尽管试一试，看看谁更难堪。
再说了，她左右时日无多，更没有什么好顾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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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现场》准点播出。
季玉要代替沈淮麟成为主唱的谣言不攻自破，以前说得一板一眼，回头再看，那些言论都成了笑话。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营销号和某些人真是戏精。
而且季玉贝斯弹的那么好，业务能力真的没得说。私生活真假先不论，本来大家也管不着。
《乐队的现场》官方微博，也发了声明。
“行星乐队的贝斯手，从来没有代替主唱的想法，她是个很优秀的贝斯手，希望大家专心看节目。”
但是另外一方面，季玉被扒皮高中时期敲诈的事，热度也不小。
就算是有本事，那也是德不配位，这样劣迹斑斑的人，节目组难道不应该封杀吗？
评论里两边各执一词，差点打起来。
【我靠，每次看到薇姐的脸我都想这样感慨，太漂亮了】
【正在学贝斯的我，给女神献上膝盖】
【玉婊今天翻车了吗？马上就要翻了嘻嘻】
【幸好扒出来以前，不然岂不是成功洗白了？】
【某些粉丝才是婊气冲天吧，我就很喜欢季玉，她也没有抢主唱的位子】
【这个贝斯弹的真细，不不不，我是说这个腿真的好，有些人不要太过分】
【真是无语，“荡|妇羞辱”评论点进去，发现很多都是女生】
【骂女明星鸡的就很多，骂男明星鸭的倒少的很，随口说一句】
节目播出后的两分钟，行星乐队也发了微博。
何灿阳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删删减减就发了十三个字。
“贝斯手是乐队不可缺少的部分。”
这条微博让一些粉丝都震惊了，这是官博是什么态度？
【我也觉得小蔷薇很棒，她来了以后，明显乐队表演完成度，比以前更高】
【支持】
【这是什么意思？公司是死人吗？故意发这样的微博】
【食人花真是后台强硬，拉整个乐队下水】
【可怜沈淮麟，不争不抢还被人这么拉踩】
【沈淮麟，如果你被绑架就眨眨眼】
【就算是要加贝斯手，也可以换一个人啊，哪怕俞清都更好】
很快，乐队的官微，在这条微博下留了言。
“我是沈淮麟，乐队必须有贝斯手，贝斯手只能是季玉，喜不喜欢她都会在，可以选择不喜欢行星乐队。”
女友粉都凝滞了，觉得非常失望，我们都是苦心为你，这是什么态度？
倒是吃瓜的路人震惊了。
沈淮麟真的很敢怼，冰山酷哥不是人设，是他本人！
“行星的西米饭”是行星乐队六年老粉，经常在微博里夸自己爱的宝藏乐队，日常表白主唱。
这次行星乐队翻红，她也变成了大粉，说话很有号召力。
这次撕季玉，就是有她一份。
她带头表示了伤心，沈淮麟说话真的很过分。
【毕竟当初我们粉的就是三个人的行星，现在加进来一个女的，肯定接受不了啊。一点都不体谅老粉，突然觉得很失望，不想再粉下去】
这条评论说中了很多粉丝的想法，回复里都是认同。
沈淮麟也刷到了这条，很快回复：在你喜欢行星更早之前，乐队就有四个人，既然勉强，谢谢以前，以后不再见。
谁能想象，沈淮麟主动开除了对方的粉籍，这是什么操作？
不过路人都觉得好笑，很多粉丝说白了，打着‘为你好’各种指点江山，都是畸形的控制欲。
当事人明确不买单，这下尴尬了吧。
但是沈淮麟怎么回事！自己有点想粉！这也太爷们了！何况他唱歌好听又很帅！
何灿阳直皱眉，把自己手机抢了过来。
“好了，阿麟你回复的够清楚了。”
沈淮麟不怎么样用社交软件，刚才是借的何灿阳的手机，回复的留言。
何灿阳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不把手机拿过来，不知道阿麟还会说什么，真的招架不住。
这会儿他的老婆粉都炸了天，不过乐队本来就小众，来吃瓜的路人则是另外一种态度。
行星乐队的官微，正在疯狂的涨粉！新粉纷纷表示迷上了人美嘴辣的主唱。
可惜他没有个人的微博！
何灿阳有些意外，看着一脸冷淡的阿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很多年前，小蔷薇和阿麟经常坐在路边喝酒发呆，他们都很丧，气场叠在一起，恶狗都不敢靠近。
当时有个酒吧的女老板，三十来岁，经常骚扰阿麟，口头上或者偶尔动手动脚，特别积极主动。
其他人都打趣说阿麟艳福不浅，毕竟那个女老板长得美艳，说不如让他从了吧。
他和梁展也都觉得，不过是个女人，忍一忍就算了，没必要计较，把人得罪了。
有天晚上，小蔷薇敲破了酒瓶，说忍个屁啊，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帮你敲她，不过你要准备好钱，等下去警局保释我。
女的骚扰就不算骚扰？那反正她和老板都女的，打起来也没什么。小蔷薇这么说的时候，表情凶狠。
仿佛她生活已经乱七八糟，做什么都没所谓。
最后还是沈淮麟拉住了人，犹豫再三，说算了。
沈淮麟不想听别人说算了吧，忍一下，但是如果有人出头告诉他你不需要忍，他却很愿意说，算了。
十年前，乐队签约了唱片公司，有一笔不错的钱。
当时阿麟是说先买一辆车，能装下四个人和所有乐器的suv，这是每天要用的。
然后大家一致决定，用公款帮小蔷薇换一把更好的贝斯。
可是季玉执意要走，沈淮麟也没有留人。
参加节目的其他乐队，也都转发了行星乐队的这条微博，表示力挺。
“薇姐人美歌甜，不服憋着。”
“我们都很想把贝斯手挖过来，然而失败了，生气。”
“薇姐女神，还抽空帮我们搭配衣服，下期就不用辣你们眼睛了。”
微博上陆续又有人表示，看完节目后总觉得季玉很眼熟，哪里见过。
有个博主找出了八年前的结婚录像带，发现当初季玉是自己婚礼表演的歌手之一。
唱了两首婚礼相关的快歌，都非常的好听！
那时候季玉是个婚庆公司合作的歌手，很多婚礼都有请她，价钱不贵又唱得好。
接着又陆续有几个人表示，自己的婚礼也请过季玉伴唱。
时间太久远，对方变化有些大没马上认出来、
毕竟当初的那家婚庆公司都关门了。
经过提醒去找录像带，发现真的是她！
说起来，当时的伴郎，事后还打听歌手的联系方式。
还有人把婚礼的录像上传到微博上。
季玉穿着很喜庆的粉色蓬蓬裙，画着浓妆，唱《给我一分钟不想你》。
妆容和歌曲，现在看来都有些过时了。
但是视频里，季玉唱的温柔和活泼，很好的烘托的新娘待嫁甜蜜的心情，居然很好听。
很多人都疑惑，如果真的高中就诈骗……会大学去婚礼唱歌赚钱？
而且视频里是冬天，露天的草地婚礼。
宾客都穿的很多，季玉作为表演嘉宾穿很薄的裙子，唱歌时候嘴边喷出白雾。
这么冷，她应该不是很舒服吧？
有金主都能混成这样？
――
季玉想了下，不能就单项匹马去找人。
她不是害怕，是不想和陈怀川单独相处，虽然他未必会到禽兽不如的程度。
刚好赵寒露打电话过来，季玉就和她提了下。
赵寒露正在酒吧，说调动安保没必要，她这里就有现成的人。
“aaron你上次摸过他腹肌，好看又好用，绝对能震慑对方，还有安安也在，我问过他们，都很乐意当护花使者，不如你来接人？”
季玉想了想：“也可以。”
同行有男人，的确更有安全感。
赵寒露：“那你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啊？”
“暂时不用，我处理完马上回来。”
赵寒露：“行，我们在酒吧等着啊，有事电话联系。”
毕竟她没有季玉的淡定，会想要活撕了那个男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她无条件站季玉。
所以还是不去好。
――――
一辆保时捷停在了小区门口。
“我姓季，要去索医生家里做客，他是住在八栋？”季玉放下车窗，笑着说。
“索先生已经通知过我们了，季小姐您往前面开，第二个路口右转，然后就可以看到了。”
“谢谢你，不过我可能要得拜访一下陈怀川先生，他家和索先生离得远吗？”
“不远，他住在十二栋，也是第二个路口左转，您开远点就是。”
值班室的人没有任何怀疑，毕竟对方是开着保时捷的美女，还是另外一个业主的客人。
―――
十二栋的灯是亮着的，说明主人在家。
没有闯空门，她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一个人去。”季玉对车后座的两个人说。
aaron笑了下：“那姐姐你要小心，如果有危险就立刻大叫，我会火速来保护你。”
“……谢谢。”
季玉走过去，按了三下门铃。
门上的对讲机里传出了男人的声音：请问是谁？
“是我，季玉。”
过了大约三分钟，一个男人打开门，慢慢穿过院子走了过来。
aaron探出头去看，对方穿着深灰色的毛衣，看起来个子挺高。
身材看起来不错，但……是肯定没有他好，脸长得挺帅，但……是肯定没有他帅。
作为男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陈怀川打开铁门，他最近也有看那一档综艺节目，但远不如看到本人震撼。
她和记忆里变了很多，却还是很漂亮，依然很吸引他。
季玉开门见山的问：“今天网上的新闻，你都看到了吗？”
“嗯。”陈怀川盯着人。
其实过了这么久，他一直没有忘记人。
“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知道你还是一个人，今天你找上来了，不如我们复合吧，我会帮你澄清的。”
陈怀川心里有疙瘩，但是没办法，谁让他还是放不开人，那些过往他已经不想追究。
季玉一脸无动于衷，问了句很破坏气氛的话：“你妈在吗？”
“什么？”陈怀川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季玉有些不耐烦，强压下情绪：“我是问你的妈，你伟大的母亲，她，在家吗？”
陈怀川怔了下，这个人阴阳怪气的，他妈是不太喜欢季玉，但是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皱了下眉：“其实……”
季玉：“我是来找你妈的？所以她在家吗？”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