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面空空荡荡的, 看上去几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司易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但是他的头越发疼了。

    明明刚才才在医院检查过没有大问题，但这一刻他的喉头又有一点腥味了。

    司易面色冷沉地看着这个毫无人间烟火气的大别墅, 他甚至有些认不出这个别墅是他和木真共同住了很久的。

    抱枕呢？玩偶呢？那些占据了别墅不少空间的植被呢？

    她生活过的痕迹一下子消失掉了。

    她把东西都带走了？

    司易急急忙忙往二楼走去。

    二楼有他和木真的主卧。

    进了主卧, 他看到床单依旧整整齐齐的, 桌子上摆着那副木真画的水彩人物画也还在之后，下意识松了口气，但是等他打开衣柜之后，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半个衣柜都是空荡荡的。她把所有属于她的衣服都拿走了, 一件都没有剩下。

    司易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这衣柜一样，一下子就空了大半, 呼呼的漏着冷风。

    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一些茫然，他已经习惯了木真的陪伴, 也习惯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回头, 他的身后永远有那一道温和沉静的身影。

    她让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回头, 她就会一直等着她。

    但是现在，她离开了。

    司易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可能是醉酒后遗症，也可能是他现在的心绪起伏过大。

    他很清楚, 他不能失去木真。

    他压根不能失去她。

    他不要和她分手。

    周巷后他一步上来，看到这一幕, 他开始觉得事情有点难办了。

    不过按照木真对司易的用心程度, 他觉得事情有点难办但还不算是地狱难度。

    毕竟木真多爱司易，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爱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呢？

    人心是肉长的, 感情也不是想收就收得回来的。

    周巷建议道，“暂时就不要让她和妙妙碰面了吧。”

    司易捏了捏眉心，一张脸沉的像是风雨欲来。

    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苏妙回国之后发生的。

    但是他和木真说过了，他和苏妙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对苏妙也不算特别。

    他没有背叛过她，更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就突然闹起了分手？

    所有事情好似都一下子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一把掏出手机就想要给木真打一个电话。

    但是掏出手机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木真拉黑了。

    他朝周巷伸出手，“你被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吧？”

    周巷嗯了一声，认命地把手机递给他。

    司易拨打了木真的电话，一接通，他就微微红着眼眶说，“木真，别墅里的东西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几秒钟之后，木真冷淡地说，“能带走的带走了，带不走的都扔了。”

    “你当宝贝的那几盆植物呢？”

    木真的语气平静到没有什么起伏，“都扔了。”

    “扔了？！”

    木真在电话那头似乎惨淡地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反正你不喜欢这种小玩意，也没有耐心养它们，不是吗？”

    这一次，轮到司易沉默了。

    沉默了一阵，他才再一次开口问道，“那我呢？”她扔掉了那么多东西，那么他呢？

    她是不是准备把他也扔掉？

    木真这一次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因为她似乎从这三个字里听到了几分委屈和恐惧。

    但是委屈？还有恐惧？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的司易啊。

    司易眼尾越发泛着红，“木真，在我母亲床前，你是怎么答应她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木真似是没料到司易会直接把司女士给搬了出来。

    她一直都记得司女士对她的恩情。

    并且一直感怀于心一刻都不敢忘记。

    但是……木真心平静气地开口道，“司易，五年之约已经期满了。”

    期满了吗？

    司易自嘲地笑了两下，“所以，你果然只是因为那个五年之约才对我那么好的？木真，我问你，你是真的爱着我吗？”

    木真一下子酸涩到不行。

    她压下眼角的泪。她的一颗心像是浸在了酸甜苦辣的缸里，一下子什么情绪都涌现了上来。

    这么多年无私的付出，这么多年不计后果的爱意，到头来，却换来一句司易不确定的“你是真的爱着我吗”。

    她这些年，会不会真的过于失败了。

    她这么明显的爱意，难道他感受不到吗？难道他从来没有体会到吗？

    如果不是爱，她会一直那么细心地照顾他，那么包容他吗？

    她确实一直把“五年之约”牢牢地放在心上，但如果真的不爱司易，她不可能做到之前那样的程度。

    木真想要说一点什么。

    但是临到头了，她又觉得，算了吧。

    何必再说呢。

    她累了。

    真的累了。

    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

    最后，她只是尽量平静地说了一句，“再见。”

    意识到木真又要挂电话，司易死死地抓着手机。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双眼通红，“你画的几幅人像画还在我们的主卧里。”

    木真一下子想到了这个人像画是什么。

    之前她离开的太匆忙了，忘记了把这几幅画带走。

    她一共留下了三幅水彩画，一副她自己的肖像画，一副司易的肖像画，还有一副她和司易一起的肖像画。

    司易单独的人像画还有他们一起的那张画留下就留下了。

    但是她自己的那副肖像画对她而言意义不同。

    那是她自学水彩画之后作的第一幅真正意义上的画。

    她缓了两秒钟才说，“我等会就过来拿。”

    ……

    木真到别墅前的时候刚巧是中午。明明是正午，但是天气却阴沉沉的，天边有大团大团的乌云，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有一场猛烈的暴雨来临。

    木真没有进去。

    之前离开的时候，既然已经说过再见，那么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了。

    她给周巷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

    “我在门外了。”

    没一会儿，司易一个人出来了。

    他眼眶还是有些红，看上去状态很不对劲。

    木真压下心底的种种情绪。

    司易怎么样，已经不是她应该担心的了。

    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以前她关心司易，让他开车慢一点不要总是和别人飙车的时候，司易冷淡地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现在她没有立场去管他，也不再想要管他了。

    司易的眼神像是黏在她的身上了一般，迟迟都没有移开，他一向好听的男神音此刻听上去有几分颓靡，“怎么不进来？”

    木真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疏离的笑容来，“因为不想进去。”

    她看了一眼司易的双手，他的手心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她说，“我只把自己的那一副水彩画带走就可以了。”

    司易死死地盯着她，嗓音嘶哑到不像话，“其他的呢？”

    木真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她毫不犹豫地说，“其他的留给你了，你想留或者是想要扔掉，都随你。”

    司易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想要就跟我进来拿。”

    木真定定地看着司易。“如果你不帮我拿出来，那就算了吧。”

    虽然那一副水彩人物肖像画对她意义很不一般，但她更不想打自个儿的脸。

    她说了再见。

    那么她就真的不会再踏进她和司易生活过得那一幢别墅了。

    这时候，天边出乎意料地划过了一道大大的闪电。

    木真怔怔地抬起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头顶已经满是乌云了，太阳都被这大片大片的乌云给遮蔽住了。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雨来临。

    木真无意在这里消耗掉太多时间。

    “你真的不要了吗？”

    木真轻声叹息，再一次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进去的。”

    这时候，周巷悄悄地拿着木真画的水彩画还有雨伞出来了。

    他把东西一放下就忙说，“你们聊，不用管我。”说完周巷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木真看了眼那副水彩画，轻声说，“把东西给我吧。”

    司易红着眼盯着她，“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把这一副水彩画都给木真的话，那么这一栋别墅里就真的没有木真留下的东西了。

    她是那么绝情。

    把留有她气息的东西全部都处理了一个干净。

    这几幅水彩画应该是她无意中拉下的。

    这是她留下的唯一属于她的东西了。司易是绝对不可能给她的。

    如果给了她那么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羁绊了。

    木真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司易改变主意只能放弃。

    “既然这样，那东西就留给你了。”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了。

    但是离开之前，她想着他们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她笑了一下，“今后记得照顾好自己。”

    这时候，雨点突然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这一场雨的来势格外急。

    几乎都没给人什么反应的时间就下下来了。

    木真和司易谁都没有去拿周巷刻意拿出来的那一把伞。

    雨势慢慢加大，连带着风都变大了。

    木真说完之后，最后对司易柔和的笑了一下，一如她以往做的那样，“后会无期了，阿易。”

    这一次说再见，下一次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她马上就要离开海市这一座城市了。

    去了衡山影视城以后，她以后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定居。

    反正海市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她留念惋惜的了。

    以前，这座城市吸引她的地方只在于司易。

    但是现在他们两人分手了。

    分手之后，这座城市在她眼里也一下子变得和其他城市没有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