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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公子身边理应备着把伞遮挡...)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慕秋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后怕的情绪,背脊渗出细密的冷汗。

    如果魏江的刀慢了一丝丝,血溅当场的那个就是她了。慕家辛苦找了她十年,等到的将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等来一个为她收尸的机会。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时间内,根本容不得慕秋多做犹豫。

    魏江第一次正眼瞧她,做出评价:“胆子很大。”

    把自己的命全部押在他这个陌生人身上……除了承认她胆子大,魏江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慕秋坦然点头:“我也觉得我的胆子很大,不过在做出决定之前我判断过,当时的赢面很大。”

    很显然,那个蒙面人在闯入屋内挟持她时,定然在外面布置了不少人手。可是魏江就是能悄无声息地杀进来,直到他显了身形,蒙面人才发现他的到来。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魏江的实力了。

    “你喜欢赌?”魏江起了一丝谈兴,又多问了句。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人,亡命之徒也见过不少,但慕秋和那些人都不太同,她是思虑妥当后,觉得赢面大,这才去放手一搏。

    “不喜欢,我还从未去过赌坊。”慕秋说,“牢房那边经常设赌局,我也没下过注。”

    “是吗。”魏江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话,将怀里的刀掉了个头,从托盘里拿起干净细软的纱布,开始缠绕起来。

    慕秋知道他在下逐客令。

    虽然有些好奇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她起身离开,没有再打扰对方。

    白霜领着几个婢女侍卫,正在指挥他们用艾叶熏遍船的各个角落。

    她一手叉腰,一手挥来挥去,嘴里也时不时说几句话做指挥,干劲十足。

    余光瞥见慕秋的身影,白霜提起裙摆,绕过地上胡乱堆放的木桶小跑到慕秋面前,态度恭敬之余,也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亲近:“小姐,按照你的吩咐,干净的船舱全部收拾出来了,血迹清理了两遍,现在正在用艾叶熏熏去味。”

    慕秋听出白霜语气里的亲昵,唇角多了几分笑意。看来她昨晚的一系列表现,是彻底收服这位贴身婢女的心了。

    身为她的贴身婢女,白霜的利益自然是和慕秋绑在一起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白霜对她尽心尽力,行为挑不出任何差错。

    可人的感情并不是马上就能产生的,总需要某些契机培养,昨晚那件事便是慕秋等待已久的契机。

    于是慕秋的话里也透出亲近来:“我想沐浴一番,你去通知厨房备些热水。”

    “奴婢一大早上就让厨房备着了。”

    避开脖子的伤口,慕秋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终于没有了。

    接下来的时间,慕秋一直待在屋内养伤,没有再胡乱走动折腾。

    伤口结痂时有些发痒,吃东西不注意会扯到伤口,说话也没那么方便,不过这些事情都不影响慕秋的好心情。

    她没有再做那个奇怪的梦了。

    虽然知道梦里卫如流屠了慕家满门,也知道卫如流是个心狠手辣之徒,但现在的她对慕家没有什么感情,以至于慕秋无法感同身受梦里自己对卫如流的恨意,反倒是对自己亲手杀了人这件事比较耿耿于怀。

    她又没什么梦中杀人的怪癖,反复做这个梦,自然而然给她造成了困扰。

    中途船又停靠了一次,船员们进了城镇,找到郁家商铺在这里的管事。

    管事带了许多人手来搬运尸体,还想办法凑了四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拨给慕秋。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总之接下来的行程无风又无浪,没有再遇到任何危险。

    一大清早,白霜端着热水进来伺候慕秋梳洗:“小姐,陈管事刚刚过来找你,说是午时左右就能到京城了。”

    慕秋用帕子净了净手,闻言动作一顿。

    欣喜,轻松,紧张,惶恐……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交织闪现,堪称五味杂陈。

    六岁那年,慕秋被人从京城拐去扬州,一路上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情,等她被养父纪安康收养时,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遗忘了六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后来养父在她的衣服袖口里发现一个黑色的吊坠。

    吊坠样式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但上面刻有一个“慕”字。

    外加收养她时恰好是深秋,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慕秋。

    慕这个姓不算常见,最出名的就是那个传承上百年的大家族陈平慕氏。

    养父只是扬州城里的一个小小狱卒,既没钱带慕秋去一趟陈平县,也没钱带慕秋进京找陈平慕氏的族长,只能托人打听一些消息。

    只是打听来打听去,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纪安康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慕秋和那个大家族应该没什么关系。

    后来养着养着,父女两的感情越来越深,这些年就这么过来了。

    谁能想到纪安康曾经距离真相这么近,他对慕秋身世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命运弄人罢了。

    而如今,再过两三个时辰,慕秋就要见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血脉至亲了。

    这些天里,白霜时常会和她说起慕府众人。从她那里,慕秋对慕府众人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但接下来,她要亲眼见到他们,并且要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待很久,融入他们。

    紧紧闭起眼睛,隐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也不由捏起来,慕秋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

    “难怪外面这么热闹,看来是大家在收拾东西。”慕秋笑着对慕秋说。

    白霜抬起手,轻轻扶住慕秋的胳膊。

    像是能猜到慕秋的心情般,白霜朝慕秋微微一笑:“深秋时节,京城西郊的枫树林最是好看,等小姐在府里安定下来,奴婢陪小姐去那散散心。”

    “好,扬州那里确实很少看到大片的枫树林。”

    慕秋坐在梳妆镜前让白霜为她梳头,挑衣服时,慕秋选了件领子高的、浅粉色的长裙。一来是想借领子遮挡她脖子处的疤,二来是这种颜色看着不冷清。

    换好衣服,慕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她调整唇角的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从容。

    “走吧。”慕秋走出舱门,白霜落后她半步,紧紧跟在她身后。

    船已经很接近京城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清晨就一直在下。

    慕秋走出甲板时,接过白霜递来的一把竹伞,撑在自己头顶上。

    她站在甲板上远眺,隐约瞧见些许轮廓。

    那是京城的轮廓。

    随着船一点点靠近洛河码头,这道轮廓越来越清晰。

    一刻钟后,慕秋亲眼看到了这座高大巍峨不可攀的宏伟巨城。

    这座沧桑都城静静矗立在朦胧烟雨中。

    宛若它千百年来做的那般。

    无声,却震撼人心。

    “京都,洛城。”慕秋启唇,轻声念出这座都城的名字。

    一道脚步声突然在慕秋身后响起,打断了慕秋的感慨。她回过头,发现来人提着行李,抱刀冒雨,走到距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也如她刚刚那般仰起头注视着这座都城。

    魏江唇畔紧紧抿起,那双狭长泛着寒光的眼眸微微眯起,整个人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难得的紧绷姿态。

    哪怕是那日面对蒙面人,他也不曾露出过这种如临大敌的姿态。

    十几息后,他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慕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思索起来。

    这一个月来,虽然与魏江接触不多,但慕秋看得出来,魏江是一个携带有很多秘密、非常危险的人。

    此行入京,虽然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想必前方等着他的,一定是重重危机与挫折。

    她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了,魏江偏头,与她对视。

    慕秋回神,轻声道:“魏公子到了京城会在何处落脚,过几日我想给魏公子送些东西,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想办法报答完救命之恩,两人就算彻底两清了。

    魏江声音冷漠疏离:“居无定所。”

    慕秋惊愕,又觉得这个回答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码头已近在眼前,洛河岸边垂杨依依的景致清晰可见,魏江往前走两步,似乎是打算船一靠岸便马上跳下船。

    “公子留步。”

    慕秋再次出声,叫住魏江。

    两人算不上是友人,只不过同行一程,她又欠他救命之恩,慕秋走到魏江身边,将手里握着的那把六十四骨节竹伞朝前一递,一语双关:“前路坎坷,风雨不歇,公子身边理应备着把伞遮挡风雨。”

    魏江身形顿住。

    不知是不是被慕秋的话触动了,魏江转过身来,从慕秋手里接过伞。

    这把并不大的伞,在这一刻恰好同时为两人遮去头上雨水。

    “这伞我收下了,从此你我恩情两清。”

    魏江将伞收起。

    雨水没有了油纸伞的隔绝,温柔地落在他和慕秋的身上。

    他握着合拢的伞身,脚下用力一蹬,船离岸边还有几丈远,他这一跃轻松回到岸上。

    慕秋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几个起落,消失于茫茫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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