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沈暮离开后, 汝玉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起来。
不用上班，也不必为金钱烦恼，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当起了闲人。
上一次努力工作还是为了给沈暮留一条路，让他可以多一个选择, 那一个月白天照顾沈暮, 晚上加班熬夜, 现在想起来好像过了很久了。
汝玉吃着沈暮给她准备的早餐, 咖啡还热着, 散发着让人放松下来的醇香。
这一次，沈暮把先前的保镖都撤走了，只留下一个阿姨。
吃完早餐, 汝玉和平常一样窝在沙发上看书打发时间。
“汝小姐，您有电话。”
阿姨见她看着书, 并没有留意到手机亮了, 便提醒了一下。
汝玉抬头，果然是有人打电话给她。
“谢谢。”
汝玉看了眼，有些意外单严会给她打电话, 接起。
“大小姐, 您父亲想要见您。”单严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您要见他吗？”
“……”
汝成震来找她，汝玉有些意外。
先前听单严说汝成震在国外, 也没有在意。
想了想，汝玉问：“现在在哪儿？”
“我的住处, 正好我今天休假。”单严说道：“如果您要见他的话, 我现在带他过来。”
“嗯。”汝玉说道：“现在吧。”
正好沈暮不在，有什么话说起来也更方便。
当年汝成震一心撮合她和沈郸在一起，后来因此被沈郸钻了空, 她被带到了沈家，也阴差阳错下来不及跟那个时候的沈暮道别。
在原来的轨迹中，汝家无一人生还。
这一次，虽然汝家公司没了，但大家都还在。
汝玉走到了花园里的椅上坐下，今天有些热，但花园里却非常凉快。
大约二十分钟后，汝玉听到声响。
她转过身，便看到一个单严带了个人过来。
汝玉看向那个人，虽然面容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爸。”汝玉上前打招呼。
“……阿玉？”汝成震看着消失十年容貌却没有一丝变化的汝玉，却知道这确实是自己的女儿，真的还活着。
看到汝父的神情，汝玉心中一叹，上前：“爸，先坐下说话。”
汝成震面上很快恢复了常色，坐下打量自己的女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
汝玉：“那天我被沈郸带走，我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等我有意识的时候，见到了单严，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听到她提起沈郸，汝成震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有几分难看：“你现在跟那个沈暮在一起？”
“嗯。”汝玉轻轻点头，问了一句：“这些年您还好吗？”
原本汝玉是不想跟任务者之外的人关系过深，因为任务完成后她就会离开，所以得知汝成震还活着便没有留意了。
“阿玉，你和沈暮是什么关系？”
汝成震看向她，虽然路上有所猜测，但还是要听她说。十年前，他知道汝玉养了个少年，因为是玩物，所以没有在意。
却没想到，那个原本他不屑一顾的玩物竟然这么大能耐，不仅取代沈郸成为沈家的掌权人，当年让汝家破产的罪魁祸首也是沈蓦。
得知自己的女儿活着便回来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跟沈暮混在了一起，汝成震怎么可能不怒。
他冷声：“你知道当年汝家是怎么没的吗？”
因为与任务关系不大，所以汝玉当时并没有去探究。
于是，她摇了摇头。
汝成震隐忍怨愤：“当初暗中操纵的人就是沈暮，他毁掉了我的心血，夺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听到这儿，汝玉问系统：“当时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沈暮既然决定放过她，那么也没有理由对汝家动手了。
“沈郸与汝成震联手对付他，沈暮把沈郸解决后就直接让汝家没了。”系统调取当时的信息，告诉她：“不过也只是破产而已，汝家的任何一人都没因此背负债务，所以后来举家迁往国外定居了。”
“……”原来是这样。
系统：“当时的情况，沈暮并没有对汝家下死手，所以汝家的人定居国外了日过得都还不错。”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汝成震面上有了怒容：“你怎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竟然跟那种人在一起。”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汝玉看着汝成震，开口：“这件事让我自己拿主意吧。”
汝成震眼中含怒看着她：“从前你要任性我都可以宠着你，只要你高兴就好，但沈暮我绝不同意，你若是……”
偌大的花园，只有她和汝成震俩人。
汝成震的想法她也能明白，让自己的女儿和毁了自己一切的死敌在一起，这简直不可理喻，对汝成震来说，这比五毒俱全还要不能接受。
起初，因为原主和李韫相恋，汝成震无法接受李韫的家庭，逼迫其从这座城市离开，从原主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那之后原主性情大变，不知道是出于自责还是什么，汝成震对于原主的一些出格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他的放纵却也间接导致了整个汝家的灭亡。
“……”
汝成震身为父亲一言难尽，但她不是原主，也没有立场指责他。
汝玉看着面前的汝成震，比记忆中要沧桑许多，不知是因为年纪的原因，还是因为不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而显得有些老态。
汝玉想了想，尝试着发表恋爱脑言论：“我喜欢沈暮，沈暮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闭嘴！”汝成震瞬间被她激怒，面上青筋鼓起，“他把你囚丨禁在这里，那叫喜欢吗？！”
汝玉：“……”
汝成震似乎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要多。
他年纪在这儿，说得太过真的会把人气进医院，那不是汝玉想要看到的。
最终，汝玉神态恢复平和，看着他说道：“我明白您的顾虑，为了我您特意回国来见我，我知道您很担心我，谢谢您。”
身后的蔷薇开得如火如荼，汝玉在画中竟丝毫不显得突兀，明艳又温柔，她缓缓开口：“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请不用为我担心。”
“您回来一趟必定很辛苦，还请优先照顾好自己。”
“你……”汝成震微怔，面前的汝玉竟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眉眼间的温淡和刚才不同，是那种势均力敌的温和气场。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虽然她容貌看着和从前差别不大，但感觉像是和记忆中那个任性歇斯底里的女儿判若两人。
汝成震沉声：“那种人只会让你不幸。”
汝玉语气很轻：“幸与不幸，应该由我来定义。”
“……”汝成震太阳穴因为情绪起伏而鼓了鼓，“他连亲生哥哥都不会手软，这种人怎么可能喜欢上什么人！”
“……”汝玉缓了缓，看向汝成震：“您明明知道沈郸对沈暮一开始目的就不纯。”
汝成震怔住，似乎有些错愕：“沈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汝玉说：“沈郸当日因为太过放松了，跟我说了一些，剩下的半猜半蒙。”
片刻的沉默。
汝成震再次开口：“你真的不跟我走？”
“嗯。”汝玉点头。
她必须留在任务对象的身边。
汝成震的出现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十年后的世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不多，到底是谁将她的消息告诉汝成震的呢？
“你再好好想想吧。”汝成震知道强迫对她无用，只好暂时先离开，“我还会再来找你。”
送汝成震离开，汝玉坐在椅上，陷入沉思中。
很快，她说：“系统，李韫再有什么行动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系统：“明白。”
汝玉没有回屋，继续在花园里坐着。
说起来，她现在确实是个黑户，户籍注销了，也没有身份证，不能找工作，酒店也住不了，交通工具也坐不了。
仔细说起来，她的处境是有点不妙。
在她走神的空档，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皮革的香味，阴影压了下来，汝玉下意识地抬起头：“沈暮……你回来了。”
她的语气很淡，仰头看着他，突然想起汝成震来这儿找她这事沈暮肯定已经知道了，想到汝成震的来意，汝玉视线不经意地错开。
那一瞬，沈暮手抚上她脸颊，拇指不经意地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再次看向自己。他嗓音微微压低：“你见过汝成震了？”
“……嗯。”汝玉不是很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和汝成震的谈话内容，虽然她特意选择了室外花园。
显然，沈暮提前赶回来是因为看到了星眼捕捉到的画面，刚开完会便赶了回来。
“单严是个念旧的人。”沈暮话中意味不明，大热的天突然就冒着寒气，“他对你倒是真心相待。”
阴阳怪气的。
“我父亲要见我，是我让单严帮我的。”汝玉叹了口气：“我若离开这里，你一定不开心，所以我只好让单严带我父亲过来了。”
她语气平缓温柔，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怨愤和抗拒，她眸光清润，昭然明澈。
沈暮心口涌上来的不知是什么感觉，他知道她迟早会知道汝家的破产是他一手造成的，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不愿意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抗拒他的眼神。
他怕自己会因此而将原本美好的东西亲手砸碎。
他深知自己的残缺和扭曲，为此哪怕不折手段也要占尽那样的美好。
沈暮定定地看着她，不遗漏她一丝表情，嗓音微哑：“我让你失去一切，让你孤立无援，被困在这个地方……你不恨我吗？”
俩人在花园里，容貌姣好的俩人身形美好，在蔷薇花墙下，像入画般美得让人屏住呼吸。漂亮的姑娘坐在椅上微微仰着头凝视着俊美青年，青年背着光站在她身前，倾下的阴影笼在她身上。
无法逃脱。
汝玉覆上他的手，眸光带着柔柔笑意，眉眼间却也多了几分认真之色，她不答反问：“沈暮，我依然想要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沈暮一下想起十年前，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记得那是傍晚，残阳似血，唯独她双眸温柔清亮，是整个世界唯一让人眷恋的颜色。
——“我希望你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未来，我会帮你。”
“我喜欢有你的未来。”沈暮话音落，心中的某个东西像是突然尘埃落地，他深深凝望着他她，这样温柔美好的姑娘应生活在光中，而不是被黑暗和脏污浸染。
她所在的世界，必定是美好的。
听到他的答复，汝玉轻轻笑着，伸手抓住他的衬衫，微微用力迫使他低下头来，微笑着吻上他的唇：“如你所愿。”